第十二章 是什麼呢,你的秘密?
?「帶來了嗎?」
這是丁冬見到馬爾斯以後,所說的第一句話。
馬爾斯只是抬了抬頭,然後揮手示意丁冬坐下。
他們現在所處的,是一間咖啡廳。跟赫菲斯大酒店那頗具復古風情英格蘭式咖啡廳不同,這間咖啡廳的布局簡單,裝修風格簡潔,除了原木色系的桌椅,就是大面積的白色,可以稱得上點綴的,是一些造型特別的綠植。或許正因如此,更顯得出了一派蓬勃的生機。
「你在東張西望什麼?」馬爾斯似乎對丁冬觀察周圍的動作很不悅,「難道你不應該把你的注意力集中在你的BOSS身上?」
「呵呵,」丁冬可不認為自己有下班時間也畢恭畢敬的義務,「說得好像你老人家也把注意力集中到你的員工身上似的。」
「當然,」馬爾斯的回答很是乾脆,「跟你現在的打扮相比,還是酒店的制服更像女人一些。」
丁冬暗自翻了個白眼。
她平時的裝束,就是牛仔褲和白T恤,天冷了加件格子襯衫,再冷一點加風衫,更冷就加棉服羽絨服。鞋子是萬年不變的小白鞋,從單鞋到棉鞋,就連最冷時候換上的雪地靴都是白色的。
紅姨常常笑話丁冬,如果不是她那頭長發,恐怕大家都會以為她是個假小子。紅姨當然知道丁冬之所以蓄長發,是因為她既沒有這個時間也沒有這個閑錢去理髮店,只是看破不說破。丁冬是從來不把這些調侃自己的話當回事的,用她的話說,她自己就是一個宇宙,因而毫不在意外界的任何評判。
但個人風格是一回事,工作則是另外一回事。赫菲斯酒店要求女性員工的頭髮全部盤起,戴上統一的玫瑰色髮飾。丁冬也自然從善如流,挽起了頭髮。
酒店制服是純白質地,收腰恰到好處。領口和袖口都有著玫瑰粉的鑲邊,左胸口繪有花式的酒店英文Logo,為方便客房服務員工作,客房部的制服被設計成長褲,由於面料的考究,可以很好地修飾出修長的腿部線條,看上去美感與優雅兼備。就連丁冬,在第一次換好制服之後,都曾對著鏡子感慨自己一下子像個真正的女人了。
馬爾斯有著令人驚悚的觀察力,與浪費時間其跟他唱反調,不如坦誠一點。
丁冬點頭,道:「馬總說什麼都是對的,不過,有什麼事我們在酒店說不就好了,幹嘛要跑來這種地方?」
而且還是這種完全談不上情調,一看就是X冷淡風的地方?
當然,她跟他也似乎不是那種可以去到有情調地方的關係。不過重點是,這裡離赫菲斯大酒店有相當長的一段距離,這樣的距離令丁冬無法靜下心來安坐。
「你有點焦慮?」
真不愧是赫菲斯的狼狐,馬爾斯一眼就看出了丁冬的情緒。
丁冬也沒打算隱瞞,她點了點頭,道:「這裡離酒店太遠了。」
丁冬騎的是單車,這意味著她需要算好往酒店走的時間,一切都以不遲到不扣薪水為前提。
「你腦子又在轉什麼?」馬爾斯皺緊眉頭,道,「每天都待在同樣的地方,不膩也煩了。」
這倒也是。
丁冬想起,馬爾斯跟自己不一樣,他是管理集團派遣到酒店做總經理的,吃住全在酒店,可以稱得上一天24小時全都在酒店裡打轉,當然不會錯過任何一個遠離酒店的機會。
這就好像每天宅在家裡的大媽,就算是逛一圈菜市場也要換件漂亮衣服一樣。
「好吧,」她點了點頭,向馬爾斯伸出了手,「給我看看。」
馬爾斯放在丁冬手心裡的,卻是一份菜單。
「喝什麼自己點。」
「啊……」丁冬瞄了瞄菜單,試探性地問,「你請客嗎?」
「不然呢?」馬爾斯挑眉,「你請?」
「還是你請,」丁冬向來喜歡成人之美,她揮手叫來服務員,道:「請給我一個金槍魚三明治,一杯拿鐵,哦,請拿海鹽過來。」
「你也喜歡拿鐵加鹽?」馬爾斯的表情,可以說是相當的意外。
「因為我實在不喜歡糖,但又不習慣太苦的咖啡,鹽可以降低咖啡的苦味,提升香氣,可以說是很完美了。」丁冬給出了一個完美的解釋,馬爾斯卻只是挑眉。
「很怪吧?」丁冬笑道,「沒關心,儘管說出來,反正你不是第一個覺得我怪的。」
丁冬不是一個有錢人,但在對待咖啡這個問題上,卻執拗得很,因而常常被親近的朋友說成是怪胎。
她的話音剛落,服務生便端來了一杯拿鐵,和一個精緻的海鹽罐。
「啊,我的咖啡來了。」丁冬正要欣喜地去接,馬爾斯卻長臂一伸,將咖啡接了過去。
「這是我的。」
咦?
丁冬意外地看著馬爾斯拿起海鹽罐,以熟稔的姿勢將海鹽灑在了咖啡上。
細膩的海鹽如雪,輕輕灑落在冰山般的鮮奶泡沫上,只在眨眼間便融化不見。
「拿鐵加海鹽,」馬爾斯將身子舒適地靠在了椅子里,舉起了咖啡杯,「我也是這樣的怪胎。」
不會這麼巧吧?
丁冬瞠目結舌地看著馬爾斯,世間怪胎千千萬,原來並非全都不相同。
「你不會是我失散多年的哥哥吧?」丁冬問。
「你有哥哥嗎?」馬爾斯眯起了眼睛。
「沒有。」丁冬的回答很乾脆。
「你的冷笑話講得很成功。」馬爾斯說著,把一樣東西放在了桌子上。
那正是被餐巾紙包裹著的不鏽鋼餐刀,1414房間莫名其妙丟失,又莫名其妙現身的那一把。
丁冬把它拿在手裡,反覆查看。
「怎麼會發黑呢?」她喃喃自語,認真地觀察著餐刀,手,不自覺地撩起了額前的長發。
馬爾斯的目光,像是被什麼吸引,他慢慢地,向丁冬伸出了手去。
丁冬感受到了忽然出現在眼前的手指,身形下意識地頓住了。
修長而又充滿了力量感的手指在距離丁冬只有一厘米遠的地方停住,丁冬的目光落在他的指尖,看到它在輕輕地顫抖。
帶著疑惑神情的目光緩緩向上,丁冬望向了馬爾斯。
馬爾斯的表情,有些奇怪,他好像在努力剋制著某種情愫,卻又因此而痛苦,以至於表情都變得極為僵硬,甚至扭曲。
「馬總?」丁冬被他的神情弄得不免擔心,忍不住輕聲呼喚,馬爾斯如夢方醒,猛地收回手,神色亦在驟然間變得冷淡而疏離。
「你的臉,怎麼回事?」他指了指丁冬的臉,卻並沒有看她。
丁冬這才想起,自己的臉上還掛著傷,母親給她留下的傷。
她不自覺地側過身子,放下了撩起的頭髮。
「沒什麼。」她說。
馬爾斯終將目光落在了丁冬的身上,她緊抿的嘴唇,她藏起的傷痕,她眼中想要隱匿在倔強之下的悲傷,全都映入他的眼底。
到底有什麼是你想要藏起來的呢?
你這個吝嗇又精明的女孩?你這個只要輕輕碰觸就足以引起我劇烈心跳的女孩?
你的秘密,到底是什麼?
馬爾斯望著丁冬的側臉,寒星一般的眼眸變得深邃。
他的心,就這樣跳了起來。
一下接著一下,強烈而又急促。
馬爾斯迅速地轉過頭去,不再看她。
絕不能多看,絕不能多問,絕不能再多關心哪怕是一點點。
馬爾斯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這個女孩,叫做丁冬的女孩,她一定是毒藥。
飽含引他病發的毒。
****
好像是故意拉遠跟自己的距離,馬爾斯的身體緊緊地貼著椅子,冷著一張臉,審訊犯人一樣地看著丁冬。
丁冬早就習慣了他的時冷時熱,也不以為然。
「不鏽鋼,顧名思義,一般情況下是不會變黑,也不會生鏽的吧?」
「看情形,」馬爾斯說,「酒店的餐具一般會選取食品級的304不鏽鋼,如果出現發黑情況,第一種可能性就是質量不過關。但星季酒店管理集團對於客用品的質量把控非常嚴格,這種情況在赫菲斯大酒店是絕不會發生的。所以,這種情況只能是外力。在特定的情況下,也會發黑。」
說著,他豎起了一根手指:「第一,金屬的腐蝕。」
然後他豎起了第二根手指:「第二,鹽或酸的腐蝕。」
第三根:「第三,高溫。」
「當然,」他進一步解釋,「還存在其他多種情況,鑒於你的認知程度有限,不說也罷。」
真是無毒舌不狼狐啊。
丁冬無聲地翻了記白眼。
「你說的這三種情況,都不太可能吧?餐刀是在那女孩自殺的那天丟失的,最多才不過三天就出現了,能一下子被腐蝕成這樣?」
馬爾斯冷哼了一聲:「所以你確定不是你的惡作劇?」
「我是有多閑,把餐刀泡酸里鼓搗成這樣,就為了給你玩個惡作劇?」
「也不是為了找回薪水隨便找來的替代品?」
「呵呵,你倒是告訴我,酒店的定製款到哪裡找?再說我就算找,也要找質量好的點吧?這種質量的東西,簡直侮辱我的智商好嗎?」
丁冬嗤之以鼻,她用餐巾紙擦了擦不鏽鋼餐刀,與餐刀產生摩擦的地方,沾上了些許的焦黑。
又是焦黑?!
丁冬怔住了。
「怎麼?」
雖然是一副防禦姿勢,但馬爾斯的眼睛卻是沒有錯過丁冬任何一個表情。
「我在1414房間見過一次這樣的情形。」丁冬說,「就在那位自殺的女客人刺破的牆紙後面,有大片焦黑的牆面。」
馬爾斯的眉,微微地皺了起來。他既沒有表示出驚訝,也沒有表現出疑惑,而是沉默著凝望丁冬,像若有所思,又像等待著丁冬的進一步解釋。
「你相信時間會靜止嗎?」丁冬問馬爾斯。
馬爾斯依舊沉默。
不知道是不是丁冬的錯覺,此時的馬爾斯渾身散發出冰冷的氣場,那冰冷形成一道無法穿透的阻礙將他層層包圍其中,像一座冰山。
許久,他緩緩地站起身來:「你以為你在看科幻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