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疑惑
明媚的陽光如情人般倘佯在我的臉上、手上,極盡溫柔的訴說著它無邊的情意,我懶洋洋的伸了個腰,然後又懶洋洋的舒了口氣,自然而然的叫道:「北有……」
剛叫出口,才忽然發現有些不對勁。
我所處的屋子已不是先時劉二的屋子了,這裡比那裡寬敞多了,屋內放滿了琳琅滿目的鍋碗瓢盆,一床床的鋪子整齊的堆放在一側。而我所躺的這張床上,顯然是有人刻意收拾過了的,整潔而溫暖。
我呆了一陣,忽然想起那個可怕的夢,直到後來北有的懷抱,莫非一切都是夢?都是我的臆想?
我慢慢的坐了起來,透過明亮的窗子,我看到院子里一個樸素的中年婦女正在忙碌著。然而還不等我有所反應,她已發現了我,急忙放下了手裡的活,忙忙的推門進來,問道:「你醒了?」
「你是?」
「啊,夫人叫我劉嫂就行了,這裡離鎮裡邊很遠,很安全,夫人放心,恩公把夫人託付給我們,我們一定會好好的照顧夫人的。」
我吃了一驚:「你說什麼?北有呢?他去哪了?」
劉嫂一臉的迷茫:「怎麼?夫人.不知嗎?恩公說夫人身體不好,要好好的靜療,所以夫人要在這裡呆上一陣子了,直到有人來接應。」
我的心突突的跳了起來:「那他呢?.他走了嗎?他真的不管我了嗎?」
劉嫂探究的看著我,剛要說話,.忽聽外邊院子里一聲響,她扭頭看了看門外,又看了看我,笑問:「夫人,你們小兩口是不是鬧彆扭了?」
我沒有吭,面色慘白的看著她,「恩公把夫人送過來.時,只匆匆的交待了我們幾聲,就急沖沖的走了,走時臉色也很不好,好像是有什麼事。」
我的心徹底的涼了:「這麼說來,他是真的走了?」
我只覺渾身如灌鉛般沉重,再無力支撐,重重的倒.回了床上:「那麼,請你告訴我,他走了幾天了?」
「三天,夫人你也睡了三天。」
我默默的閉上了眼,心中如五味雜陳,說不出的.酸澀。
我聽到劉嫂輕.輕的咳嗽了聲,問道:「夫人,你沒事吧?難道夫人不希望恩公走嗎?」
我不耐煩的道:「別叫我夫人,我不是他的夫人,如果我真是他的夫人,他又怎會扔下我不管呢?」
劉嫂噗哧一聲笑,隨即一個爽朗而愉悅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文成,我回來了。」
我倏的睜開了眼,北有沐浴著一身的金色陽光,正笑吟吟的站在床前:「你是我的夫人,我又怎會扔下你不管呢?」
我只覺心事被他一覽無遺,臉龐瞬間燒了起來,吶吶的不知說什麼好。
北有扭頭對劉嫂吩咐:「我打了好多山味,也挖了不少草藥,你快去收拾了,夫人睡了三天,想來也餓了。」
我的肚子適時的咕咕叫了起來,我更是羞得無地自容,忙忙的低了頭,不敢再看北有一眼。
北有並未取笑,返身取了一碗稀粥,坐到我身邊慢慢的喂我喝了,才道:「先喝點這個,呆會兒活動一下,然後才能吃乾飯。」
我不敢再多語,只輕點頭,北有促狹道:「咦?怎麼今天如此聽話?」
我裝沒聽見,歪在床頭閉目養神,北有呵呵笑了,卻沒再多說,只靜靜的看著我。我只覺他的目光如火燒般灼熱,臉上已是燒了起來,強自鎮定:「你,你看什麼?我臉上有花嗎?」
北有搖頭:「沒有,」我瞪他:「那你還看?」
他卻歪著頭,一本正經的道:「沒有花,卻是有一個熟透了的蘋果。」
我急忙用手捂了臉,「你,無賴。」因為動作太快,又扯動了傷口,不覺呻吟了一聲,北有急忙問道:「你沒事吧?」忙忙的就拉過我的胳膊察看,「怎麼那麼不小心?」
見我沒事,這才鬆了口氣,「還好沒事。等我們回到吐蕃,我一定要找到這個可惡的珠兒,為你出氣。」我嘆了口氣:「其實這也怪不得她,各為其主罷了。我只是恨她的欺騙與玩弄,更沒想到,原來從一開始,她就在算計我,我,我也真是笨,有那麼多的疑點,竟然從來就沒懷疑過她,這才讓她們玩弄我於股掌之上啊。」
北有握在我肩上的手忽的緊了緊,我大叫:「啊,疼死我了,你,你幹什麼北有?快放手啊!」
北有啊了一聲,急忙鬆手:「我……」
「我什麼我?真是的,不知道我的傷還沒好嗎?差點又讓我出血,告訴你,本公主從今以後,要學會自己保護自己了,再也不會上別人的當了,包括你北有,別以為你救了本公主,本公主就會感激你,哼!」
北有的瞳孔慢慢的幽暗起來,臉上的表情也是陰晴不定,好半天不再言語。我不知哪句話得罪了他,想想自己也沒有說錯,偏了頭也不再看他。
原本以為他又要與我爭論,卻只聽他輕輕的嘆了口氣,竟是不聲不響的出去了。
約有一柱香的時間,劉嫂端了兩個盤子進來了,一邊道:「好了,飯好了,夫人餓壞了吧?」
我哼道:「不要叫我夫人,我不是他的夫人,叫我李雪就行。」劉二正好一腳踏進了屋子,聽到我這句話,大聲道:「這就是夫人的不是了。想當初夫人傷重時,直哭著抱著恩公不放,要不是恩公怕夫人的傷惡化,也不會狠下心來獨自去深山裡找葯。我看恩公對夫人是情深意切,夫人何必為一些小事而與恩公嘔氣呢?」
劉嫂也附合:「是啊是啊,要知道一個人進深山可是很危險的,恩公卻是想也不想,只一心掛著著夫人的安危,這不,剛回來連口水也沒顧上喝就來看夫人了。」
他們兩人一打開話頭,就你一言我一語的,我張口想反駁,卻又哪裡有我說話的餘地?
大概是兩人的聲音過大了,北有在外邊問道:「什麼事啊?你們怎麼這麼多話?還讓不讓她清靜了?」一邊問著,一邊走了進來,「也真是的,喝口水也不讓人消停。」
劉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那,恩公,既然你來了,夫人就給恩公照顧了。」說完也不待北有回話,就急忙拉著劉嫂出去了。
北有卻也不推託,從桌上端了飯碗,徑自在我床邊坐了。我這才注意到,北有身上的衣服多處有掛破的口子,衣服下擺處褶皺甚多,上面的泥點更是襯得衣服斑斑跡跡,慘不忍睹,顯然是剛從山上下來,卻還沒顧上換衣服。
北有見我打量他,立時醒悟過來,又急忙站了起來,道:「噢,對不起,我剛回來,還沒換衣服,所以有點臟,你稍等一下,我去去就來。」
這是自我認識北有以來,他第一次對我說「對不起」,在我的映象中,北有是那種桀驁不馴的人,像這種軟話,他何曾對人用過?可是如今,他毫無心機,自然流暢的就說了出來,我一時有些呆住了。
北有再進來時,看見我一副呆若木雞的樣子,臉色暗了下來:「文成?可是我讓你不高興了?」
聽語氣,儼然是怕我生氣,我更是驚奇:「什麼?」他何時在意過我的情緒?往往是我越生氣他越高興,今天他是怎麼了?
北有吞吞吐吐的道:「我以為,以為我一身臟,影響了你的食慾。」
我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我哪有那麼嬌貴?」
他卻是輕輕的吁了口氣,「那就好,要知道,你現在不宜動怒,對你的傷口不好。」他雖是解釋著,面上卻微微的有些紅了。
我在他手忙腳亂的幫助下,慢慢的把飯吃了,兩人卻是再也沒說話了。
劉嫂進來收了碗筷,看了看北有,問道:「恩公,你怎麼沒吃?」
北有下意識的看了看我,「我,我一會兒再吃,你,你覺得身子還好嗎?」他最後這句卻是對我說的,我點頭:「嗯,好多了,你去吃飯吧,不用擔心我。」
北有猶豫了下,伸手握了我的手腕,我一驚,急忙掙了開,北有不在意的笑了笑:「嗯,有力氣了,看來你說的不錯,好多了。」說完一xian袍角,跟著劉嫂出去了,我暗暗的鬆了口氣,剛要再躺回床上,卻無意中又晃到了北有腰間那個晃動的掛墜上——
是那個奇形的玉!
「北有?」他應聲回過頭來,見我的目光停在玉片上,急忙用手蓋了:「有事嗎?」我不答,目光慢慢的回到他的臉上:「北有,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他張了張嘴,我一時有些害怕他的回答,又急忙道:「你,你不要告訴我,你和珠兒一樣,在欺騙我玩弄我?」
「沒有,我沒有!」他想也沒想的就否認,「文成,我沒有,我只是……」
『只是什麼?」
「不管怎麼說,我是為了吐蕃,為了大唐,為了文成你,所以,你要相信我。」他說完也不待我答話,就急匆匆的去了。
為了吐蕃?為了大唐?為了我?
他為什麼不說是為了他們吐蕃的贊普呢?還有他身上的玉,他為什麼不敢讓我看呢?他究竟對我有多少隱瞞呢?我的思緒一時有些紛亂,不自禁的摸出了我的雁墜:「玉?玉?玉……」
我腦中忽的閃過一個念頭,立時就呆住了!
北有的身影已消失在了門外,我卻仍是愣愣的,未能從自己的思緒中清醒過來。
接下來的幾天,北有像是在故意躲我,總是匆匆的來又忙忙的去,即便我逮著機會與他說話,他也是裝作不經意般的岔開了話題。這樣的日子約莫過了有個把月,我身上的傷也是完全的康復了,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天氣不知何時已是變得暖和了起來,而大地的萬物,也正在起勁的蓬勃著。
春天,已是來臨了!
我想,珠兒的追殺,我與北有的逃亡,算是告了一個段落。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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