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永別1
北有咳了一聲,卻是沒再說話了。提木反而是接了話頭:「請恕小人大膽問一句,敢問李公子,這寺院西屋可是關著那逆賊珠兒?」沒聽李承乾回答,想來是點了點頭,只聽提木又問:「那負責看管她的人可是駱公子的紅粉知己林如如?」「不錯。」李承乾答道,又等了半天,以為接下來提木還會有話,不想屋內卻是靜了下來,李承乾禁不住問道:「你們究竟想說什麼?」提木急忙答道:「小人沒話了。」卻是沒聽到北有的聲音。李承乾又道:「左相有話但請說,只要大唐能與吐蕃永結晉好,百姓們能安居樂業,父皇都是支持的。」
北有這才慢慢的道:「其一,這珠兒有意壞我吐蕃與大唐的兒女婚事,並有殺害公主取代公主之謀逆罪,其罪不可恕!」
「這個左相放心,父皇早已交代,珠兒罪大惡極,當然交於左相,任憑左相處置。」
「這其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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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相有話請直說,父皇定會應充。」李承乾話音剛落,我心中一個激凌。直覺不好,莫非經此一事,太宗自覺無法與吐蕃交待,所以才會如此特別交待的吧。
左相輕緩但堅定的說道:「其二,世人盛傳風流公子駱賓王對文成公主情有獨鍾,且不管事情是真是假,畢竟這樣的傳言對大唐,對公主,以及對吐蕃,都是有傷風化的,所以,北有斗膽請求。」
李承乾微微咳了聲。北有接道:「請大唐皇帝下旨,與駱賓王賜婚,這樣方能堵天下人的口。」只聽室內一陣桌椅的碰撞聲,想來是李承乾吃驚過度所致。
我在屋外聽得更是心亂如麻。
提木見二人不再說話,說道:「聽說那林如如姑娘端莊賢惠,對駱公子更是痴情一片,何不為他們促成一對呢?」
鬧了半天,原來北有打的是這個如意算盤。我只聽得李承乾說了半句「這個提議是不錯,可是只怕駱兄他……」
我再也聽不下去了,急急的轉身向外跑去——我要見駱賓王!
可是在院內轉了幾圈,卻一個可問的人也沒有,也不知駱賓王究竟住在哪一間屋。這樣折騰了一番,天已是完全的黑了,正在我一無頭緒間,忽聽西面有人喊道:「不好了,快來人啊。珠兒跑了,珠兒跑了,快來人啊!」又有人喝道:「還不告知殿下?在這裡胡喊什麼?快快!」
立時,院內的人多了起來,有跑的,有喊的,有慌的,有亂的,也有不慌不忙的。我知道此時已不能再在這裡逗留了,只得趁亂出來了。
心煩意亂的回到住處,就見負責看管我的那個丫頭和一些侍衛正在門口焦急的張望,看見我回來,皆是喜出望外,又是埋怨又是詢問的,我不勝其煩,胡亂打發掉他們,一個人向後院走去。
已是入夜了,眉一樣的月牙,雖是早早的爬了上來,卻像是滿懷心事般,躲在濃濃的夜色中。不肯lou出它耀眼的光芒。腳下一些不知名的小花,在我踏上的瞬間紛紛墮下,鋪遮了我來時的蹤跡,一切來得太快,又去得太快。我長長的嘆了口氣,慢慢的抬眸,直止,腳下所延伸的另一頭。
我獃獃的站住了!
空曠暈暗的院子里,駱賓王一身白衣,長身玉立,眉宇間透著一股濃濃的傷痛,卻是堅定而又溫和的望著我!
我只張嘴叫了聲「駱大哥」,便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未見他之前,只覺有千句萬句要向他訴說,然而現在他就站在我面前,我卻是哽不能言。
我們就這麼站著,相隔著幾步之遙,卻是誰也不敢再往前一步,彼此屏著呼吸痴痴的注視著,彷彿稍一鬆懈,就會失去對方似的。
良久,駱賓王才輕聲喚道:「阿雪!」三步並作兩步已是到了我跟前,一把握了我的雙肩:「阿雪。」我早已淚流滿面,一頭扎進了他的懷裡,泣不成聲。
駱賓王話語也是哽咽:「阿雪,阿雪,阿雪……」緊緊的抱著我,仿如這一身的力氣都用在了我的身上,我只覺得渾身窒疼。心中卻忽的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當駱賓王放開我想要說話時,我急忙搶先說道:「駱大哥,什麼也不要說,我們就這麼靜靜的呆一會兒,好嗎?」
他深深的望著我,點頭:「好,我們什麼也不說。」
是的,什麼也不要說,只要是心心相系,即使是分離,也不必說出口。有些事,我們明知道是無奈的,也要去堅持,因為身不由己;有些人,我們明知道是愛的,也要去放棄,因為沒結局。
愛的時候,想要天長地久,想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等到某一天,一切不得不放棄,一切不得不消失。然後才終於明白——緣份是一件多麼可遇不可求的事情!愛情是一種多麼玄妙多麼無奈的東西!也許緣份與愛情無關,也許這一生最終的依託與生命中最初的這個人無關,也許將來的某一天,我會牽住另一個人的手,一生細水長流把風景看透。
我想,我是明白的,可是為什麼,我的心仍如刀子劃過般疼痛難忍?
只希望這一刻停駐在此,時間再也不要移動!
可是,駱賓王還是依依不捨的放開了我:「阿雪,我要走了。」我嘴上說道:「是的。我知道,你要走了。」可是我的手卻緊緊的攥著他的衣擺,久久不願鬆開。
駱賓王也不再說話,只一遍又一遍的用目光描繪著我的臉龐。
此時我忽的想起了北有,一種惱意漸漸的升起:如不是他,我和駱賓王又何至如此!心裡這樣想著,嘴上不覺的吐道:「都是北有這傢伙,我一定要他好看!」
沒想到我話音剛落,就聽前院有人答問:「公主是在罵我嗎?」我大吃一驚,第一反應是向後扭了頭,北有人還沒到後院,自然是看不到人。
再回過來頭時,卻見駱賓王眼中有著微微的落寞,只一瞬間,那深深的哀痛又浮現在了他眼底,「阿雪。」他輕輕的嘆息道:「他來了,我就放心了。」他話語中有著深切的悲痛,卻也透著些許的安慰。
「他來了?」我喃喃的重複著,猶記得不久前,北有好像也說過同樣的話,他們是在說彼此嗎?
不容我再多想,李承乾的聲音已響在聲后:「文成,你沒事吧?」我應聲回首,只見李承乾剛剛踏進來,後邊赫然是北有,正灼灼的盯著我。
我勉強笑道:「我沒事。」又看了一眼北有,卻見他還是眨也不眨的看著我,眼中似乎已容不下旁人了,我心中一動,立即覺到不妙,急忙回頭,嘴中不忘叫道:「駱——」那聲「大哥」卻是哽在了喉間,再也叫不出來了。
果然,不知何時,駱賓王已悄無聲息的離去了。這一切就好像做夢一般,只有肩上他的體溫,才昭示著。他確實是來過。
李承乾問道:「文成,你在找誰?」說著,他們已是走到了我跟前,四周看了看,李承乾又問:「可是有人來過?是珠兒嗎?」
我搖頭:「沒,沒有,沒人來過。」李承乾鬆了口氣:「沒有就好,你自己要小心些,那逆賊珠兒剛剛逃拖了,我怕她會到你這裡來。」我裝作吃驚的樣子,李承乾安撫道:「放心吧,不會有事的,想來她現在已不在這附近了。」
一直不出聲的北有輕輕的咳嗽了聲,問道:「李公子,如果是林如如私放珠兒出去,事情可就難說了。」李承乾搖頭:「不可能,林如如對駱兄是言聽計從,豈會做出這等事來?」
北有掃了我一眼,話中有話:「那可說不定,女人有時是很容易被愛迷惑眼睛的。」我大怒,「你說什麼?」
北有並不在意我的怒氣,漫不經心的道:「我只是就事論事,公主又何必生氣呢?難不成這話說到公主心裡了?」
「你……」李承乾眼見我們又要鬥起來了,急忙勸道:「好了好了,公主還年輕,左相就多擔待著點,不要與她一般計較的的好。」
北有這才噤了聲,半晌才道:「是北有的不是,公主不要放在心上。」其實這一跟與北有朝夕相處,又彼此扶助,對他的敵意早就在無形中消失得無影無蹤,又哪裡會真正的恨他呢?只是惱他那種事事挑刺又自以為是的樣子。
這時見他低頭,心中的怒氣也無了影蹤,只重重的哼了聲,不再理他。李承乾笑道:「這才對嗎,以後在吐蕃的日子,還要多仰仗左相啊。」
北有的表情微有些不自然起來:「不敢。」竟是不敢再與我對視了,我心知肚明,卻也不去多說。
看著李承乾他們走了以後,我告知隔壁的丫頭說要好好的歇息一番,不要任何人來打擾。才慢慢的回了自己的屋。
我關了門,摸著黑坐到了床上,剛要躺下,只覺一陣寒意自頰邊升起,心下害怕,喝道:「什麼人?」一把冰涼的刀已是架到了我脖子上:「別叫,否則我劃破你的臉。」
我不敢亂動,卻也聽出了對方的身份:「珠兒?」
「不錯,是我,沒想到吧?」珠兒從床幔后閃了出來,因為沒有點燈,我只模糊的看到她的身形。
「你是怎麼出來的?難道真如北有所說,是林如如放你出來的?」
「哼,算他北有有點腦子,正是林姑娘幫我的。」珠兒洋洋得意,「公主不會想到駱公子的人也會幫我吧?」
我確實沒有想到,可是林如如要這麼做,我卻卻一點也不奇怪。一個人影一晃,已是到了珠兒身邊:「公主不要怪我,要怪就怪自己吧。為了阻止觀光,我在所不惜。」
「阻止駱大哥?阻止他什麼?」
只覺脖子上的刀又壓了壓,微微的疼意霎時傳了過來:「哼,你明明知道駱公子的想法,卻不聞不問,任由他削髮遠離紅塵。」
我大驚:「你說什麼?」又是一陣疼痛,一股熱意自頸間緩緩流淌,我知道脖子上出血了,卻也顧不得那麼多了:「駱大哥削髮?你能不能說清楚點?」
「你還裝蒜!」林如如厲聲喝道,珠兒見狀,手上用力舉刀便要砍來:「林姑娘,與她還有什麼話好說,不如早早送她走了吧。」眼見著珠兒的刀就要砍來,林如如一把拉住了她:「不可,我們說好要她去勸說觀光的,現在怎麼能傷害她呢?」
珠兒悻悻的放下了刀:「哼。」
我被珠兒架著,又回到了李承乾他們住著的那個寺院。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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