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李明洋離開之後，齊飛一個人想了很久，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整個腦袋都是蒙的，心裡空蕩蕩的，齊飛他的理智告訴他，應該怎樣做才是對李明琛最好的，可是他的內心裡又總覺得做不到，可能他還是自私的吧，他不太敢想象，如果李明琛對於他，沒有了愛，也沒有了恨，李明琛真真正正離開了他，跟他再也毫無半點瓜葛，是不是能夠承受。

他自己又應該怎麼辦，他可以在沒有李明琛的世界里安然的，好好下去嗎？

活下去肯定是可以的，但是，行屍走肉般的生活，也讓他害怕，他害怕自己的後半生，永遠都沒有靈魂，害怕那樣沒有意義沒有目的的只為呼吸的活著，那太可怕，比恨可怕。

又換了一次葯之後，齊飛安靜的躺在床上，等待著困意，可是他越是等待，他就越是睡不著，就像他等待李明琛一樣，越是等待，越是等不來，他望著天上的月亮，心裡的情緒很複雜。他自己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天微微亮的時候，他才真正地閉上了眼睛，精神上能熬得過眼睛卻熬不過，齊飛做了一個夢，他夢見很多年前，那個時候，他還和李雲琛在一起，那個時候李明琛很愛他，那種愛意，滿滿的寫在眼裡，是現在再也感受不到再也看不到的那種眼神。那種充滿愛的眼神，他沒有在其他人那裡見過，他也沒有李明琛的眼裡對其他人有過。

他本來可以擁有世界上最美好的愛情和最美好的人，可是他錯了，就是錯了。

但凡有一步他走錯了，時間已過，永遠也無法回頭了，這可能就是屬於人生的遺憾吧。

那個夢裡，有美好的記憶，也有痛苦的記憶，他好像把他和李明琛之間，從認識再到決裂，所有的記憶都從新在夢裡演了一遍，齊飛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感覺有些恍惚。

他看見李明琛看著他的眼睛，他一時有些分辨不出來，自己究竟是不是醒了過來，可能他還在夢裡吧，否則李明琛怎麼會在這裡，否則李明琛剛才眼裡那來不及掩飾的又是什麼情緒？

「夢見了什麼？」李明琛的聲音還是很冷清，齊飛什麼都沒有說，其實他不太敢打破這個畫面。他很擔心自己一開口，就發現，原來這其實只是個夢，他真的，哪怕是夢，也想多呆一刻，多跟李明琛存在一個夢裡呆上一刻，李明琛也不著急著等他的回答，他也只是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他，四目相對的感覺很奇妙，眼睛里的情緒和閃爍總讓人不敢深入琢磨。

李明琛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但他也失眠，真沒有見到齊飛的日子裡，他就失眠很嚴重，更何況，現在明明知道齊飛就在這個地方，他根本不可能無動於衷的安然入睡。

齊飛就是它的刺，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說，但它存在就讓人痛，其實他知道李明洋來過這裡，李明洋從這裡離開了之後，他去找過李明琛，李明琛並不需要李明洋來提醒他，其實他自己比任何人都知道，他要是想站起來，他必須把那個刺拔掉。

可是他害怕呀，當初那個鮮血淋漓的畫面，就讓他心悸了這麼多年，他害怕這次再把刺拔出來，是更血腥的場面，他害怕這個場面會讓他更加的，不敢面對以後。

他害怕，害怕這種東西會一直的停留在他潛意識裡，成為一種陰影。

「齊飛，為什麼？」很久的沉默之後，李明琛說出了這樣一句話，他不知道這句話是問他自己還是問齊飛，他從來沒有問過為什麼，為什麼是一個軟弱的表現，這種軟弱的人，無能為力的人才會去問為什麼，他不想問，他不想讓自己看起來那麼的渺小，那麼的弱小。

還有什麼可問的，哪裡有那麼多為什麼，答案是很明顯的，齊飛利用了他，欺騙了他。

在他心裡，他一直把這個當做唯一的答案，他不能去問為什麼，難道他要問齊飛為什麼明明說愛他，卻又要傷害他嗎？他接受不了，他自己本身就接受不了齊飛愛他這個事實。

這個世界太可怕了，他以為愛是沒有傷害的，愛一個人，卻又那麼狠的傷害一個人，這種愛，會讓他餘生都不敢再去相信了，他就是想要繼續相信愛，所以他只能否認齊飛，只能一意孤行的，堅決的認定齊飛不曾愛過他，唯有這樣，他才有可能再去相信愛情。

但事實上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始終還是沒有辦法相信愛情，他也沒有遇見一個，能夠讓他再次愛上的人，可能是命就這樣了吧，他年輕的時候也覺得，不一定非要遇見一個什麼人，自己安然地度過一生，讓自己快樂一點，其實也是一個完整的人生。

但他現在，他依然是一個人，他依然不將就，可是他不快樂，也不完整。

齊飛默默地看著李明琛很久之後，嘴巴才動了動，他說，「錯是真的，愛你也是真的，對不起，我知道，我應該……」

齊飛突然有些哽咽，很多話，他從來都不曾說過，他更沒有機會在李明琛面前說。

「我知道，我應該，離你遠一點，但凡是一個還要臉，還知道進退的人，就應該自覺的離你遠一點，可是我做不到啊，我就是這樣一個人，我的出生就是這樣，我的性格就是這樣，我的身份就是這樣，遇見你的時候，我的立場就是那樣的，可是我喜歡你，我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去表達，怎麼去挽回那個局面，我就是因為太喜歡你，很多東西我不敢，不敢告訴你，我不敢讓你知道我有多麼的不堪，我甚至，我甚至想過，我還想當一個英雄，像一個英雄一樣的出現在你面前，我以為我可以做到，但其實事情早就已經脫離我的掌控，對不起，靠近你，是由我決定的，現在，離開我，由你決定，如果我們之間再也毫無瓜葛，對你以後的人生會更好的話，你想要怎樣，我都全力配合你，你想要我說愛你，或者說不愛你，我都可以。」

李明琛看著他，臉上的表情依然很淡，但是眼圈卻漸漸的發紅了，他不知道應該怎樣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其實他是很脆弱的，其實他根本沒有那麼多堅強，他甚至很想找一個角落找一個人，好好的痛哭一頓，或者發泄一次，他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說過他內心真實的想法。

他不知道應該怎樣在其他人面前表現自己的脆弱，而且為什麼要在其他人面前表現自己的脆弱，那些都是跟他無關的人，他唯一能夠展現的，只有在齊飛面前，很多年前，他在齊飛面前的脆弱，是自然而然的流露，可是當有一天他發現，他沒有辦法，沒辦法在那個人面前繼續展現的時候，他也就學會了隱藏，他怕了，他真的很怕，你最相信的人，你把你所有脆弱的那一面都給他看，然而那個人卻偏偏利用了你的脆弱，那種感覺他不敢嘗試了。

李明琛恨那時候的自己，也恨現在的自己，現在的自己，面對著齊飛，他做不到，毫無波瀾，他覺得自己那個外殼又搖搖欲墜了，可是他能怎麼辦，難道他還要在齊飛面前再脆弱一次嗎？他可以再脆弱一次嗎？他要是在脆弱他覺得他都對不起自己這些年的苦。

李明琛微微抬起了眼，他吸了一口氣，想儘力的隱藏著自己的情緒，可是，他發現他無法隱藏，情緒幾乎快要噴涌而出了，所以他只能站起了身，他只能選擇逃避。

李明琛站起身的時候，齊飛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臂，很用力的，緊緊的。

李明琛的臉朝著門口的方向，他不想看見齊飛的臉和眼睛，他也不敢，可是他又覺得自己渾身都沒有力氣，他根本就沒辦法把自己的手從起飛的手中抽回來，他覺得他的身體不屬於他自己了，根本不停他理智的使喚，他的身體貪婪著齊飛碰觸的溫度。

齊飛用力的握住了他的手，然後湊過去，輕輕的，虔誠的在他的手上，親了一下。

李明琛的心臟和手都在抖動，他很想離開，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無法動彈，他只能任由著齊飛站起身，然後把他抱在了懷裡，李明琛沒有回抱齊飛，他也沒有掙扎，他只是獃獃的站立在原地，李明琛半天都回不過神來。

太可怕了，齊飛這個人太可怕了，以前這個人傷害了他，毀了他，現在這個依然讓他害怕，他害怕齊飛也害怕自己身體的誠實，對於齊飛，無論他是怎樣的人，做過什麼，他都根本就沒有辦法去拒絕，那是齊飛，那是他曾經愛進骨子裡去的人。

一直到齊飛放開了他，李明琛才好像突然找回了自己的力量，他瀟洒的抬了抬手，不經意地擦拭了眼底那一滴快要墜落的眼淚，然後又瀟洒的轉身了，齊飛看著門在他眼前砰的關上了。他就安靜的看著李明琛離去的方向，看了很久很久，他的心臟還是瘋狂跳動的，剛才抱著李明琛那一瞬間的感觸，讓他的身體不受控制的叫囂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