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女鬼

?池徐在從教室門口走上講台的短短几步路間，目光就已經在整個教室掃過一遍，把他們每個人和生死簿上的內容全都對上了號。

「池徐」教的是歷史。

黑無常作為連自己都已經不知道自己存在了多久的老鬼，掌管七十九個人間界生死輪迴，見過的鬼千千萬。除了像她這樣的由鬼氣凝聚出來的「生鬼」之外，其他的鬼魂，都是人死之後而化，王侯將相，販夫走卒，上三流下九流；無論是通往西方極樂還是十八層地獄亦或是投胎轉世，都得從地府這個中轉站過。

人間界一百五十八個，黑白無常各掌管七十九個人間界。

雖然命理蒲並不是由地府掌管，但是歷史變遷，重要的大事，還是會有專門的鬼吏編輯入冊，黑無常無聊時，也會翻來看看，對照這本歷史課本，裡面記錄的歷史事件差不多與事實相符。

於是直接翻開了課本，開始照本宣科。

這是275班有史以來最安靜的一堂課，只有池徐冰涼的，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在教室里響著。

台底下的梁凌看著講台上改頭換面的池徐，已經目瞪口呆了。突然過道那邊的四眼遞過來一張紙條，他瞄了一眼台上的池徐，見她沒注意這邊，迅速接過紙條，鋪在桌面上展開，上面寫滿了四眼震驚之情，梁凌正想回話，忽然頭皮一炸，一抬頭，就對上講台上一雙烏黑的眼睛，頓時整個人都僵住了。立刻把紙條掃到了桌子里，然後端端正正的坐好，低著頭認真的看著書本，直到那種頭皮發麻的感覺逐漸消去，他才做賊一樣的迅速抬起頭往台上看了一眼，見台上的池徐已經轉開了目光這才大鬆了一口氣。

下意識的看了看四面左右的人，發現所有人都做的挺直做認真聽講狀，除了身邊的薊瑜，像是在發獃。

而事實上，此時薊瑜的發獃是因為他已經完全被嚇住了！他手裡緊握住的羅盤，上面的指針正在瘋狂的旋轉著，這種情況他知道只有兩種原因，如果不是教室里都是鬼，那就是教室里有一個極其強大的鬼！他的呼吸都屏住了，生怕突然出現什麼異變，左手緊緊地攥著一道符，生怕那隻鬼會乘其不備突然撲出來。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的課桌上就飄著一隻無眼鬼，正好奇的看著他手裡的瘋狂轉動的羅盤。忽然伸出手按住了那根指針，指針頓時直直的指向了薊瑜自己！那隻鬼在自己身後！薊瑜頭皮都炸了起來！就在他心跳停止的下一秒，羅盤再次轉動起來。

一堂課四十分鐘。

池徐在下課鈴聲響起的前一秒收起了課本，然後走了出去。從頭到尾都沒有多看下面的學生一眼。

教室沉默了好幾秒，然後鬧翻了天。

「我的天！剛剛那個真的是那個池徐嗎？！卧槽簡直變了個人啊！」

「不會是她的雙胞胎姐姐或者妹妹什麼的吧？」另一個男生說道。

「有可能啊！那一灘血不是已經化驗出來說是她的嗎？現在卻毫髮無傷的回來了，還變化那麼大。我猜根本就是她已經死了，但是因為什麼特殊的原因，所以讓她的雙胞胎姐妹來頂替......」四眼有模有樣的分析著。

梁凌正聽得認真，忽然餘光掃到薊瑜，立刻就嚇了一跳。

「薊瑜？你的臉怎麼那麼白啊？沒事吧？」

只見薊瑜臉色煞白的坐在那裡，像是被什麼東西嚇到了一樣。

「沒事。」薊瑜低頭看手心裡的羅盤，在池徐走出教室的同時停止了轉動，他展開另一隻手裡的符，已經被他手心裡的冷汗汗濕了。

那個池老師，實在是很不對勁，勉強說長相可以在短時間之內變化如此之大，但是她身上散發出的那種幾乎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的氣場......對比起幾天前還怯懦的甚至不敢和人對視的池徐，實在是天壤之別。

這個池老師，難道是被那東西附身了嗎......

「大人，有個小孩兒手裡有羅盤。怕是會懷疑您的身份。」無眼鬼出了教室之後就對池徐說道。

池徐目不斜視的往前走：「不過是個連陰陽眼都沒開的小鬼。」區區凡人，即便真讓他識破身份又奈她何？

「雖說如此，但是總會有些麻煩。」無眼鬼一邊說著一邊躲避著來往的學生，雖然它是鬼，可以直接穿透人間界的任何物體，但是它還是不喜歡被貫穿的感覺：「大人，你看這些人都在偷看您呢。」

走廊兩邊擠滿了準備去食堂的學生，原來下午最後一堂課一下課，學生們都是速度飛快的往食堂狂奔的，可是今天卻都默契的放緩了腳步，都或大膽或隱晦的向池徐投來目光，等到池徐一走過，立刻就聚在一起議論紛紛起來。

這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半，因為盛夏太陽下山的時間比較晚，此時仍是有太陽遠遠地掛在天邊，池徐不得不繼續撐著傘給無眼鬼擋住陽光，走到一半，突然停住了腳步，疑惑的問無眼鬼：「很奇怪。」

無眼鬼立刻緊張起來：「怎麼了怎麼了？」

池徐疑惑的按住肚子的位置：「這裡......好空。」

無眼鬼同樣一臉疑惑：「怎麼會好空？」

「不知道。」池徐不知道怎麼形容那種感覺，但是很不好受。

「池老師！」從池徐身後跑上來一個年輕的男老師，似乎是剛剛從教室跑出來，還有些氣喘，臉上也似乎是因為跑步而泛起了兩團紅暈：「嗯，那個，池老師，去食堂吃飯嗎？」

無眼鬼第一時間找到了這個男老師的資料：「275班物理老師，是和您是同一批進校的，吳司。」

池徐側過頭看他，恍然大悟自己這種感覺應該就是以前地府的那些鬼說的「飢餓。」飢餓的時候就必須吃東西，凡人的身體真是麻煩，她皺了下眉頭，然後點點頭：「嗯。」

「那個，咳咳，一起去吧？」吳司避開池徐烏黑的眼睛，假裝隨意的問道。

池徐沒有多想，就說：「請帶路。」

吳司愣了一下，然後傻傻的說：「呃，這邊。」然後就帶著池徐往學校食堂的方向走了過去。也就是那一瞬間的疑惑，倒也並沒有多想。

吳司帶著池徐走到了教師專用窗口，對著窗口裡面的阿姨說道：「阿姨，一份紅燒肉，一份青菜。」然後把飯卡在刷卡機上刷了一下。

阿姨一邊打菜一邊打量吳司旁邊的池徐，然後笑著說：「吳老師，女朋友啊？」

吳司整張臉都漲得通紅了，慌張的看了一眼池徐，然後對著打飯阿姨道：「不、不是，這是275班的池老師。」

「池老師？！」打飯阿姨吃驚的從窗口探出半個頭來：「哎喲！這才幾天沒看見，池老師怎麼變得那麼漂亮了？」

無眼鬼在一邊一副過來人的模樣提醒道：「這種時候您得說一聲謝謝。」

但是明顯池徐不是個好學生，她用一臉平淡的表情硬邦邦的說了句：「謝謝。」

打飯阿姨和吳司都以為她是因為剛才的誤會生氣了，打飯阿姨頓時就有點悻悻然，吳司卻是有些失落，只能勉強對池徐笑了笑。

池徐雖然不通人情世故，但還是可以敏銳的感覺得到氣氛好像有點變化，但是她也不放在心上。

見吳司已經打好飯了，於是想也不想的對打飯阿姨說：「我要跟他一樣的。」然後極其自然的從吳司的手裡把飯卡拿過來在刷卡機上刷了一下，有極其自然的放回他的餐盤裡。

打飯阿姨有點鄙夷的看了池徐一眼。然後把明顯少於吳司分量的餐盤推了出來。

無眼鬼憤憤的大叫了起來：「大人您的居然還沒有這個小子的多！簡直豈有此理！」一點也沒有覺得池徐用吳司的飯卡有什麼不對。

而被拿了飯卡的吳司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心裡還有點莫名其妙的高興。

在這個過程中也有不少學生和老師路過，把池徐毫不客氣拿吳司的飯卡這一幕收入眼裡，頓時都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原來275班的池老師和吳老師是一對。

池徐整個吃飯的過程都很安靜。

看在吳司眼裡只覺得池徐今天好像心情不大好，想要開口活躍下氣氛，又一時間想不到什麼有趣的話題，頓時糾結的飯都吃不下了。

事實上池徐此時的感覺十分的奇妙，張嘴把飯塞進嘴裡的時候她像是在學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一樣，慢慢細細的咀嚼著，感受著米飯微微清甜的味道，有種說不出來的奇妙感，第一次覺得好像成為人也有一點好處。無眼鬼蹲在餐盤旁邊興緻勃勃的看著，十分的羨慕，如他們這樣的「生鬼」從來沒有做過人，也就從來沒有吃過東西。每次聽地府里的其他鬼說起人間界的美食，都十分的羨慕。此時就眼巴巴的看著池徐一口接著一口的往嘴巴里送，別說多羨慕了。

池徐神色不動的把一餐盤的飯菜都吃的乾乾淨淨，感覺剛才腹中空蕩蕩的感覺已經沒有了，雖然還想再吃，但是她卻還是直接站起身走了。

吳司連忙把餐盤都送回了窗口，急急忙忙的跑出食堂，卻已經不見池徐的蹤影了。

「大人，大人，那食物如何？」無眼鬼好奇的問道。

池徐仔細的回想了一下剛才的感覺，正欲答話，卻忽然轉過頭看向了另外一個方向。

那裡有位女老師正牽著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乖巧小女孩兒往食堂這邊走了過來。

而池徐的目光，卻落在了那個小女孩兒身後一米虛空的地方......

在別人的眼睛里，那裡空無一人。

而池徐，卻可以看到那個乖巧的小女孩兒身後緊緊地跟著一個臉色慘白的小女孩兒，她的腳懸在離地一公分的地方，身體漂浮在空中，烏黑的沒有眼白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前面的小女孩。

而她的臉，赫然和那個小女孩長得......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