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水中浮萍本無根
?安家在江南鎮顯得格外神秘。自蘇木八歲那年搬來,安家之人從不拋頭露面,甚至當地官紳也未拜訪,唯獨安蕊這個小姑娘每日蹦蹦跳跳,走街串巷,倒是混的個家喻戶曉。
安蕊自小聰明伶俐,心眼極多從不吃虧,江南鎮上大大小小的孩子沒有不被她整過嚇過,走在孩子中間當真是無人不怕,威風凜凜。便是最調皮的孩子見到安蕊,也要老老實實,恭恭敬敬的道聲「安姐姐好」
這些威風闖出來的名號倒也不是故意找茬逞些威風,其實到有七成是為蘇木出頭,自打見到蘇木被其他孩子扔石子吐口水,蘇木低著頭也不躲閃,任由欺負,身上被砸出血來也是任之流淌,少女心中有團邪火就燃燒開來。
安小姐小腦袋瓜一轉,什麼指鹿為馬,顛倒是非,欺上瞞下,威逼利誘一一使出,整治的這幫頑童服服帖帖,偏生安小姐不知從哪裡學得一些功夫,雖然輕易不使用,可是只要有蠻一些的小子惹得緊了,少不了嘗一嘗「竹筍炒肉」之類的名菜,立刻就要老實許多。
就算有些頑童告狀,奈何咱們的安小姐長得人見人愛,明眸皓齒,見到大人嘴裡又跟抹了蜜糖一般,誰肯信自家孩子被這麼個小姑娘欺負,往往都以家長把自家孩子臭罵一頓結束。
二三年間,江南鎮內頑童性格大變,一個個在家苦讀詩書,絕少在外惹是生非,便是有些大人攆自家孩子出去玩耍,也是輕易不跑的遠,遠遠聽到女孩子的笑聲都要扭頭就跑,嚷嚷著要回家苦讀,大人們無不嘖嘖成奇,感慨自家孩子將來必是龍鳳。
這時安蕊看著蘇木如此樣子,心思急轉,面上卻是不動聲色,慢慢拾起放下的包袱打開。
「東街黃大叔做的杏仁酥,你吃」
包袱里整齊的碼著六七塊點心,看起來金黃酥脆,很是惹人喜愛。
放在剛才,蘇木是沒有心情吃的,現在這種略有些曖昧的情況下,伸手拿起來吃了起來。
「黃大叔說我可愛懂事,專門給我做的,好心給你留了幾個,你要不吃完我可是會生氣的」安蕊笑嘻嘻的看著蘇木一口一個吃著,拍著手說道
蘇木飯量不大,心中又有氣,其實只想吃上一兩個,聽到安蕊這麼說,心中咯噔一下,卻是根本不敢停下,要知道安蕊平時指使別人慣了,欺負自己更是家常便飯,沒有其他孩子出現,平日里就以捉弄蘇木取樂,別人不許欺負蘇木,可是安小姐欺負起蘇木來那可是得心應手。
待到蘇木勉強吃完點心,安蕊才開口詢問,她心思縝密,雖然早就想知道蘇木發生了什麼,可是剛才如果問他,蘇木正在氣頭上說話必定紕漏甚多。
「下午出門給叔叔送信,路過劉大嬸家門口,小寶在路旁踢毽子。有一些黑衣男人騎馬路過,小寶去撿踢飛的毽子,前頭的馬來不及減速,眼看著要踏上小寶,我就上前護著小寶,被馬踩了幾下,好像受了些傷,倒是也不打緊」。
蘇木若無其事的掀開衣襟,露出小腹,果然有幾處青紫色,細聽蘇木呼吸有些急促,斷斷續續,顯然這幾處傷並不像蘇木所言不打緊,只是蘇木不覺得疼痛對受傷之事也並未放在心上。
安蕊眉頭皺起,輕輕按了一下蘇木的傷處,肋骨處有些不同尋常的凹陷,心裡大火又接著問道:「然後呢,那黑衣騎士可有道歉認錯帶你看傷,那劉家大嬸可有謝恩」
提起這話,蘇木心火又冒起來了:「那些黑衣騎士看似人模人樣,衣著光鮮,誰知都是些狼心狗肺之人,領頭那人只是停了一下,看了我一眼,扔下些銀子就帶人走了,還喊了一句『這小子如果殘了死了就到路安山莊找我。」
越說越氣,蘇木啊~的大叫一聲,矮身又拿起一把碎石扔到河裡,以此發泄心中的怒氣。
」這些混蛋鳥人還罷了,劉嬸看他們走了,像見了鬼一樣把小寶拉走,還念叨幾句什麼驅邪咒語,拿香灰灑我身上,讓我快點滾蛋,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哼,這個潑婦是非不分,真讓人噁心,那幾個黑衣惡棍也不是好東西,別生氣,我們一個都不放過,必須給他們點兒顏色,讓他們付出點代價」
安蕊拍拍胸脯,好像這些事都已十拿九穩,眼中光芒閃動,心裡暗暗下定注意。蘇木在旁邊倒是楞著不語。
蘇木對安蕊可是十分信服,大多數時間安蕊都是說一不二,蘇木極少反對,他天性憨厚,又不善言辭,也極少有自己意見。聽到安蕊給自己出頭,心裡也是認同,全沒想到這些事這些人大人聽了都是頭疼,尋常人家哪個敢管這種當街騎馬的強人,兩個毛孩子就想讓人家付出代價,哪有這般容易,無異於痴人說夢。
「安蕊,你說我們怎麼辦?」
蘇木對安蕊稱呼十分奇怪,無助生氣時候大多稱安蕊姐,平時卻是直呼其名,安蕊倒是無所謂,對這個事心裡隱隱都些明白,卻也不說破。
安蕊用右手支著下巴,神秘的一笑,對蘇木勾勾手指頭示意靠近些,蘇木把頭湊過來,兩人悄悄嘀咕一番,時不時聽到蘇木傻笑兩聲又或者連連搖頭大呼不妥不妥,安蕊白眼一番又道出另一個主意。
天色漸晚,安蕊自覺很是有些驚天動地的好方法都被蘇木一一否決,這小子就是膽子太小,讓安小姐很是不滿,略帶遺憾跟蘇木分手,囑咐他回家治療傷勢,約好明日上午此地不見不散。
「可莫要讓我久等,知道嗎」安蕊臨走前還不忘對蘇木叮囑,說完一蹦一跳的走了。
蘇木眼見安蕊消失在遠處,輕嘆一口氣,心裡頗有些不舍,覺得跟安蕊在一起的每時每分都是那麼美好,覺得天上地下再沒有一個人能夠替代她。
如今雖然已經開春,可是天黑的還早,晝夜氣溫也是很大,蘇木從小便不知冷熱,到也不覺得如何,等安蕊離開不見人影,便將上衣脫掉,打算把灰塵抖凈再走,看樣子是不想家人發現。
離河岸不遠,河水中慢慢探出一個身影,一搖一晃的朝岸邊走去,在水中走動到底吃力,移動的速度非常慢,到了岸邊一個踉蹌倒在地上,掙扎幾下沒有起來后彷彿認命了,側躺著大口喘著粗氣。
在旁邊不遠的蘇木先是聽見水聲,扭頭便看見剛才那一幕,卻是把他嚇壞了,蘇木畢竟年幼,平日里也聽過一些水鬼索命的傳言,如今碰到這個情況嚇得一陣哆嗦。
蘇木不由自主的後退幾步,虧得平日倒是膽大,由於他的特殊病情,對平常人的恐懼也是不一樣,只是這種鬼神之說,讓人怕的並不在肉體上,精神壓力更是厲害些。
添了舔發乾的嘴唇,等了片刻並不見『』水鬼『』有所動作,蘇木壯起膽子,慢慢挪到水鬼跟前
趁著還未落山的太陽餘暉,略微端詳眼前的『』水鬼『』,能夠看出來是一個女性,披散的黑髮濕漉漉的蓋在臉上,一身白色長裙看起來破爛不堪,從破爛的衣服露出的肌膚白的發慘,上下打量下還發現有很多傷痕,但是被河水泡的有些發脹。
蘇木害怕歸害怕,還是拿旁邊的枯木捅了捅水鬼,聽到水鬼呻吟了幾聲,心中一松,明白這是一個受傷的女人。看到是一個人而不是水鬼,蘇木心中的恐懼去了八成。
只要是人,不論傷的多重,哪怕是死人對蘇木來說都沒什麼太大分別,普通人對傷口,對流血,對死人有著本能的恐懼,因為了解其中的痛苦,在蘇木看來卻都是無所謂的事。
蘇木蹲下身來,把女人的頭髮撥開露出一張發白的臉,這女人痛苦的鎖著眉頭,緊閉著雙眼,看到這張臉蘇木輕「咦「一聲。
原來這女人臉上縱橫交錯數道傷痕,嘴唇上也有幾處破口,原來的容貌已經看不出來,有些傷痕已經結痂,有些還慢慢滲著鮮血。
對於這些傷口蘇木倒是不怕,反而有些好奇,伸出手來摸摸這些個傷口,又探探女人的鼻息,最後竟然還趴下來聽聽心跳。
「看夠了么,摸夠了么」
冷冷的聲音從蘇木身下傳來,倒是冷不丁嚇了蘇木一跳,屁股朝後摔了一跤,爬起來驚訝道:「你還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