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實習生 第018章 劣根
不知道為什麼,這幾天與陳朋接觸下來,總覺得自己的腦子很亂,似乎總有一些難以磨滅的聲音在腦海里回蕩。
這些聲音有的轉瞬即逝難以捕捉痕迹,有的隱隱作疼卻無法分辨。有時候我真的開始懷疑自己,我到底適不適合當一個犯罪心理學的刑偵心理諮詢師?
面對罪犯時那種茫然的挫敗感讓我無所適從,甚至我都開始懷疑自己到底能不能做一個合格的警察。
尤其是在聽到陳朋的某些話語后,我的內心深處曾閃現過一絲對他的認同。可這並不代表我認為他去殺人就是對的,只是他的某些觀點至少在我現在看來,還是具有一定的說服力。
尤其是他在犯罪心理學上的造詣,和他對人性的剖析,這些都是我無法比擬的。
望著窗外漸漸升起來的月光,靠在窗邊,看著樹影婆娑,聽著風帶動樹葉的舞動,我真的很想就這麼一直獃獃地靜止下去,不去想那些令我頭疼的問題,可是煙霧劃過喉管的刺痛,就像一把正在割喉的尖刀,把我扯回了現實。
人有劣根性,我知道!
可是這人性的劣根能讓一個人如何的沉淪,我不清楚!
至少直到現在,我都無法擺脫我自身的劣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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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裕不停地的搓著手裡的圓珠筆,卻無法在談話記錄上寫下一個字。
「你不用這麼糾結那對夫妻他們到底該不該死,在每個人的內心深處都有需要釋放的陰暗面,只是有大有小的區分而已。我只是將他們內心深處的陰暗面放大了而已。」陳朋坐在年裕對面,語氣平和的說道。
「你原本可以勸他們去自首,為什麼要引導他們分屍、拋屍?」年裕的眼睛裡布滿了紅血絲,說話時的聲音滿是沙啞。
「我說了我只是放大了他們內心深處的陰暗面而已,即使我不這麼做,他們就不會去犯罪嗎?他們毫不猶豫的殺了那個人,難道就不是犯罪嗎?」陳朋反問道。
「他們是在自衛,面對別人的搶劫,他們沒有過錯。」年裕看著陳朋辯駁著。
「殺人就是殺人了,不要把理由說的那麼冠冕堂皇。如果他們心裡沒有那些陰暗的慾望,會拿起刀去殺人嗎?這個慾望不光他們有,我們每個人都有,難道你就沒有在某一時刻突然從心底里冒出一個想殺人的衝動?別跟我說你沒有,你也是普通人。人的劣根你也有,這是無法擺脫的事實。」陳朋繼續說道。
「我……」聽到陳朋的話后,年裕陷入了短暫的沉思。
是啊!某些時候在我們的心裡是會迸發出很多黑暗的想法,有些人會把這些突然出現的想法,當成一個極度氣憤時,被氣昏頭的表現,他們會覺得這個想法是不對的,它應該被遏制,這是我們絕大多數人的正常反應。
而某些人卻會把這些來自人性劣根的想法,轉化為行動並加以實施,很多隻因一時衝動便做出不可原諒行為的人,大多沒有很好的剋制自己,任由人性中最黑暗的東西肆意擴張。
年裕在腦海里飛快的權衡著陳朋的話,想要在其中找到可以反駁陳朋的理由,可是三年前年裕作為陳朋的學生,他沒有做到這些。今天,年裕作為警察提審罪犯陳朋,他一樣沒有做到。
「年裕,其實在幾年前我就十分看好你。你不僅擁有敏銳的觀察力,更有很強的分析能力,對我上課時的任何一個疑問和細節,你都不會放過,在所有我教過的學生當中,你可以算是最優秀的。」陳朋靠在審訊椅上,手指輕輕地的摩擦著手銬,可是他的眼睛卻死死地盯著年裕。
「這個似乎與我們今天談論的話題無關。」年裕面無表情的說道。
「呵呵……你不是想剖析我的罪犯動機和內心世界嗎?那我就告訴你該如何剖析別人的內心世界。不如,我們先來剖析剖析你的如何?」陳朋慢慢地的坐直了身體,眼睛里閃現出非常興奮的神色。
沒有等年裕回答,陳朋便開始繼續說道:「年裕,你雖然是我教過的學生中最優秀的幾個人之一,不過你也有你的弱點,那就是遇事心急的毛病、優柔寡斷的性格和你逆來順受的適應能力。」
年裕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盯著陳朋。
「這些弱點對於很多普通人來說並沒有什麼,可是對於我們這些學犯罪心理學的,有些時候就是很致命的弱點。」陳朋就像當初在大學的課堂上一樣,對著年裕說道。
而年裕似乎也恍惚的回到了大學時代的課堂上,面對著自己曾經最喜歡的老師之一,聽他講述著那些吸引自己的事情。
「這傢伙到底是什麼人啊?」古宇站在隔壁的單透玻璃后,望著年裕與陳朋,他似乎還沒弄明白兩個人到底是什麼關係。
在古宇看來今天被陳廖安排和年裕來提審的這個犯人的時候,他一直在猜測陳胖子的想法,想從陳胖子和年裕的關係上找到對自己最有利的好處,通過年裕拉近自己和陳胖子的關係是古宇最開始的想法。
可是古宇在心裡卻看不起年裕,甚至有些嫉妒年裕在陳胖子哪裡得到的照顧,這些照顧或者古宇認為的裙帶關係,是他想得到卻一直沒到得到的東西。
而當古宇在第一眼看到這個傳說的變態連環殺人狂的時候,他並沒有感到絲毫的恐懼,也許是陳朋儒雅的外表和他優雅的談吐舉止,讓古宇對陳朋的第一印象並沒有那麼糟糕。
此刻的陳朋雖然被牢牢的鎖在審訊椅上,可是那淡淡地微笑,富有磁性的嗓音,都讓古宇感到這個人似乎不是北江監獄的犯人,而是一個正在和年裕聊著家常的普通人,只不過在這種特殊環境里,古宇還是習慣對陳朋保持著那種居高臨下的審視。
「可是這些都不是今天要討論的問題,我今天想知道你為什麼要殺死那十一個人,和你殺她們的犯罪動機,以及你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想法,而不是讓你在這剖析我的性格弱點和內心世界。」年裕的額頭慢慢地的滲出了汗水,警服背後早已被打濕,他咬著牙努力地平復著自己的心情,讓自己從剛才的恍惚中走了出來。
「我就說你是我教過的最優秀的幾個人之一,這個內心暗示和引導似乎對你效果不大,哈哈……那好,我現在就告訴你第一個人是怎麼死的,不過還是那個要求,你明天要給我你的想法。漏洞、動機什麼都好,我要聽聽你的想法。」
陳朋這樣面帶微笑的坐在審訊椅上,從來沒有被年裕和他的問話改變一絲一毫,甚至連年裕在面對自己時的窘態,他都不以為意。只是在哪裡說著他自己想說的話,看著他自己想看到的事,似乎在這間特殊的審訊室里,他才是主導一切的主人,年裕只是他邀請來與自己對話的客人。
「說了這麼多,現在你可以說了嗎?」年裕還是有些急迫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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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
一個剛剛從北江大學畢業,準備落腳在北江市的一名女大學生,一個人拿著街邊合租房的小廣告,尋找一個最適合自己的小房間。
可是找了幾天的時間,都沒有找到一個適合現在自己的出租房。兜里的錢本就不多,此刻距離去公司面試的時間還有一周的時間,自己總不能一直住在學校附近的小旅館里,這麼高的消費不是她這個靠著獎學金和救助金讀完大學的孤兒所能承受的。
一個雨後的傍晚,馬靈迎著紅得刺眼的晚霞走出了北江大學旁的小旅館,她今天無論如何都要找到一個棲身之所,否則她根本沒有辦法堅持到第一個月發工資的時候,雖然這些天她也在做一些網上的兼職,可是這微薄的收入似乎並不能讓自己堅持更多的時間。
就在馬靈一籌莫展的時候,一個貼在北江大學後門的合租房小廣告映入了她的眼帘。
這是一個兩居室尋求合租的廣告,價格在馬靈可以接受的範圍內,地點就在離北江大學不遠的一個小區,從廣告的內容上看似乎這個房間的基本設施還不錯,最主要的是價格不高,在馬靈可以承受的範圍之內。
馬靈毫無猶豫的撥通了房主的電話,恰巧的是此時房主正在家,她迫不及待的跟房主預定了現在就過去看房子。
餘暉中,一個扎著馬尾辮,穿著很多高中生都會嫌棄的老舊校服的女孩,哼著一曲她家鄉那邊的小曲,向著她憧憬的生活在快步走去。
這個是面容姣好,有著一雙靈動的大眼睛,個子不高,身材較瘦的女孩。在馬靈很小的時候,父親因為一場礦難永遠的離開了她,幾年後,母親因為實在無法忍受家境的貧寒,拋棄馬靈和她的體弱多病的奶奶,一個人遠走他鄉再無任何音訊。
此後,馬靈和奶奶相依為命很多年,一直靠著村裡的救助過日子。馬靈考上北江大學的錄取通知書送到她手裡的那一天,奶奶欣慰的含淚而逝,全村人幫助馬靈送走了奶奶,更籌了錢把馬靈送到了大學的課堂里。
從馬靈走出村子的那一天開始,她就暗暗的告訴自己,如果自己不能揚眉吐氣的回到村裡,那麼她將不會回到這個生她、養她的小地方。雖然這裡有很多幫助過她的人,但是也有很多嘲笑過的她的人。
馬靈從小就在同齡人的嘲笑中活著,她不想讓自己在回到那樣的過去,雖然自己是全村為數不多的幾個大學生,但卻沒有得到和他們一樣的待遇,甚至在自己接到大學入取通知書的時候,也被人嘲笑是走了狗屎運而已。
只是很多人並沒有看到馬靈每天晚上在照顧好體弱多病的奶奶后,一個人是如何埋頭苦讀的,這些只有老村長一個人默默的看在眼裡,也是這個還有些威望和能力的老村長將馬靈送到了她夢寐以求的大學課堂里。
就在馬靈懷揣著少女心思,暢想著自己的未來時,她卻不知道這是她最後一次見到夕陽的餘光。她完全沒有想到的是,接下來等待她的是長達兩個多月的囚禁和最後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