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章 叫你裝病!
蘇宛童即刻從胡床上爬起來,畢恭畢敬的跪在離盞面前。
「妾身,見過天女。咳咳咳咳……」
「用不著行跪禮,起來吧。」
「謝天女。」
蘇宛童站起來,離盞很敏感的晃見她下拉的衣襟,隱隱約約的能看見一道溝壑。
小丫鬟給離盞端來凳子,離盞牽著裙子和披風坐下。
「天女怎麼來了?叫妾身好生惶恐。」
巧兒冷笑一聲,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聽說夫人病得厲害,連殿下都驚動了。我心裡不大放心,正好略懂些歧黃之術,特來看看夫人。」離盞聲調平淡。
蘇宛童攥著雪白的娟子捂著口鼻咳嗽了兩聲,道:「其實只是著了風涼,不敢驚動殿下,只是殿下仁慈,看在精絕的份上才來過問了妾身兩句。」
「噢?」
離盞能聽出她話里的挑釁味。
如若言語能傷人,那她一定是個殺人不見血的高手。
「殿下派大夫來看過了?」
「嗯。」
小丫鬟端來熱水,離盞順起一杯,潤了潤舌。
「大夫如何說?」
「說是感染了風寒,旁的沒有什麼。」
蘇宛童故意省去了「受驚」的事情。
離盞聽了這話,心裡頭如百蟲在咬,感染了風寒,就能讓顧扶威專程來看望她……
於是乎,昨兒夢裡的場面又一次浮現在面前,像煮沸的麵湯,覺得有些噁心。
但她到底還是不願相信,也不願被這女人排擠。
「夫人乃千金之軀,這城中大夫又多數不濟,不妨讓我再幫夫人把把脈,以防錯診誤病。」
蘇宛童看看身邊小丫鬟,又看了看離盞,有些慌張的笑,「不用了吧,妾身就是普通的咳嗽,再加點厭食嗜睡的癥狀,應當錯不了。」
「即便不錯了,但感染風寒,說輕也輕得,說重也重得。多看一次,總歸放心些。」
離盞堵死她回絕的借口。
蘇宛童只得尷尬一笑:「那……就辛苦天女了。」
兩人拉著凳子坐在了桌前。
蘇宛童不大情願的撈起袖子,露出一截玉璧擱在桌面上。
離盞伸手探去,三指一觸,須臾后就摸出了端倪。
呵,狗屁的風寒!
這是她一個月以來摸過最健康的脈相了!
離盞嘴角故意牽起一絲意味不明的笑,看得蘇宛童麵皮子有些發緊。
呵……緊張什麼?怕把她假病的事情抖出來?
「天女,我這病……如何?」
離盞收了手,漫不經心的喝了口水,故意吊了她老半天才慢悠悠地道,「得虧幫夫人看了一看,這哪裡是風寒,根本就是肺熱。」
「肺熱?」蘇宛童洋裝不解,殊不知自己的太陽穴微微抖動了一下,叫離盞看出了她深重的不安。
「嗯,肺熱也有咳嗽和體虛身弱之狀。但風寒濕周身惡寒,而肺熱是渾身燥熱。我摸了夫人的手上的體溫,應是比常人要熱上一些,想是殿下請來的郎中是個男子,不好與夫人肌膚相親才誤診了去。」
蘇宛童低頭莞笑,「是,為妾身治病的確實是個男大夫,摸脈隔著兩層紗呢。」
「這就對了。」
離盞回頭吩咐阿木,「阿木,你給這小丫頭囑咐一句,叫她不要再煎藥給夫人喝了,我給夫人開新方子。」
「是。」
蘇宛童眉梢又是一提,似乎有話要說。
但阿木已經用西域語同小丫鬟言語了幾句。
小丫鬟即刻找來紙筆,供奉桌前。
巧兒研墨,離盞提了筆,龍飛鳳舞的寫下一頁紙。
臨了,提起紙來吹了吹,露出滿意的笑。
這藥方一眼看上去,的確是流行於世的治肺熱方子,但因為多出了一味葯,形成了反衝,所以藥方成了毒方。
不精通藥理的人,又或是不仔細審閱的人,很難發現。
服之半月,夜裡會出現心絞的癥狀,白日又不顯,且隨後半年,彌久不散。
離盞將吹乾字跡的方子疊了起來,遞給巧兒。
「回頭照著煎,煎好了給夫人送過來。」
蘇宛童忙道:「不必這麼麻煩,這小丫頭雖不算聰慧,但煎藥還是沒問題。」
蘇宛童伸手想拿藥方,巧兒卻一把攢在了手裡。
「不麻煩,夫人身邊只有一個丫鬟,可天女身邊,殿下可是派了阿木姑娘和奴婢一起在照顧呢。奴婢正愁找不到事做,幫夫人煎煎藥算什麼?」
蘇宛童眼底里泛起一絲冷意。
離盞卻笑得溫和,」我這小丫頭不大會說話,夫人多海涵。其實讓巧兒煎藥,不過是我這藥方寫的是中原的字,夫人身邊的小丫頭怕是看也看不懂。如此,便把葯給巧兒煎,左右知府也沒多大的地,我的住處不如殿下離你的近,但其實也不算遠。夫人您說,是嗎?」
話里有深意。
蘇宛童領略了一番,只能稱是。
離盞笑得更和煦了,回頭對巧兒道,「這葯苦,切記看著夫人全數服下,可明白?」
巧兒幸災樂禍的扭了扭脖子,答應得脆生生的,「是,奴才一定叮囑著夫人好好服藥的!」
離盞放下熱水,牽著裙子起身,蘇宛童不悅,還得立馬跟著起來恭送她。
剛走到門口,離盞低頭間不經意的瞥見矮几上擺的兩隻肉餅和一碗清粥。
「夫人胃口也不好?」
蘇宛童碼不准她要做什麼,愕然點了點頭。
「也罷,等葯煎好了端來,你吃上兩副就會好些。阿木,把這殘羹剩飯順道端出去扔了,涼颼颼的,下肚反而不好。」
阿木心裡想,近來短糧的緣故,膳房裡分發過食物之後,灶頭就概不生火。
這兩樣東西一扔,就得等到下次放飯才有得吃。
可下頓的餐食怎麼樣,又如何說得清楚?
畢竟蘇宛童不是離盞,顧扶威可沒特地跟膳房打過招呼,無論旁人吃蒼蠅,吃蚊子,最里院子中,天女的燕窩是少不得的。
所以,阿木低頭端起盤子的同時,瞧了蘇宛童一眼。
「留步,屋外寒冷,你身子弱,就不必送了。」離盞謝絕了蘇宛童。
「是。」
三人出了屋,門在身後嘎吱合上,還沒走遠,巧兒就笑的花枝亂顫。
「笑什麼?注意言行。」離盞伸手拍了她一下。
巧兒吐舌收斂了一番,等會到自己的院子,自己的房間,離盞找了個由頭把阿木支開以後,巧兒才放肆的哈哈大笑起來。
「小姐,她是不是裝病?」
「你怎麼知道?」
「小姐給她開藥方的時候,她那害怕又不敢推辭的樣子啊……哈哈哈哈,奴婢瞅了好久,可把奴婢給憋壞了。」
「你小聲些。」
淼淼好奇的從毯子那頭爬了過來,「師父給她開了一劑毒方?」
「也算不上很毒,只能說略施懲戒吧,希望她日後能收斂著點。」
「可是小姐,她既是裝病,你為什麼不直接將此事告訴殿下,好叫殿下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離盞笑,「男人如果真的喜歡一個人,哪裡會管她是好是壞。再說了,告狀這種事情,做了我嫌丟份,將計就計,還能讓她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這不挺好么?」
「還是小姐厲害啊!」巧兒聽后,佩服得五體投地,「我以為那小賤蹄子永遠都是一副無關緊要的表情呢!結果遇上咱們小姐你,三下兩下就叫她原形畢露!尤其是最後撤掉她飯菜的那一瞬間,她雖然沒說什麼,但鼻子孔都要冒煙了,哈哈哈哈哈哈……叫她裝可憐!哼!鋨死她那副柴火身子!」
巧兒義憤填膺的說完這話,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又有些擔憂。
「可是,這藥方一改,那之前給她看病的那個大夫要是……」
離盞兩手攤平在火爐上方,取著暖,「無妨,她既沒病,給她看病的大夫顯然是替她做了假的。他要是敢到殿下面前告我的狀,說我亂診,我就有本事拆他們的台,說他們狼狽為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