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四章 互咬
與日俱增的傳染人數和死亡人數,應當就是他們暴動的起因了。
離盞另一手抱著暖爐,卻絲毫感受不到它的溫度。因為這些人的感覺是對的,這場災,是越發穩定不住了。
「你之前就曉得了么?怎麼不告訴我?」
離盞眼含怨怪,顧扶威趕緊道:「我斷然是不知道的,我若知道,怎會不提前提防?」
「是亭長知瞞不報?」
「或許是不敢報,或許是根本不想報。此次暴動,定有內鬼。」顧扶威只道。
離盞點頭,「這我曉得,沒有幾個當差的和他們裡應外合,暴動萬萬不能成。為了防止傳染,病人有自己規定的住處,戶戶不想親,層層不相近,怎可能在一個準點突然心意相通,一拍即合。這件事,肯定是有當差的從中煽動,再裡應外合。」離盞一邊說著,一邊深思,想到了下人嘴裡提到的「鈴音」。
「那個亭長嘴裡,你可有問出個什麼所以然來沒?」
「砍了。」顧扶威輕描淡寫。
離盞嘴裡翕出一個疑音。
「現在去追究誰是始作俑者已經沒有意義。」
是……顧扶威說得極是,這批人流返到了外面才是致命的緊要。
「就捉回來兩個人么?」
「還在派兵追捕。這場暴*動因該是最近死的人多了,才煽動起來的。但策劃這件事的人,已經謀略很久了。病患一從密斯郭逃離,很快就匿藏在城中,不見影子,肯定是得了安排和庇護。但如果真要動真格的去抓,我也有的是手段。只是這件事情……」
顧扶威佇了腳步,「這件事情很難做,如果大張旗鼓挨家挨戶的搜,城中恐要流言四起。民心一亂,正中有些人的下懷,後果不比瘟疫肆虐輕鬆。」
也就是說,從暴*動發起開始,事情就收不了場了。
顧扶威道,「我雖然第一時間下令封*鎖了此事,但暴*動的人回到民中,多多少少會有關於密斯郭的流言漸漸傳出來。可這總比我大張旗鼓抓人,明著承認好一些。只要那些人沒被抓,也不敢說太多而透露自己的身份。流言無據,便只是流言,我們還可以爭取些時間。」
離盞又驚又慌。
他的意思是,他能爭的,就只是時間而已了。
要麼是在這段時間裡籌集兵馬,一舉擺平暗中造反的勢力,瘟疫的事情是自然的優勝劣汰,能慢慢平息。
但要麼就是錯過了時間,等到動*亂爆發,被反賊一舉殲滅。
時間……時間……時間!
可離盞在想,沒等流言成真,或許瘟疫已經蔓延了開來,無人煽動也要自己暴亂了。
怎麼辦?
都是她太蠢,如果她能找出治療瘟疫的方子,那現在所有的困難都能迎刃而解了!
她看著顧扶威眼下一片青色,狠狠的怨怪著自己。
那種心疼著自己所愛的人,卻又無能為力,只能袖手旁觀的感覺,真真是太難受了!
離盞不自覺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快要咬破了也不自知。
只是突然間,剛剛還攥著她手的男人突然鬆開了手,攔腰吻住了她。
這個吻,亦是溫柔,亦是痛惜。
複雜的情感交織在唇舌之間,是前所未有的感覺。沒有什麼歡喜,但能覺察到他想用自己所有力道將她腦海中的煩惱都吸進自己的體內,獨自消融。
她只是被動的承受,直到情緒被他的溫柔一點一點的平息,又一點一點的勾起。
「咦,你們在做什麼?」
「咳咳……」兩人忽然一窒,對望雙眼,尷尬的分離。
淼淼墊著腳尖不依不饒的看向他二人唇間留下的水澤。
兩人幾乎不約而同的用手揩了揩。
「好奇怪,你們講著講著,怎麼就動嘴去咬起了對方……」
「……」離盞羞得滿臉漲紅。
顧扶威起先也是赧然,但隨後便佻脫道,「我們這是在搶糖吃。」
「啊?糖!我也要!」
顧扶威咂了咂嘴,「已經吃完了!」
「殿下怎麼這樣,那是小孩子吃的東西!」
「哈哈哈哈哈哈……」顧扶威爽朗大笑。
「你怎麼還笑得出聲。」離盞瞪了顧扶威一眼。
顧扶威只好收斂,摸摸淼淼的頭,「你師父的小丫鬟呢?」
「巧兒姐姐和阿木姐姐去膳房烤火。」
「你也去吧,這裡冷,等本王和你師父說完話,你師父會來接你。」
「噢……」淼淼心不甘情不願的走了。
直到看見小人出了院子,顧扶威才轉頭看向離盞。
「剛才不應該這樣,要是叫旁人看見……」
「我讓西琳守在外面,不會有人看見。」默了默,他提起一口氣,用很輕的語氣問,「來時,我瞧見你怎麼換了輛馬車?」
離盞冷冷笑了一聲,背過身去,「我以為你支開我徒兒,是要說什麼了不得的正經,結果卻只是問個物件。」
見離盞緘口不言,顧扶威有些著急,「這就是正經啊!你的那輛馬車是我吩咐楊淮親自去置辦的,樣樣上乘,處處都是為了你暖身考慮。近來天又冷,只盼著你出門都不要凍著才好,結果你卻不用它。」
「殿下好精的一張嘴,太會撇開嫌疑。你應當直接問我,我為什麼要乘精絕夫人的車來才對。」
「……」
顧扶威被噎住。
離盞轉身,用似嚴肅,又似故意捉弄的目光睃了他一眼。「怎麼?是我識破了什麼?」
顧扶威真是哭笑不得。「我真是怕了你了,才不敢直接問。」
「反倒成了我的不是了,你若問心無愧,何怕鬼來敲門?」
「姑奶奶,我真的要叫你一聲姑奶奶,我這張嘴再精,哪及得上鬼醫大人的一半!」
「你何時學的這麼油嘴滑舌?」
「我這叫放低姿態。盞盞,我真的敢指天發誓,我和那個姓蘇當真什麼也沒有!」
顧扶威而今說話的模樣,就如同個市井男子,在尋求妻子的原諒。他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她竟毫無察覺。
離盞不經思維發散的想起她自己的父親。
威名滿天下的黎老將軍,其實一直有著「不怕刀槍怕髮妻」的儒好!可惜她娘親去得早,她未能親眼目睹。
如果她記事以後娘親還在世,爹爹也會笑眯眯經常這樣給她娘親賠小心吧?
呵,離盞心頭一暖,看著顧扶威伏低做小的樣子,那些個齷齪的猜想,一個也不屑得問了。
「你莫不打自招,我也沒說你和精絕夫人有什麼。」
「是么?我是習武之人,能隱隱能你身上感到一股殺氣,這你騙不了我的。」
離盞不情願的又可避免的一聲嗤笑。
這人的嘴可真貧!祁水都快大難臨頭了,他倒還有心思玩笑她!
離盞沒好氣的拂開他,「不過是出來的急了,在馳道上和精絕夫人的馬車碰了個照面,車軲轆撞壞了去,我只好借了她的車趕過來。」
「是這樣……」
「嗯,你有沒有用早膳?」
離盞瞥向他。
顧扶威還沒從她忽然轉移的話題中反應過來,楞了一下,捂了捂肚腹,「是餓,天不亮就過來了,到現在只喝了幾口西北風。」
看著倒不像是在說假。
「既然這邊已經安排好了,事情也已經是這樣了,你還是先回宮吃兩口東西吧。」
「嗯,你想吃什麼,我現在差人去安排,回宮就能吃上了。」
離盞其實也沒吃東西,可她想了想,「我吃過了,轉轉再回去,就不與你一道了。」
密斯郭出了事,大月寺會不會也被人煽動了,完全說不準,她放心不下,要去看看。
顧扶威疑心的看著她,想問什麼,但又念起她固執的性子,到底沒說什麼,只是將左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微微用力緊了緊。
「你比剛來祁水那會瘦多了。那時候摸起來多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