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天 被困
要知道其實他剛剛對溫英說伊使怕生,是撒謊的。伊使是一個陽光開朗的人,也樂交好友,為什麼今天表現得如此反常?
伊使抬起頭,眼淚汪汪地看向八木俊典,說:「我也不知道。但,但我看到他我就覺得好害怕。」
八木俊典疑惑:「害怕?」溫英少年看起來也不是那樣的人啊,而且上次晨跑遇見他時也是個很可愛的孩子呢。
伊使的聲音帶上了一點哭腔,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但,但我就是很害怕。」
八木俊典看伊使都要哭出來了,連忙蹲下身來拍拍他的頭,把他擁進懷裡,「沒事沒事啊!」
相較起這邊溫馨和諧的場景,對面門后的溫英只能一個人抵著門滑下,坐著抱住自己的雙膝,眼神陰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要到晚飯時間,溫英坐在門背後一直沒聽見門開的響聲,想要出去看看他,卻又猶豫著。
沉寂了一會兒,溫英提著便當悄悄走了出去,他走在已經暗了的路上,昏黃的燈光這個時候顯得尤其的亮。
溫英不緊不慢地走著,進了教學樓,卻發現辦公室里找不到應該有的人。
溫英有些失落,可能相澤消太已經走了?
溫英垂著頭,沮喪地想回去,想著好不容易鼓起勇氣來一趟結果還是錯過了嗎?
等到他慢悠悠地走到樓下,卻發現教學樓的大門已經鎖上了。
溫英看著已經走遠的相澤消太,頓了一會兒趕緊喊道:「老師!」
但是相澤消太好像沒聽見。
溫英這時候才有一點點著急,他用他最大的力氣拍著鐵門,喊:「老師——!」
他以為自己已經用了最大的聲音,但對相澤消太來說好像不值一提。因為他根本就沒有聽見,轉彎就消失在了一片綠樹從中。
溫英睜大眼睛看著相澤消太漸漸看不見的身影,死死地盯著那一片看不見人的綠陰小道,緊緊握住門的手逐漸喪氣地垂下。
『會有人來嗎?』
溫英心裡隱隱地期待著,他想著應該會有其他老師來吧。
這裡,這裡可是充滿了那個所謂英雄的學校啊……
不是嗎?
而且相澤老師也會發現我不在的吧?
溫英想到這裡有點停頓。
『應該會吧……』
事實上,直到月亮升上溫英頭頂,他也沒再見過任何一個人。
溫英早就放棄了,他抱住自己蹲在大門的靠牆的一角。
陰影罩住了他,就連月光都沒能照到他的身上。
他腳邊有他準備的便當,雖然已經涼透了。
溫英抬頭看著那冷冷的月光,視線卻飄忽遊離,不知在看向什麼。
溫英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自從他從小黑屋裡被救出來,很奇怪,他就感覺不太清時間的流速了。
要知道他以前可是能人工計時的。但自從來到這裡之後,他就覺得時間變得陌生起來。有時感覺很長,有時又感覺很短。
就比如現在。他就感覺到這個夜晚格外的長。
他在這裡等呀等,都沒有等到白天的到來,就好似這夜晚沒有盡頭。
溫英打開了自己準備給相澤消太的便當,心裡想著他會吃什麼呢?
會是那個營養果凍嗎?還是什麼呢?
溫英看著便當盒裡面已經軟癟癟的蔬菜,還有失去剛出爐光澤的天婦羅。但即使如此,它們也還是散發出誘人的氣味。
溫英其實很想破戒嘗一嘗,但是又想起上一次這麼做時的下場——因為沒有胃而無法消化的他食物堵在裡面腐爛了,從嘴裡散發出一股讓人噁心的味道。
最後還是不得不把自己的肚子剖開,清理掉自己吃下的東西。
那個時候真是可怕,還記得老師,也就是AFO,當時為了讓他長記性,還讓他保持清醒,看著自己的垃圾被清理出來。
『……那可真真是噁心。』
回憶到這,溫英無趣地放下自己手中的便當,完全失去了吃的念頭。
溫英很無聊,他想發現,或者說是遇見什麼東西,但他卻連一隻螞蟻都沒見到。
陪伴他的只有夜裡有些冷意的風,還有頭頂那輪冷冷的月亮。
然後就只剩下這死寂一般的教學樓。風穿過走廊還會有「嗚嗚」的聲音,像是鬼哭狼嚎。
溫英就一直等著,等到不知道什麼時候月亮已經落下,太陽已經從東方要升起來。
溫英趁著光還沒有照到他的身上,拿起便當盒,把冷飯給丟到垃圾桶里,又到洗手間洗了一下。
溫英默默地洗著,慘白的燈光照在鏡子上,顯得有些陰滲滲的。
就連溫英都忍不住慢慢轉過頭去,但理所當然地還是只有他一個人。
溫英呼出口氣,不知道是放心還是失落。他只是好像有一點害怕了。
溫英自己一人走在黑暗的走廊上,沒有發出一點腳步聲。
如果真要有人在這,說不定會覺得溫英更像是鬼吧。
溫英回了教室。
今天來的比任何一天都要早。溫英想著。
他站在窗外靜默著看了朝陽一會兒,就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趴下睡覺了。
『嘛……算是睡覺吧。』
其實只是努力閉上了眼睛。
過了不知道多久,溫英聽到了第一個腳步聲。
溫英通過判斷他坐下的位置,猜應該是常暗同學。
緊接著第二個也來了,是轟君。
第三個是八百萬桑。
緊接著大家陸陸續續進來了。
「術心君,起床了!快要上課了!」
溫英聞聲睜開了眼,是飯田君。
「在家裡晚上要好好睡啊!」
溫英看著飯田認真的眼神,獃獃地點點頭。
待飯田走開,溫英才沉思起來。
『家,嗎?』
第一節課就是相澤消太的國語課。
他還是一如既往地沒有精神。
溫英一直盯著他,好像想要在他臉上看出些什麼來。
相澤消太倒是習慣了學生的注視,和溫英視線對視。
但遇上溫英如深淵般的眼睛,相澤消太不知道為什麼有些莫名的心虛。於是他移開了視線。
真奇怪,我又沒做什麼。他想。
下課了,溫英慢吞吞地站起來。他看見已經走出去的相澤消太,本來猶豫著也還是邁開腿追了出去。
相澤消太看著趕上來的溫英,有些詫異,他一挑眉,問:「有什麼事嗎?」
溫英沉默著跟在他身邊,搖搖頭,沒說什麼。
相澤消太也沒問。
直到相澤消太要進辦公室,溫英才突然開口。
他問:「老師……昨天晚上吃得什麼?」
相澤消太有些疑惑溫英為什麼問這個,不過他還是回答了:「這個啊,因為正好趕上八木他們一家吃晚飯,就去他們家蹭飯了。」
溫英的身體僵了一瞬,他有些剋制不住自己的嘴,他問:「那,好吃嗎?」有我做的好吃嗎?
相澤消太笑了,「那可是真好吃!伊使年紀小小的做起飯來已經比八木要好了。」
溫英臉色有些白。相澤消太注意到了,他問:「你怎麼了?臉色不太好的樣子。」
溫英搖搖頭,他現在手腳冰涼,可能是昨晚風給吹的吧,還是被相澤消太的話給凍到了,他分不清楚。
他其實很想問相澤消太,有沒有注意到他沒在宿舍,知不知道他被關在教學樓里一個人待了一晚上?……哪怕只有一點點。
但是他問不出口,不敢問出口。
對於這麼一個小小問題的答案他都害怕。他害怕相澤消太說出口的回答。
於是他說:「沒有,可能是晚上沒有睡好。」
相澤消太笑了,「能睡著了?那也不錯!慢慢來吧,要學會一點一點克服!」
相澤消太拍拍溫英的肩,卻沒有注意到溫英搖搖欲墜的身體和一下子慘白的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