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上午例會結束，依蘭示意畢西西等一下，而她不緊不慢的收拾著資料，等到會議室沒人了，才抱著文件夾走到畢西西身邊低聲的說：「西西，你跟前台小米很熟吧」。

「恩，還好，怎麼啦」畢西西納悶的問。

「到我辦公室說吧」依蘭神秘兮兮的把畢西西拉進辦公室，然後關上門，湊到跟前小聲的說「這樣的，我不好讓公司人知道我買房的事情，銀行這幾天會打電話核實收入證明的事情，我從中行和平里支行貸款，我把電話記下來了，你把這個給小米，告訴她這幾天凡是這個電話或者接近這個號的，都轉到我辦公室來，我要是萬一不在，就讓她轉給你，你就說我是總經理助理，月收入稅前大概20000」。

「我暈，您有才，還給自己工資翻了倍，到時候小心還的你Y吐血」畢西西感慨。

「放心吧，不過回頭我奶奶要是問，你也記得要這麼說，不然她該瞎擔心了」依蘭不放心的叮嚀。

「恩」畢西西點點頭。

「對了，把這個拿回家送給你老媽吧」依蘭說著，繞過桌子從抽屜里拿出一個A4紙大小的紅色錦緞盒子。

畢西西好奇的接過來，上面印著老鳳祥的LOGO，打開裡面是金光燦燦的一套黃金首飾，一條粗細適中的黃金鏈子上墜著一朵鏤空的牡丹花，還有一對與之配套的牡丹花耳釘。

「我本來是去給奶奶買的，想想畢阿姨應該也喜歡黃金的首飾吧，所以就買了兩套」。

「恩，我娘就喜歡金子，她說這個實在，不過，都送過旅行券了，怎麼還送」畢西西想這也太見外了。

「我就是想謝謝她這麼多年對我的照顧，再說那券是旅行社送的，我做個順水人情，這個才是我的心意」依蘭一本正經的回答。

「哦！那好吧，替我媽謝謝你，就說依蘭升職高薪啦，不過這大禮真夠大的，她親閨女我上班這麼年都沒這麼大手筆過，昨天還因為帶程麓回家被她趕出來了，唉！她鐵了心要毀了我人生的幸福啊，算了！不跟你發牢騷了，過兩天等老太太氣消了我就給她送回去，巴結巴結她，嘿嘿」。

畢西西一臉苦笑的把盒子放在文件夾下面，準備偷偷摸摸的回企劃部去，臨了又不放心的回頭叮嚀：「依蘭，你自己還是多小心啊，要低調，差不多就行啦，別跟陳婕似的，全公司人都知道」。

依蘭淺笑著，比了個ok的手勢。

「哦！對了！」畢西西把手上的鏈子摘下來遞給依蘭「這是你的，前天在程麓家碰巧撿到的，估計是你那天送他回家不小心掉他們家了，你都沒發現丟了呀」。

依蘭頓了下，接了過去：「啊哦！我還以為丟了呢，心疼了好幾天」。

畢西西出了門，忽然又探頭進來一臉壞笑：「你怎麼臉紅了啊，哈哈，我又沒懷疑你幹壞事了，緊張什麼」。

「再胡說掌嘴，趕快回去工作」依蘭惱羞成怒。

畢西西笑笑的出了門。

十點鐘不到，畢西西從洗手間回來，跟前台小米閑聊了兩句，正好碰上動物園快遞來的手機，畢西西於是笑著跟小米說起前兩天跟程麓把手機掉到動物園熊山的事，兩人小聲笑鬧了一陣子，畢西西指著快遞包沖小米眨眨眼：「給我吧，我正好有事去找程總簽字」。

小米笑眯眯的遞了過來：「哈，反正你們兩一家子，給誰都一樣」。

「去你的，不許亂說，走啦」畢西西心情不錯的轉身一邊走一邊打開快遞包，手機除了有些磕碰的痕迹，基本上外表還好，看來小熊寶寶大概也沒興趣用這玩意兒磨牙，按下開機鍵，一陣歡快的音樂響起，畢西西感慨的想，看來以後要買這牌子的，真他奶奶的結實，扛摔！

畢西西拿著手機心情不錯的去找程麓，卻被告之他正在跟高管開會。

只好先返回企劃辦公室了，曾曉應該是去茶水間了，辦公室里也沒人，畢西西喜滋滋的琢磨，先挑張自己的照片給程麓做手機桌面好了，於是自己摸索著找出相冊，然後進入，準備挑一張美美的，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天還沒來的及看清的那張，像是程麓自拍的，半裸著上身，被子滑落在腰間，畢西西臉微微的漲紅了，可是又覺得不對勁，這張像是睡著了，再說這角度也不像自拍。搖搖頭繼續往下翻，三張是兩個人，畢西西在一瞬間呆住了，那個和程麓在一張床上的竟然是：依蘭。畢西西手指顫抖的往下翻，接下來，竟然還有很多張，內容都一樣，床，依蘭和程麓。

昨天程麓是故意把手機掉下去的，這個認知迅速的在畢西西的腦袋裡閃過，全身的血液似乎在一瞬間凝固了，感覺全身冰冷，她努力的從凳子上站起來，眼前一陣眩暈，手機畫面還停留在那張刺目的照片上，顫抖著拔了電池，獃獃的站了片刻，強迫自己深呼吸，冷靜。

曾曉端著兩杯咖啡進來，就看見畢西西臉色煞白，連忙走過來：「怎麼了，領導，剛剛不是還好著嗎？不舒服嗎？」

畢西西努力的剋制住手指的顫抖，把手機和電池遞給曾曉：「我忽然有點不舒服，我先回家去，你等會把這個給程總」。

曾曉猶疑的看著搖搖欲墜的畢西西「領導，你行嗎？我送你下去」。

「不用」畢西西擺擺手「你忙吧，今天事情挺多，你自己安排，不用管我了」。

畢西西說完，拿過包推開門往出走，路過依蘭辦公室的時候，她有一刻的衝動想要進去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質問依蘭為什麼這麼做，但是知道為什麼又能怎麼樣，知道為什麼也不能改變事實。

停留了片刻，狠狠的攥緊了拳頭，用盡全身的力氣走出公司，出了大廈，外面陽光燦爛，一切都明晃晃的耀眼，眼淚嘩啦一下全涌了出來，心口揪的緊緊的，快要窒息了。

秋天，天空很高，雲彩淡淡的飄過，街上陽光好的讓人心碎，畢西西頂著一片空白的腦袋，在街上茫然的走著，隨著人流等紅綠燈，在綠燈亮起的時候跟著人流木然的穿過人行橫道，緩緩的，努力支配自己的身體，搖搖晃晃的順著長安街茫然無措的前行，一切街景都在明亮的陽光里褪成灰白。

整個世界都變得遙遠了，沒有邊際，心臟里好像住了一個手藝很差的小木匠，他只有一把生了銹的鋸子，笨拙卻又努力不懈來回拉鋸。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沒覺得穿著6寸細高跟鞋的腳有什麼不適，或許除了住著小木匠的心臟，身體其他部位都麻木了吧。

趴在護城河的欄杆上，畢西西眯起眼睛看著日光里宮牆上的琉璃瓦反射著彩虹般的光芒，她想，白天，故宮裡那些鬼魂都住在哪裡呢？

她這一生最嚮往的幸福，曾經在這裡如花般綻放過，或許那些鬼魂看見過。

陽光太刺眼了，於是她低下頭，河水裡倒影搖曳，她看見自己的青春，藍裙子和白襯衣，初春里淡紫色的梧桐花，初夏里金色的麥浪，他們見證過她心底純凈如蓮的愛情。

眼淚忽而滴落在碧綠的河水裡，緩緩的就像電影里的慢鏡頭，濺起悄然無聲的漣漪。

曾曉打來電話時，畢西西看著手機屏幕上的名字，她用一片空白的腦袋分辨了很久，才遲疑的接起電話。

「西西，你好點了嗎？我剛把手機給程總了，還說了你不舒服回家了，他臉色也好奇怪哦，看起來怪緊張的，公司出什麼事了嗎？喂！西西，西西你還好吧」曾曉說了一大串以後才發現電話那頭的人都沒有反映。

「哦！我沒事，可能是公司有什麼安排吧。」

「西西，我下班去看你吧」曾曉在電話那頭喊著。

畢西西默默的掛了電話。

手機接著又一來電，畢西西掃了一眼是程麓打來的，她接起冷靜的問：「是真的嗎？你和依蘭」。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下才有些艱難的開口：「西西，對不起，那只是個意外，你聽我說」。

畢西西皺起眉頭把電話拿離耳邊，看著腳下的護城河緩緩的鬆開手，然後看著自己的手機滑落，迅速的下墜，下墜，就像她的心情，「咕咚」一聲掉進了護城河裡，瞬間被碧綠的河水吞沒了。

電話彼端，程麓聽見「咕咚」一聲，然後是一陣忙亂的信號聲，接下來電話就掉線了，再之後就怎麼也撥不通了。

整個世界都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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