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醉酒
夜,漸漸深沉。
不知是不是因為今天是牛郎和織女相會的日子,天空中只孤零零的垂著半截月亮,月光灑在人的身上,帶了一絲憔悴。
「三爺,您喝醉了,還是讓小四扶著您吧!」不甚明亮的月光下,出現兩道人影。
一高一矮,一前一後。
走在前頭的人影,身姿頎長十分清瘦,大概因為喝醉了,步伐有些虛浮。
矮一些的人走在後頭,手裡提著一盞羊角宮燈。
「不用!」睢酉庭的聲音十分冷清,混合著月光和桂花酒的味道。
他並不擅飲酒,在宴席上走了一圈,被灌了滿肚子的酒,此時已是頭昏腦脹,如若不是性格使然,早已癱軟如泥。
他素來持重守禮,即便飲醉,亦不會大聲喧嘩,借酒撒愁,失了世家公子的風度。
然而,他今晚明顯有些反常。
即便因為新郎身份,免不了被人灌一通酒,但是婚宴上有儐相幫忙擋酒,新郎要應酬起來自然會輕鬆很多。
但是,他今晚卻來者不拒,讓一眾承擔擋酒大任的儐相相沒了用武之地。
睢酉庭看著眼前疊著重影的兩條路,長腿一晃,朝著左邊那條鋪著鵝卵石的小路走了過去。
這條植滿了金桂的小路連通的是睢家家主睢風的曜石居,而右邊開滿芙蓉花的小徑通向的是睢酉庭新房所在的棲鶴庭。
它們一個在左,一個在右,方向剛好相反。
小四見睢酉庭朝著曜石居的方向越走越遠,有些急眼:「三爺,這不是回棲鶴庭的路,您走岔路了!」
「我……沒有走錯。」
睢酉庭睜著熏熏然的雙眼,仔細分辨了一下,長腿繼續往前邁。
不知是不是平時睢酉庭穩重的形象太過深入人心,還是他此時說話的聲音太過認真,小四以為自己才是看花眼的那個。
他揉了揉眼睛,看著右邊影影綽綽的芙蓉花,再次十分肯定的說道:「三爺,您真的走岔路了,新房在右邊,您怎麼朝左邊走……」
睢酉庭聞著鼻尖濃郁的桂花香味,眼神變得有些迷離:「她……在這兒,我要去找她。」
「找她?」
找新娘子?
看著睢酉庭著急慌忙的樣子,小四突然覺得這樣的三爺多了一些人氣,於是,笑道:「三爺,新娘子在新房,應該朝這邊走。」
然而,睢酉庭就像沒有聽到一般,繼續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三爺,三爺……」小四在後面一邊追一邊跑。
睢酉庭不管不聞,很快走過了桂花林。
「三爺……」好不容易追上來的小四氣還沒有喘勻,就聽見睢酉庭朝他豎起一根手指,示意他安靜下來。
「你看見了嗎?」他問。
扶風院!
小四看著那蒼勁有力的三個大字,心中有些莫名的慌亂:「我看見了,這是新姨太太的院子,爺,咱們還是走吧,要是被人看見了,會說閑話……」
「燈,熄了!」睢酉庭出聲打斷他的話。
小四看著眼前燈光微弱的小跨院,有種奇怪的感覺。
「燈熄了……」睢酉庭再次重複了一遍,慘淡的月光下,他看不出他臉上的表情。
燈熄了便熄了,為何三爺這聲音聽著有種苦澀的味道?
小四就算再粗心,也瞧出了不對的地方,新婚之夜,三爺卻跑到新姨太太的院門外傷情,這很是反常。
莫非,三爺和新姨太太之間有某種不可言說的……
腦中剛升起這個荒誕的念頭,他便被嚇的哐當一聲,把燈籠摔在了地上。
手忙腳亂的撿起燈籠,他有些不安的試探道:「三爺,既然這燈熄了,就說明城主大人已經安歇了,咱們還是回去吧!」
「……鶴……」睢酉庭低低說了一句什麼。
小四沒有聽清,他此刻只想快點把三爺拉回棲鶴庭。
「爺,這天色不早了,咱們還是回去吧,新娘子的蓋頭還等著爺去揭呢,這蓋頭揭了,這新娘子就是三爺的三少奶奶了。」小四懇求道。
「三少奶奶?」
睢酉庭踉蹌著朝後退了一步,似是想起什麼,轉身朝前走去。
「三爺,三爺,您走那麼快,小心跌著……」小四忙提著燈籠追在後頭。
……
棲鶴庭。
一個留著齊劉海的丫頭從新房裡退了出來,手裡提著一個食盒,站在窗台上發獃的藍衣丫頭看見了忙走上前。
「姐姐今天辛苦了!」她的嘴極甜,說著伸手想要接過食盒。
齊劉海並沒有把食盒交給藍衣丫頭,她蹙了蹙眉道:「主子都還沒有休息,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可不敢道辛苦!」
「姐姐,新娘子的蓋頭還沒有揭嗎?」藍衣丫頭突然湊近齊劉海耳邊問。
「噓!」齊劉海看了看四周,見沒人,這才把藍衣丫頭拉到一邊告誡。
「聽說……」她湊在藍衣女孩的耳邊細細低語。
「啊!」不知齊劉海告訴了她什麼,藍衣丫鬟有些驚愕。
「你小點聲,要被人聽見了,咱倆都……」她捂住藍衣丫鬟的嘴道。
新房裡,原本圍著要瞧鬧洞房的熱鬧的三大姑,六大婆,此時除了睢家的本家親戚留下來寬慰新娘子,其餘人都已經早早的離開。
由於新郎久侯不至,新房裡的氣氛由熱鬧漸漸趨向尷尬。
「阿枝,酉庭向來是個穩重人,一定是他那班朋友纏住了他,你可別多心。」
「那班兔崽子真是不分輕重,都什麼時候還不放人,我下回見著了,一定要好好說說他們才行。」
宋枝猜測說話安慰她的應該是睢氏本家的幾個長輩。
她抬起頭,由於長久的維持一個動作,頭上又撐著幾十斤的喜冠,她感覺脖子僵硬的都快要抬不起頭。
她很想活動活動脖子,但是好幾個長輩在場,她又生生的忍住了。
如果新郎還不來,大概她的脖子就要保不住了。
所以,新郎來不來對她關係不大,但是對她的脖子一定很重要。
「三嫂,今天外面有很多三哥的朋友,三哥他性子比較沉悶,那班人今天好不容易逮到機會,可不得要死命灌酒,我看三哥一定是被他們給拖住腳了。」?這聲音很年輕,應該是她的正牌小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