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四十三章[08.08]
「半點教養也無,滾!」裴晉怒斥。
牆頭上的白梨梨依然笑的歡:「拜王爺所賜,有娘生,沒娘養。回頭給我娘燒個紙,問問她啥時候把王爺帶走,夫妻二人也好早日團圓。」
裴晉氣的眼眶子通紅,嘴唇直哆嗦。
眼看著裴晉進屋提劍,白梨梨趕忙跳下牆頭,使出拈花飛葉往宮裡竄去。
聽聞白梨梨把裴晉氣了個夠嗆,蕭昱笑得十分開懷,卻又擔心不已。
「你還得跟著他們回南楚,這般惹了他,萬一找你報復怎麼辦。」
白梨梨一臉無所謂,他在宮裡布下黑手,害她何止一次。
「做下這等大的局,只怕離謀反的日子也不遠了,此時不氣氣他,來日他死了我會後悔。」
見她一臉沮喪,蕭昱心疼不已,自後面抱住她,下巴蹭著她的髮髻。
「阿梨阿梨,朕的阿梨啊,怎麼也抱不夠。朕總覺得,以前的日子像是嚼木頭,沒滋沒味,遇見阿梨,朕總算是個活人了。有喜有怒,有晝有夜,許是以前受的苦,都是為了換取阿梨的到來。這麼一想,朕覺得以前的苦沒白受。」
白梨梨動容,轉身抱住他的腰,臉頰貼在他的胸膛上,蹭蹭,再蹭蹭。聽著他的心跳,滿心的甜蜜。
「那我以前受的苦也沒白受,是為了在合適的時候遇見合適的你,想想,挺值的。」
想起兩人在明澄湖邊看鴛鴦打架,他露出黃色的底褲,還騙她說自己是個有理想的大俠。
明明見了她流口水,還說自己犯了舊病。
他說有個大秘密,帶她偷偷飛檐走壁去看,結果……好大的秘密。
天下第一大騙子!
手在大俠腰間一擰,大俠悶哼一聲,轉身將女俠壓在桌上翻雲覆雨。
離開北梁的日子近在眼前,有些事還沒有辦,白梨梨算算日子,也該辦了。
入夜,小缸子進入酒窖,小心翼翼打開酒缸後面的暗門,準備進去的時候,肩膀被人拍了一巴掌。
小缸子發誓,那會子差點嚇尿了,當轉眼看見笑眯眯的香妃娘娘站在身後,是真的尿出來了。
白梨梨一身黑衣,手提一小包袱,裡面儘是些好吃的,跟在小缸子後面進了暗門。
甬道很長,也很窄,僅容兩人的身量通過。兩側壁上的土很濕,有的地方甚至隱約有水滴的痕迹。
顯然,洞是新挖的。
算算老太監死的日子,便對上了。
在溫泉洞里逍遙的那幾日,白梨梨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地下暗無天日的地方,也可以有活人。
細細觀察小缸子,白日里時常打盹,吃的比以前多,鞋邊常有土的痕迹。粉黛鼻子很靈,聞出小缸子身上常常有酒味。
不難猜,老太監的密道便是從酒窖里開始,小缸子白日在玲瓏閣伺候,夜裡來給老太監送飯。
小缸子舉著打火石在黑暗的甬道里走了約莫一刻鐘,這才聽見前面有挖牆壁的聲響。
「師傅,小缸子來了。」
老太監沒作聲,繼續揮著鐵鍬,忽然手中動作一頓,吸了吸鼻子,轉身看向來人。
一身黑的白梨梨在黑暗中並不顯眼,可是老太監還是認了出來,跪在地上行了大禮。
「老奴拜見香妃娘娘,不知香妃娘娘駕臨,老奴適才失禮了。」
白梨梨扶起面前這個渾身泥土,已經看不清模樣的老人,洞中通風差,老太監身上已然是臭氣熏天。
老太監往後躲了躲,「怕熏著娘娘,娘娘還是靠後站的好。」
白梨梨往後退了兩步,整整衣衫,對著老太監彎腰,恭恭敬敬施了三個禮。
「您老人家受苦了,受阿梨一拜。」
老太監又跪在地上,眼中的淚翻湧而下,硬生生在黑臉上衝出幾道痕迹,像是水流過碳渣。
「老奴何德何能,一生無用,不可受貴人的禮。小缸子說,貴人給了錢財,讓他好好置辦老奴的墓,讓老奴死後還能有口棺材,老奴感謝貴人的心意,來世結草銜環,以報貴人的大恩。」
老太監不止知恩圖報,還是個明白人,知道白梨梨來此為的什麼,不用她問,自己便將知道的事娓娓道來。
「娘娘冰雪聰明,想來已經知道老奴的鼻子異於常人。呵呵,宮裡人都說,老奴能苟活到現在,靠的是釀出地道的金醉酒,換句話說,靠的也是這鼻子。其實老奴以前耳朵也和鼻子一樣好使,如今年紀大了,耳朵不再那麼好使了。」
「當年,老奴在郝連家當花匠,郝連三小姐是個愛花之人,時常去花房照看那些花花草草,老奴因此也跟三小姐熟絡些。」
「三小姐是個好人,真真的好人。三小姐有一次在花園裡發現一隻受傷的兔子,老奴是鄉下人,知道怎麼侍弄這些小東西。三小姐便將他交給奴,讓奴把兔子養在花房裡。兩個月後,那兔子傷好了,長的又肥又大,三小姐便把它放了。三小姐說,好好的小東西,困在籠子里一輩子,太可憐。」
白梨梨低頭,這話正是郝連錦瑟日後的一生。她憐憫別人,若是遇到個良人,也能平平安安走完一生,可惜啊,遇見個讓人生惡的裴晉。
「老奴那時身子骨不好,府里給的月錢還不夠吃藥的,三小姐每月給老奴一點賞錢,這一給就是三年。若是沒有三小姐可憐,老奴早就沒了。說到底,老奴這條命,是三小姐賞的。」
「三小姐與府里的大小姐和二小姐關係是極好的,可是老奴看得出來,大小姐並非心善之人。那時她面上與三小姐關係最好,事事為她著想。每次與三小姐一同看兔子,都是笑著來,笑著回。可是大小姐有次獨自一人到花房選花,沖著兔子便踢了兩腳,奴在花架子後面整理花土,她並不曾看見奴。」
「三小姐後來也覺察大小姐並非善茬,也漸漸有所疏遠。時不時的到花房裡,沖著花花草草一吐心事。奴記得,三小姐出嫁前有次到花房,獨自一人對著花花草草嘟囔心事。說心裡有了意中人,可是卻要遠嫁南梁了,此生只怕再也見不到那人。三小姐很傷心,還哭了好一陣。」
「想著三小姐離開北梁,嫁到陌生的地方,哪怕是皇宮,那也夠凄涼的。府里貼出告示,有沒有人自願跟著三小姐到南梁伺候,奴便自己報名,跟著到了南梁。」
「為了彰顯兩國友好,先帝賜了三小姐大量的陪嫁,其中便有不少北梁獨有的花草。奴是個花匠,手藝還過得去,便到裴府管起了花房。」
「三小姐過得並不舒心,時常到花房裡獨自一人哭泣。奴那時候躲得看似很遠,其實奴耳朵好使,三小姐說的什麼,奴都聽得著。」
白梨梨問道:「那三小姐跟南梁皇帝到底……」
老太監笑著搖頭:「小缸子跟老奴說了,南楚皇帝說娘娘是蓮妃的女兒,想來是上位之人的說法罷了。娘娘您是三小姐的女兒,這點老奴敢肯定。您的父親,就是裴晉,並非南梁先帝。」
「哦?」白梨梨看著他,琢磨著他的篤定從何而來。
「三小姐待字閨中時,仰慕者比比皆是,可是三小姐心裡只有一個人,為了那人暗自傷神。有人曾說,三小姐與南梁先帝認識在先,早就定下私情,純屬狗屁。」
「且不說三小姐是個知書達理的好女子,做不出那等傷風敗俗之事,老奴敢保證,三小姐的意中人並非南梁皇帝。」
「那我娘的意中人到底是誰?」
老太監搖頭:「是三小姐的書畫老師。」
白梨梨明白過來,在世人眼中,老師和學生難以結成連理。
「那書畫老師是個溫和厚道之人,老奴也曾見過幾次。那人已經有了家室,三小姐只能暗自傷神,除了跟花花草草說說心裡事,並不曾向誰吐露過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