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奔雷一

第十七章 奔雷一

「話說在那東菱縣有一個叫酒娘的孤女,絕色傾城,舉國無雙,開了一家叫『胭脂紅』的酒館,釀的一手好酒,多少人不遠千里而來,一為了她,二為了酒,有一天一個男人問她:「安有婚嫁?」,她說:「不歸人。」哪想著男人竟然不是尋常人,是天上來的神仙……」

時時季季都有好時節,粉色的小花苞垂頭喪氣,倚在已經開的明艷的桃花旁,清晨香露滲入花蕾,那花兒嬌羞一笑,日頭忽撥開雲霧闖了出來。沉甸甸的一樹花枝在明媚的春光里愈顯嬌艷,霧氣飄散,滿地繽紛惹人憐愛,不知不覺,這漫山遍野都已經開遍。

湖水上飛蟲踩著一兩個小小的浮萍,試著用觸角去碰水,還不曾夠到,岸上丟出一個石子,濺起一汪水花,那飛蟲一驚,趕忙震著翅膀跑了。

岸上的淺青色布衣少女偷偷含羞淺笑,手裡握著石子把玩,少女雙頰緋紅,長發垂下擋在耳邊,側目看過,視線里剛好是灰藍色長袍身影的一角。原來是有人先驚了她的心。

水面上氤氳的水汽升起,對岸遠山裊裊似布衣青紋,長袍男子手捧著書,目不斜視,藍色長髮帶耷拉在肩上,瘦弱的臂膀上沾著兩葉緋色,長袖下修長的手指正壓在不那樣好看卻細小的手上,小心觸碰后並沒有遭到拒絕,大膽的握進了手心。

少女面頰更紅,紅的比那漫山的花枝還要艷,撇過頭不敢看他,手裡的石子都要握出溫度。

清麗的鳥鳴聲在山間響起,『撲撲』落在桃樹上,啄花間的甜蜜。

男子垂下頭輕笑,耳根泛紅,慢慢挪動拉起少女的手摟過肩膀靠進懷裡,挨在她的耳邊:「等我回來,酒娘,待我考得功名,一定回來娶你。」

「嗯。」酒娘嬌笑點頭,依靠在男子的胸腹,臉頰又紅又燙,耳邊有他鏗鏘的誓言和熱烈的心跳。

男子緊摟她:「等我。」

春風吹起草地上的書卷,一連翻過好幾頁,水波瀾瀾,水霧消散,飛來的水鳥停在白毛蘆葦上獃頭獃腦的嘰嘰喳喳,同行的夥伴打開翅膀倏地擋住的它的頭,若無其事的望向漫漫花野。

張生第二天就要離開這個小縣城,不止張生,還有許多一同上京考試的書生,大概二三十人,一大早敲鑼打鼓,將街道堵得水泄不通,送行的人更是擺成了一條長龍,誰家的三姑六婆,誰家的好友親鄰,凡是平常見過面的都要說上幾句。

包袱里裝滿了書籍和趕路的乾糧,緊緊地綁上往肩上一帶,枯槁的手指整著男兒的衣襟,扶的平平整整,低頭擦了擦眼角的淚,手上挽著的竹籃空空如也。

張生將面前枯瘦的婦人攬進懷裡,修長的手指劃過粗布衣裳,硌得手痛,他憂愁的嘆了口氣,在走後,不知道還有誰能來照顧她:「娘,你等我回來,我一定會讓你享福,過和富太太一樣的生活。」

「你這一走就要好幾個月,路途遙遠辛苦,還不曉得會遇上什麼事,一定要小心,平平安安回家,功名重要卻比不上命。」老婦人不停地抹眼淚,瘦癟癟的手指未見干過,對兒子的關心顯而易見,又不像別的送行人一樣喜氣洋洋。

張生抓著老婦人的手點了點頭,跟著隊伍移動,回頭向老婦人招手告別。

送別的人擁擠在身後,邊笑邊哭,年輕人上京趕考,在他們看來是無比光榮的事情,哪怕是在一個人人都想著考取功名發財的時代,遍地都是讀書人,讀書人就成了最無用的人,如此心中還是會存在希翼,奪個秀才還能有資格做個教書先生。

張生一臉正氣,大步向前,送行人漸漸看不到了,路旁跑來一群衣著樸素的女子,飛快的扎進隊伍里個個抱著情郎,手裡拿著精緻的香囊和信物,半句話未說,眼眶先紅了,還沒有心悅之人的,只得笑笑先一步走了。

張生往外一退,給她們讓出道來,一眼就看見站在樓道上的酒娘。她好好梳了發,仔仔細細地打扮了一番,平日里看不到裝飾的發間別著一枝鮮艷的桃花,素白的一身衣裙似乎是新的,手裡拿著一個粉色香囊,臉上不知是抹了胭脂還是害羞,看見張生惦著腳跑了過去。

三分嬌俏七分羞赧,平素無奇的面孔上全是笑,低頭遞出手中精巧的香袋,拿著一隻白玉佩一同放到他手中。

「你帶著,這是娘親留給我的,說是可以保平安。」她笑著,嘴角漾出一個淺淺的梨渦來。

張生拿住東西的時候一同拉住她的手,白玉佩握在手裡冰涼如水,和女子粗糙的手指不一樣,卻擁有著無可比擬的價值。他眉間不舍之情瀰漫,千言萬語彙聚,只道:「謝謝,酒娘,你等我,我會回來娶你。」

「好,我等你。」酒娘甜糯一句,忽抽出手跑走了。

他望著那道背影,鮮艷的花枝在她發間和他遙望,震天響的鑼鼓聲從他身邊走過,隊伍早就開始向前走了,女子沒再和男子親密,強忍著眼淚走在一旁,一直送到了村口。

張生趕忙跟上,跑到敲鑼的隊伍前面,兩旁簡陋的屋舍可遮風擋雨,門前褪色的對聯上龍飛鳳舞,那些都是村裡的青年們自己寫的,回過頭來,竟是有一層薄薄的沙塵飛起,顏色單調相似的身影,各個健步如飛,那沙塵原是他們踏飛的。

鑼鼓送到村口便停了,青年們頻頻回望,女人守在村口揮手,也是送到這了。張生看啊看啊,怎麼也沒見到自己想看的人,只得低頭看著手裡的香囊和玉佩,微微一笑,再不回頭了。

酒娘躲在木樁后露出半個頭,一群人里他的身影是最好認得,一眼就瞅到,還想再看兩眼,有人走到一起說話,便將他擋住了。她踮起腳遠望,村口的女人們都散了,路上褐土裡雜草叢生,微風輕輕一吹,一點衣角都看不見了。

她靠在木樁后,身後絞著手指,不想他捨不得她,才匆匆跑掉,回家的路走了一半又想著再看他兩眼,到底也是知足了,只盼著來年早些到,高中與否,她是都要嫁給他的。想到這,她又嬌羞的笑了起來,拿下發間桃枝,一路拿在手裡開開心心回家了。

雖說是東菱縣上的人,但到底還只是其中的一個小村子,家裡的酒館自然也不大,方的兩三張桌子再多不過了,前邊是放酒必要的櫃檯,這時候酒館還沒有名字,只掛了一面旗,寫著『酒肆』兩字。

好在是鄉間小鎮,人們也並不太講究,屋裡的桌子有時候空著,倒是外面擺著的凳子上會坐著一群勞作歸來的人,男人女人都有,坐在一起笑笑哈哈的,過一會兒,一些人走了,另一些人又過來了。

酒肆的生意著實不錯,卻也掙不了太多錢,周圍住的都是鄰里鄉親,她爹娘是和善的人,熟人來了都是有優惠的,有時候一文錢來的,總會多喝走兩文錢,他們也不計較,算著賺來的錢夠生活外還能買得起兩身新衣裳,倒也過得舒適。

她平日里守在酒肆里,多數坐在酒櫃前給人舀酒,聽著他們東家西家的扯,誰家的菜在縣裡大賣了,誰家的媳婦又生孩子了,誰家的瓜果被偷了,說到這時,人聲里總要跳出來兩聲不甚文雅的話,一群人便一起揶揄那一人,哄堂大笑。

她從來都不說話的,只聽著,聽到有趣的就跟著笑,這天,不知是誰瞧中她,在鬧哄哄的人群里突然說了句:「老酒家的姑娘今年也十七了吧,有沒有看上誰家的小伙啊,大娘給你說媒啊。」

她一愣,臉立馬就紅了,將酒勺放到酒柜上落荒而逃。張生,她腦海里想的是張生。

旭日初升,天氣越來越軟和,更多的人來酒肆里閑聊,多多少少都要喝上一兩口,酒平常都是她爹一人釀,最近做的有些少了,供不應需。趁著清早沒什麼人,酒娘也能來幫上些忙,她爹也喜歡讓她來做酒,家裡只有她一個女兒,這小酒館還希望能繼續做下去。

一壇酒釀好是好幾個時辰之後了,酒娘將酒罈搬上酒櫃,外邊的街道上就有人坐過來歇息了。

她娘坐在門邊縫補衣衫,見到有人就收了手裡的事,給人擦了擦凳子,沖酒娘招呼:「來一碗酒!」

酒娘利索的舀上一碗酒端了出來,對著來人一笑,是西街邊上的吳大娘。

她送完酒就回去,回頭看見她娘和吳大娘坐到了一處,暗暗一笑。吳大娘是她們村裡最雜事的人,東家西家的事沒有她不知道的,天天要拉來酒館說一通,偏生還不惹人閑,會避重就輕,多大的事都能讓她說成笑話,笑完就不記得了,那天要給她說媒的也就是這吳大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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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世傾城神女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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