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緣歸夏夜

清涼的月光灑落在天京市金沙街的街道上，這裡是附近最繁華的街區。

筆直的柏油馬路通向遠方，一名扛著灰色背包的青年默默地行走在人行道上。

仲夏的蟲鳴在夜空中交匯成一首悅耳的交響曲，然而此刻文皓卻覺得是如此吵耳。

他掏出錢包，翻開后，面對殘酷的現實絕望地嘆氣，「終究要露宿街頭了嗎？」

錢花光了，工作卻找不到，看來真的走投無路了。

忽然，一陣陣吵雜的敲擊聲和激動的叫喊聲令他停下了腳步，轉首一瞧，原來不知不覺間，自己走到一家大型的電子遊戲廳門前了。

低頭看了眼錢包，再抬首望了眼遊戲廳的招牌。

為了節省花費，他，已經一個多月沒碰過最喜歡的電遊了……

「最後放縱一次吧！」

毅然轉身，步入電子遊戲廳。

在櫃檯把身上僅剩的所有現金兌換成了遊戲幣，文皓決定至少要把這裡所有的遊戲都玩一遍！

一樓是休閑娛樂場所，主要是提供餐飲服務，只有幾個太鼓達人之類的遊戲機放在角落處，二樓才是真正的戰場。

爬到二樓，入眼繁華，人聲鼎沸，熱鬧的氣氛瞬間把他的情緒點燃——遊戲廳永遠是不會缺少客人的。

各式各樣的遊戲機器成列在二樓的娛樂區內，令他目不暇接。

粉飾的牆壁上，貼滿了各種遊戲或是著名電子競技運動員的宣傳海報，其中，在大廳正中間的牆面上的，是一幅罕見的巨型牆布。

牆布的整體色調呈橘黃色，那是血色夕陽下的光影。

光影中，是一片傾倒著各式兵器的沙場。

六道身影背對著觀者，面朝血色夕陽，或盤坐在巨石之上或站立於小丘之上，光輝照耀下，一股磅礴的氣息迎面而來。

觀看者失神間，內心會被畫中那股強烈的戰意點燃，嚮往著加入他們，這是這幅巨畫自身攜帶的無法抗拒的魔力。

一行大字位列頂端——「心之所屬，意之所向，全球15億玩家同時在線，踏上未知征途，探索天際之跡！」

這是網游的宣傳牆布。

當今，風靡全球的一款名為「天跡」的虛擬網游。

文皓看到這幅牆布的瞬間腳步一滯，但沒有像其他人一樣駐足停留。

天跡？與我無關。

文皓轉移了視線，把注意力轉向其他地方。

粗略觀望之後，他發現遊戲廳的龐大程度有些超乎預料。

特別是年輕人興奮的叫喊聲此起彼伏，激起了腎上腺激素的分泌，讓文皓瞬間把一切人生的煩惱拋之腦後。

再也忍不住了，把背包寄放在櫃檯之後，就近找了一台賽車遊戲坐了上去，戴上3D實感頭盔，投入遊戲幣，忘乎所以地沉浸在遊戲中。

「Youwin！」

拿下第一個遊戲的新紀錄，文皓舒暢地摘下頭盔，朝著另外一台遊戲機的方向走去。

不論是什麼遊戲，文皓都是熟練至極，不斷地以一枚遊戲幣的戰績，刷下每個機子的最高紀錄。

就連打地鼠機他也不放過，彷彿在發泄這段時間以來壓抑著的所有對生活的不如意。

「Gameover！」

又刷新了一台射擊遊戲的紀錄，文皓摘下3D眼鏡，雙眼中悅動著熱忱的火焰，和一個小時前踏入店門前眼底滿是灰色的他判若兩人，是遊戲讓他復活了。

「老金，天霸區那邊似乎剛來了個很厲害的妹子，不少主場的老玩家被虐了啊！」

「哦？這麼牛？靚不靚？」

「不知道，我也是才聽說的，走，一起過去看看！」

就在文皓正在玩著一款音樂遊戲的時候，忽然身邊走過兩個情緒高漲的男子，他們的談論聲頓時引起了文皓的注意。

結束手中遊戲后，摸了摸褲兜，發現只剩下五六個遊戲幣了，不禁嘆了口氣。

他還沒玩過癮，夜，也還漫長，現實，卻是冷酷無情的。

既然只剩下這麼點遊戲幣，那就該好好珍惜了，文皓決定先去看別人玩遊戲，打發時間，過過眼癮。

天霸？不然待會就在天霸區擺擂吧！文皓思忖，擺擂的話只需要一枚硬幣的成本就能一直玩下去，當然，前提是不能輸。

天霸是一款雙人格鬥遊戲，少數大受歡迎的平面遊戲，其動作操控極為精巧複雜，對玩家的意識和手速有著很高的要求，是世界電子競技領域的一個老牌項目。

來到天霸遊戲機的專區，這裡雖有著五十台左右的遊戲機，但依然很難滿足所有的玩家，在這裡，玩家可以選擇PVE模式或PVP模式，也可以聯機挑戰現場別的玩家——就是方才說的擺擂。

剛來到這裡，文皓就發現這裡的人氣異常高漲，和別的遊戲區形成了鮮明對比，路人圍了里三層外三層，在外面根本看不到裡面發生了什麼事

好不容易擠到了人群裡面，文皓看見一道纖細的背影正坐在一台遊戲機前快速的敲打按鍵，屏幕上，一個留飛機頭髮型的人物正被一個穿道服的人物狂虐，一個個精彩的連招絡繹不絕地釋放出來。

場面如同大人和小孩在打架。

「KO！」

飛機頭理所當然地被摁倒在地。

圍觀人群瞬間沸騰了起來。

「這都第幾個了？」

「第十個了吧？這妹子不一般啊！」

「你看她操作的手速，我好像看到了殘影啊！」

「沒那麼誇張，是你眼花了，不過確實很快！」

文皓靜靜地看著女孩熟練的操作，這妹子算是達到了高手的境界了，普通的天霸愛好者確實不足以當她對手。

稍微對女孩的相貌感到好奇，移動了幾步，文皓看到了女孩的側臉，可是女孩戴著粉色的連衣帽，大半邊俏臉都隱藏在帽檐的陰影之下，除非正面看，不然根本看不到整張臉蛋。

不過，從露出來的五官中——小巧的鼻子，殷紅的雙唇可以得知，這個女孩的相貌絕對清秀，極有可能是難得一見的大美人。

女孩連挑數名遊戲廳里的常客，完全碾壓，頓時就讓很多躍躍欲試的人退縮了，互相推搡，一時之間，竟無人敢應戰。

「嘿嘿，還有沒有人要打啊？」甜美的聲線讓眾人想氣又氣不起來。

文皓左右看了一下，發現這句挑釁並沒有讓誰站出來，其實在他看來，女孩的實力說強也不是很強，屬於中層，恰巧這種平民娛樂場所並沒有上層的玩家可以讓她吃一次虧，才讓人產生此時這種她難以戰勝的錯覺。

「這麼大的一個遊戲廳居然沒有人能打，好失望啊！」女孩癟癟嘴，轉身準備改成人機對戰。

「喂，小丫頭，你可別得意！」

「就是，別以為真沒人打得過你！」

「哥在這裡玩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裡玩沙子！」

她這句話有意無意間觸及了眾人的底線，各種不滿聲從人群里傳出，不過依然沒人敢上去應戰，就站在那裡耍耍嘴皮子，起不到任何作用，看起來倒是有些搞笑。

被打臉的仍然是被打臉，除非有人能改變這個連勝的局勢，不然是無法挽回失去的面子的。

「既然那麼厲害就快點下來啊！不然我一個人玩好無聊！」

「你……」

看著場面愈演愈烈，文皓一陣無語，這女孩顯然是粗神經，說話都不經大腦，從語氣中可以知道她並不是想挑事，而是想找個玩伴，但說出來的話卻極容易讓人誤以為是來砸場子的。

而且還有一個關鍵點就是女孩並不知道自己已經引起了眾怒了，這樣會讓她無限制地激怒眾人。

再沒人制止就不知道要發展成什麼場面了。

唉，反正今晚也要擺擂。

這麼想著，文皓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在女孩身邊的機子坐了下來。

「嘿，這不是還有人敢下來嘛？快點快點，選人物！」女孩一心放在眼前的遊戲上，看都不看文皓一眼，忙招呼著他快點選人物。

文皓也不急，投了一個遊戲幣，隨意挑了個人物，進入了遊戲。

「哦哦，小哥威武，別輸了啊！」

「小哥，我們男人的面子能否挽回就看你的了！」

「小哥必勝！你贏了我就給你生猴子！」

圍觀的一堆雄性看見有人主動出戰，都是激動得跟打了雞血似的，不停給文皓打氣。

「你可別辜負他們的期望嘍？嘻嘻——」作為敵人的女孩調皮地吐吐粉舌。

「先關心下自己吧……」文皓好心提醒了一聲。

四十秒后。

「KO！」

「……」

全場死一般的寂靜。

「怎麼可能？」女孩不可思議地看著屏幕上的畫面，嘴角忽然輕輕勾起，抬手投下一枚遊戲幣，「再來一局！」

四十秒后。

「KO！」

全場又是死一般的寂靜，不過這次只維持了數秒，便沸騰了起來——

「卧槽，這就打完兩局了？！」

「喂，我剛剛看到殘影了！」

「我好像也看到了，這特么的手速有多快啊？」

「乃乃的，真高手啊！」

「嘖嘖，丫頭，輸了就趕緊換人！」

「對啊，手下敗將就趕緊走人！」

「再來！」女孩越打越興奮，根本不為外界所影響，又投下一枚遊戲幣。

「喂，換人了！」

「再來！」

「喂……換……」

「再來！」

……

「再……」

擺擂這種東西要經常換人才能留住人氣，可是女孩一直不願意讓位，連續輸了不知道多少把，直至群眾看厭都散了，還想要再繼續打。

文皓反正玩的開心，就陪著她打。

時間悄然流逝，當女孩再次摸口袋時，發現自己的遊戲幣已經用完了，這才尷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遊戲幣用完了，你等等，我去買！」

「還要啊？」連勝二十局帶給文皓的已經不是快感了，而是疲憊，他中途就想要離開了，無奈女孩死命拉住他不放，才捨命陪君子。

「再來幾局嘛，難得玩的這麼開心！」女孩轉首看著文皓的側臉，笑著道。

「我真累了。」

文皓一開始還覺得好玩，現在突然有點怕這女孩了。

「嗚，那好吧……」

當文皓以為女孩好不容易消停下來時，忽然發覺兩道火辣辣的視線正死盯著他的臉不放，那模樣簡直就像是看出文皓早上沒洗臉了一樣（並且他是真的沒洗）。

「呃，我臉上有什麼髒東西嗎？」文皓不敢動作，既後悔又心虛，早知道就先去洗手間洗把臉了。

「你！」女孩突然伸出玉手捧住了文皓的臉，硬掰過來，緊緊和文皓對視著。

文皓這時才看清了女孩的面容，不禁怔住。

某個塵封的記憶突然被喚醒。

怎麼可能……

文皓陷入了失神。

直到一道高分貝的女音把他從朦朧中給震醒——

「小白！」

「……紫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