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折翼的孤鷹

「文皓……原諒我……我不該協助他……折斷你的翅膀……」

「我……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

……

睜開雙眼，耳邊傳來布料摩擦發出的窸窣聲。

文皓髮現自己滿頭大汗。

從床上坐起來，轉首望向陽台。

窗帘在夜風的吹拂下不停擺放，如同月光下的美人在曼舞。

原來是他忘了闔上拉門。

起身拉開窗帘，行至陽台，夏末的氣息撲鼻而來，目之所及，一片繁華。

天，還是黑的，廣場，還是亮的。

側目，隔壁的陽台，是沉睡中的公主房間的陽台。

又是那個夢……

靠在陽台扶手上，文皓伸手往眼角一拭，濕潤的觸感，不知是淚還是汗。

從衣領內拉出金色的卡片，放在手中，輕輕摩挲其上凸起的天跡二字，思緒飛揚。

和吳柏帆分別之後，文皓便回到自己的宿舍，拿起僅有的一套換洗衣物洗漱一番后，便躺在床上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宿舍很乾凈，很簡潔，雖比不上紫婷房間的寬闊和精美，但絕對也是酒店級別的裝修，再加上傢具一應俱全，這待遇放在哪裡都是一流的。

較為遺憾的是，新的環境，仍舊無法讓文皓擺脫那個夢魘。

跟吳柏帆說的那句話並不是空穴來風，現實驗證了他所說的那句話是正確的——他可能睡不著，他確實睡不著了。

只有在白天，他才能安然入睡，這個習慣，已經維持很久了，久到，他都忘了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玩遊戲能有什麼出息？我的兒子，絕不能是一個只會玩遊戲的廢材！」

「扔了，都給我扔了！要是再浪費老子的錢去買這些毫無意義的東西，你就別想再從我這裡拿到一分錢！」

「要是再這樣頹廢下去，你就給我滾！」

耳邊，迴響著五年來的種種聲音，文皓放下首飾，閉上了雙眼，讓回蕩在腦海中的那道聲音自行消散。

媽，你知道嗎？折了翼的雄鷹，就再也飛不起來了。

突然回想起吳柏帆的話，凌晨3點似乎天跡新區即將開放，而店裡，貌似在這個時間點還要搞活動。

去看看吧。

文皓想著與其在宿舍閑坐感悟人生，還不如下去消遣消遣來得有意思，便轉身走回房間。

來到一樓，人聲鼎沸的景象令文皓難以置信這是發生在凌晨三點的畫面。

在這個城市大部分人都沉浸在夢鄉之中的時候，還有著一群人，他們仍在激昂地慶賀著，他們便是體育競技的粉絲。

天跡每次的更新時間是從世界時間的角度出發而定的，從未偏袒過哪個國家哪個區域，就像足球世界盃一樣，在哪個國家舉行的，就跟著這個國家的時間來，天跡每次新區開放的時間都會選定一個時區。

而電競粉絲們的熱情豈是區區時間差可以掩蓋的，文皓心想，難怪今晚到來的時候，大廳座無虛席，大家都是在等著這一刻。

就像熬夜看世界盃一樣，這種心情，只有體育競技的粉絲才能體會。

大廳中央的一面白牆，文皓初來時曾奇怪過為什麼在這裡要鋪設一面白牆，原來，這是當作巨型銀幕使用的。

此時，銀幕上正播放著體育台的內容，著名主持人和幾位文皓不認識的知名職業選手，正在激動地討論新區開放的福利，詼諧的語氣，以及善於調動氣氛的巧舌，時不時就引起圍觀客人們的大笑，彷彿今天是一個隆重的節日。

工作人員們不知何時拉起了彩帶，擺出了公告欄，上面羅列著新區開放網吧舉行的慶祝活動，例如全網吧首個10級的獎勵，以及副本首殺的獎勵等等活動，其獎勵金額皆不菲，使得客人們個個摩拳擦掌，插卡登錄，迫不及待地盼望著官方將新區數據載入完成。

文皓在櫃檯又碰到了昨晚接待他的妹子，妹子此時已經知曉紫婷的身份，通情達理地給他開了一張不限時的上網卡。

好不容易在人群中找到唯一的一個空位，文皓坐下后，卻開始猶豫，天跡，留給他太多心碎的回憶，他，早在五年前就放棄它了，此時讓他重新拾起這份回憶，他產生了抗拒心理。

而且，他沒有賬號卡，也沒錢購買賬號卡。

話說回來，這根本就不存在選擇。文皓自嘲地笑笑，打開了天霸搖桿模擬器，還是在線上和玩家PK天霸吧。

大廳的音響里傳出主持人和職業選手的談論聲：「這樣啊，新區開放三天內，每個新註冊的玩家都能獲得一個神秘抽獎的機會，真期待啊，不知道官方會放出什麼神秘大獎呢？」

「我覺得金武是肯定有的。」職業選手回答，「還有高級技能書，因為這兩樣東西是當前所有天跡粉絲夢寐以求的物品。」

「這樣啊！我也想要一個金武呢！」

「那我建議你現在趕緊去登錄賬號。」

「啊，你說的對，我要趕緊回家才對，這時候還上什麼班啊！」主持人說完作勢要離開，滑稽的模樣引起客人們的開懷大笑。

「喂，哥們，你沒事吧？」坐在文皓身旁的一名寸頭大漢看到文皓居然在打天霸，在這個時候，可是貨真價實的奇葩一朵啊，於是忍不住搭話，「這個時候還不趕緊登錄天跡？」

「我沒有賬號卡。」文皓禮貌性地回絕了。

「你在說什麼呢？你脖子上掛著的那個不就是……」板寸頭說著說著臉色劇變，瞬間結結巴巴，「這……這是……金色賬號卡！我勒個去，大佬啊！！！」

手指猛地停頓，文皓緩緩低下頭。

忘記收納的金色卡片，懸挂在文皓胸前，在燈光的照射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膜拜大佬！」板寸頭誇張地鞠躬做出伏拜狀，「您就當我剛剛在放屁吧！」

文皓退出了天霸，拉起吊墜，金色的卡片在他的鼻尖轉動，嶄新的表面，看得出主人對其的重視和呵護。

新區開放時間不知不覺已經到來，網吧客人們絡繹不絕地湧進天跡世界，抽到滿意的獎勵的人手舞足蹈，抽不到滿意獎勵的人也沒被打擊到多少激情。

在這種氛圍中，文皓的心臟也在跳動。

他，確實已經和天跡擦肩而過了。

但曾經的那份感情，深入靈魂，怎麼可能說忘就忘？

從母親手中拿到這張金卡那一刻起，他就知道這張金卡的作用，也是從那一刻起，他就沒有再接觸過天跡。

這張金卡，最終成了遺物。

「我在猶豫什麼？」文皓突然自問，「我已經自由了，為什麼還要遵守那些框架？」

拿下金卡，插入登錄器。

「請輸入指紋！」

大拇指按下。

「登錄中……」

「歡迎來到天跡大陸！」

「這……」

在界面轉換時，文皓愣了愣。

本應進入創建角色頁面的流程，不明所以地被跳過了，屏幕上畫面直接進入了遊戲。

眼前，是熟悉的新手村。

為什麼會這樣？

文皓帶著疑惑移動游標，打開人物屬性欄——

昵稱：恨水東流

種族：人類

……

文皓往下查閱，眼底的光芒不停閃爍，一條又一條的信息逐漸浮現，直到某一條信息躍動而出的剎那，他的心臟驟然收縮——

自主職業：浪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