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六十九章
「你有!」慕十八的眼神中帶著控訴,「你看我什麼都不順眼!你把我一腳踢給方大人,不讓我保護你!我還算什麼親隨?我什麼親人都沒有,睜開眼第一眼就是看見王爺,我想保護王爺一輩子的,看你不開心,我比誰都難過;你喜歡沈大人,我看得出來,我只不過去提醒一下他而已,沈大人一定也喜歡你的,王爺你這麼好,誰會不喜歡?我就是怕我太沒用,你不要我了……」
慕梓悅越聽越心裡發酸,眼前這個看起來開朗陽光的親隨居然還有這樣不為人道的惶恐,是她疏忽了。
她踹了他一腳:「喂,唧唧歪歪的,像不像個男人!你知道我為什麼把你從軍中提出來當我的親隨嗎?」
慕十八吃痛,差點從馬車上摔下去,委屈地說:「踢我做什麼?」
「我救了你的命,可要連本帶利地收回來,說不定沒出事前你是什麼西川首富,是什麼武林盟主,是什麼洞主頭人的,留你在身旁可不怕你賴賬,難道會輕易把你送人?」慕梓悅斜著眼睛道。
「那……要是我就是一個窮光蛋呢?要是我一輩子都想不起來呢?」慕十八猶豫著問。
「那更要留你一輩子啦,讓你這一輩子都替我免費幹活,償還我的救命之恩。」慕梓悅恨恨地拍了一下他的頭,「所以不要胡思亂想,你一輩子就是廣安王府的人了,想走,得拿東西來贖。」
慕十八的眼睛亮了亮:「王爺不討厭我嗎?」
「討厭你什麼?」慕梓悅蹲了下來,平視著他的眼睛,「十八,記著,你永遠都是我的好兄弟,就算我不在了,只要這廣安王府的牌匾在,你就不會沒有家。我有時候罵你,只是因為當你是我的家人,旁的人,求我罵我也懶得花這力氣。」
慕十八的眼睛愈發亮了,耳根也漸漸地紅了,半晌才掩飾地轉身去撥拉那韁繩,甩了個鞭花,粗聲說:「那我們回家去吧,沈大人不來就不來,還有好多人等著王爺呢。」
慕梓悅滿意地揉了揉他的頭髮,剛想點頭,忽然,她的頭皮一麻,那沈若晨正在不遠處微笑著看著他們,不知道來了多久了,不知道有沒有聽到剛才慕十八的胡言亂語……
慕十八一見沈若晨,立刻高興地沖著他打招呼:「沈大人你來啦,是不是找我家王爺……」
慕梓悅尷尬地笑著,截過話頭:「若晨這是要去哪裡?今日天氣不錯,呵呵呵。」
她盼著沈若晨趕緊走開,自己也好駕著馬車一溜煙兒回府,萬萬不能讓這個慕十八再說出些什麼話來。
哪知道那沈若晨竟朝著她走了過來,沖著她眨了眨眼,笑著說:「昨日聽這位侍衛一番薄責,下官醍醐灌頂,朋友之交,不以落魄避之,更不以榮寵遠離,寵辱不驚。下官輾轉了一夜,特來向梓悅請罪。」
慕梓悅被他這樣一瞧,忍不住心神一盪,情不自禁地說:「若晨何出此言,我的心裡,從來都不曾怪過你。」
「那今日家僕告假,不知能否借光,搭個便車回府?」沈若晨微笑著問道。
還沒等慕梓悅回答,慕十八便高興地應道:「當然可以,我家的馬車寬敞得很,四個五個沒有問題。」
「如此,便叨擾了。」沈若晨舉步便往前走去,慕梓悅的心裡一跳,不知怎麼,夏亦軒的臉突地在她眼前晃了晃,她往四下瞧了瞧,居然有種心虛的感覺。
果不其然,不遠處,夏亦軒正朝著這裡看著,沉著一張臉,四周一丈之內散發著生畜勿近的氣息。
她呆了呆,扯了扯嘴角,沖著他擠出了一個笑容,剛想打個招呼,沈若晨已經走到近前,一抬腳便上了馬車,喊道:「梓悅,快進來。」
慕梓悅只好硬著頭皮進了馬車,屁股還沒坐穩,便聽得車壁被敲了兩下,她飛快地掀開帘子,解釋說:「亦軒兄……」
帘子外慕十八有些愕然,撓了撓頭問:「王爺,我們是直接送沈大人回府呢,還是去繞上幾圈?」
慕梓悅腦門上的青筋都快爆起來了:「十八你說什麼笑話?當然是直接送!」
慕十八縮回了頭,吆喝一聲,馬車便動了起來。
慕梓悅回頭沖著沈若晨笑了笑:「若晨勿怪,十八自從失憶后,總是會有些驚人之語,不必理會。」
沈若晨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看的慕梓悅心裡有些發毛,她佯作不經意地撣了撣自己的衣衫道:「怎麼,難道我出去這麼多日子,竟然變得越發玉樹臨風,讓若晨你心生妒意了不成?」
沈若晨莞爾一笑:「梓悅,你說話怎麼好像總是帶了些痞味,一點兒也不像是個權傾天下的王爺。」
「若晨不覺得我這樣的十分親和嗎?若是王爺都像亦軒兄那樣,只怕那金鑾殿上都要結冰了,人人都見了他心裡發慌。」慕梓悅笑嘻嘻地說。
沈若晨失笑:「瑞王殿下的確……冷了些,就連我也不敢和他多說幾句,不知為何,他好像對我有敵意。」
「他面冷心熱,別人都對他有誤會,其實多接近幾次,就會發現他挺好相處。」慕梓悅替夏亦軒說好話,以後這朝堂上一文一武,就是大夏的棟樑,萬萬不能心生芥蒂。
「我還一直以為你們倆不和……」沈若晨凝視著她,眼神複雜。
慕梓悅尷尬地笑笑:「誤會,都是誤會。」她想起自己以前對夏亦軒的提防,不由得有些愧疚,轉念一想,誰讓夏亦軒以前在她面前叫囂著要做天下第一人?誰讓老廣安王留下這麼語焉不詳的四字遺言?話又說回來,父親那時候到底要說什麼?「瑞王打你」?「瑞王煩你」?還是「瑞王等你」……
慕梓悅只覺得臉上一燒,輕咳一聲,把腦中那幾分綺念拋開:「其實,有些事有些人還真是要換個角度才能看清楚,就像瑞王殿下,若晨多接觸幾次就會明白了。」
沈若晨點點頭,有些感慨:「是啊,就好像梓悅你一樣,我一直都沒弄明白,你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弄不明白就難得糊塗吧,」慕梓悅體貼地笑了笑,「我看你這些日子都消瘦了,別太費心勞神,以後你要輔佐陛下的千秋大業,多注意身子。」
「有王爺在,可用不著下官費心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