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天下第九自破天罡

第二百五十五章 天下第九自破天罡

一縷先行而至的劍氣穿透了蘇夕瑤淺薄的肩頭,她猶如一朵在風中綻放的血蓮,凄美絕艷,在即將身消玉隕之際叫人扼腕嘆息。

又是一縷劍氣落下,眼見就要洞穿蘇夕瑤的心房。

這一刻,那位當今武評榜排行第九的白衣醒悟了。

這天底下一切遙不可及的海誓山盟,當真比得過眼前人的情深義重?

從前,他說大雪山漫山遍野的飄雪在她面前盡失色彩,所以她在大雪山上綻放猩紅,只為了給他討回一個公道,不料卻換回來這一生的伶仃孤寂。

他瞞著她在千里之外的西域剃度出家,在此之前,他曾給她寫過一封書信,他讓她莫要再苦苦相守,他不願再重新回到那片讓他肝腸寸斷的土地,可她卻將那封書信焚之灰燼,她以為這只是他的氣話,只要等他有了改變這座世俗江湖的本事,一切都會回到兩人相識之初,

於是這些年來她苦苦相守,一路攀上了大雪山的山巔,成為了拂雪山莊的執牛耳者,為的就是等那位西域佛陀東出大梁的那一日,她能與他一同將這座世俗江湖裡裡外外地洗個乾乾淨淨,好讓這座天下間所有世俗之外的東西都能光明正大,方得始終,這是她的寄望,也是這麼多年來支撐著她一步一步踏上天罡的動力。

她明白了,原來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廂情願,那尊西域佛陀從未想過要重新踏足這片世俗大地,其實在這麼多年的獨善其身中,她明白了一個道理,只不過是不願去承認罷了,世俗之所以能夠如此根深蒂固,最根本的病根是人,人的庸俗才是這世上的不治之症,所以這世間不知變通的、拘泥的應運而生,但你總不能將那些人都斬盡殺絕罷?

對此,她是疑惑的,畢竟這普天之下的人都是鄙俚庸俗的,在別人的眼裡,她何嘗不是一個庸俗之人呢?那即便是有了能改變這座世俗江湖的本領,又到底該從何入手呢?

於是乎這種疑惑像一顆春耕的種子,一點一滴地在她的心頭漫開,她開始猶豫不決,她如今所做的一切當真是為了改變這座江湖嗎?還是說一切都只是她的不甘心而已?

一滴血珠滴落在雪中花的臉上,她能感受到這滴血的溫度,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是她那位身世坎坷的徒兒用生命來詮釋的道理。

這世上,總有些回憶會在某一瞬間特別漫長,尤其是在生離死別之際,恍如隔世,那年冬天雪中花在西蜀城碰見了臉蛋烏漆嘛黑的蘇夕瑤,她懷裡緊緊抱著兩隻沾滿灰塵的饅頭,這是她從街角的包子鋪中偷摸出來的,因此她被店裡的老闆痛打了一頓,鼻青臉腫的她從包子鋪出來以後,來到一對歲數比她還要小的孤兒姊妹容身的破舊茅屋中,笑著將那

兩隻來之不易的饅頭遞出。

回過頭后,饑寒交迫的她又獨自跑到富人家後巷,在垃圾堆中翻搗吃喝,那是雪中花頭一回心軟,他被蘇夕瑤的善良純真感動了,她輕輕挽起還是丫頭的蘇夕瑤,大手握著小手,一步一步地走上大雪山,所以她知道蘇夕瑤為何會奮不顧身地為她擋下這撥劍氣,削骨還父,削肉還母,她這位傻徒弟甘願用身消玉隕來換這份恩情。

脫手飛出的長劍就像是一張薄若蟬翼的窗紙,被迎面而來的氣機折成兩段,當那捋劍氣直指心房,蘇夕瑤閉起了眼,靜靜等待著那縷劍氣穿透心臟,她緊緊撰著那條話梅核手繩,眼角滲出一滴淚水,她答應了那個青袍道士要平平安安,最後還是食言了。

「對不起,周慕雲。」蘇夕瑤的嘴角掠過一個苦澀的笑容,呢喃地道出了那個人的名字。

就在那道劍氣撕碎她胸前衣襟之際,白璧無瑕的白璃破空而出,一個白紗衣人影一晃而過。

蘇夕瑤重新睜眼,發現雪中花擋在了身前,那縷劍氣將她的心門穿了一個通透。

「師。。。父。」蘇夕瑤呆若木雞,眼眶驟而透紅。

一位兩肩出塵的男人長掠而至,見此一幕,急忙散盡漫天來自嶗山劍冢的劍氣。

風平浪靜,雪中花如同一片脫離枝椏的枯葉,頹然飄零落地,蘇夕瑤忍著肩頭的痛楚,扶住搖搖欲墜的白紗衣女人。

這一劍透穿心門,除非以天罡境界相換保命,否則別無他法。

李峰平靜地看著師徒二人,青鋒劍早已歸鞘。

此時,掙脫制爪的飛來峰眾人也趕了過來。

蘇夕瑤一手摁住雪中花的心脈,攙扶著她盤膝坐下,療養神意,接著雙膝朝李峰跪倒:「李峰師叔,這一切都是蘇夕瑤的罪過,夕瑤的身世乃天龍會所生的孽種,天龍會以此威脅夕瑤搶奪青玄妖晶,師父為了保夕瑤萬全才做出這等劣事,倘若真要以身伏法,蘇夕瑤絕不會多言半句,只是請李師叔網開一面,放我師父一馬。」

李峰欲言又止,提住青鋒劍的手微微下垂。

「夕瑤。」雪中花口含淤血,血跡沿著嘴唇下巴嘩嘩流淌。

「師父。。。」蘇夕瑤整整抬起頭,看著血染白紗的雪中花,淚流如注。

「師父錯了。」雪中花一改往常的冷峻面容,溫和慈祥地說道。

「不。。。師父。。。你沒有錯,是夕瑤錯了。」蘇夕瑤撲進雪中花的懷中,使勁搖頭說道。

「是夕瑤無用,若是夕瑤能夠在青玄山下搶得青玄妖晶,師父就不會遭此境況了。」蘇夕瑤哽咽難言。

蘇夕瑤怔怔地抬起頭,眼中閃爍著僅存的一絲希冀:「師父,你破去天罡境界罷,以天罡之力修復心脈。」

雪中花

卻極其平淡地搖了搖頭,笑著說道:「不了,原來這座世俗江湖是不會因為誰而改變的。」

雪中花咳嗽了數聲,笑得皮開肉綻:「為師曾以為為所愛之人傾注一生是天經地義之事,也曾以為以一己之力便能撼動這座根深蒂固的世俗江湖。」

「原來是為師錯了。」雪中花輕輕撫過蘇夕瑤染血的雲髻:「從前為師被心魔遮了眼,做了許多不應該做的事,也對你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你莫要怪為師。」

「師父。。。徒。。。徒兒求你了。。。不要丟下徒兒。」蘇夕瑤的手在泥土中抓過,留下五道深長的溝痕,指頭磨破了皮,摻雜著血水和泥濘。

飛來峰眾人神情凝重,白雲輕嘆了一口氣,天底下最苦痛的事莫過於此,眼看著與至親之人陰陽相隔,卻無能為力。

「師父。。。」蘇夕瑤苦苦哀求,可『鐵石心腸』的雪中花卻去意已決,靜靜等待著鮮血流干。

蘇夕瑤情急之下抓起那柄白璧無瑕的白璃,將劍鋒對準了脖子,漸漸平復心緒道:「既然師父心意已決,那夕瑤便只好隨師父而去,在黃泉路上也好能伺候師父左右。」

雪中花想要奪過蘇夕瑤手中的白璃,可剛伸出手卻再無力向前,她想了想說道:「夕瑤,師父犯下了彌天罪過,即便今日得以苟存,卻再也無臉面回拂雪山莊,只會白白玷污了拂雪山莊的清白。」

雪中花閉起了眼深吸了一口氣,意味深長地說道:「夕瑤,往後拂雪山莊的擔子便靠你挑起來了。」

「不!」蘇夕瑤性子剛烈,劍鋒已在皮肉間割出一道血痕。

李峰邁出步子走近師徒二人,抬首眺望遠處那座輪廓模糊的雄城,語氣深沉地說道:「雪莊主,你因一情字而誤入歧途,被心魔障目故而才會做出這等錯事,幸好事態尚未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佛說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既然這一戰雪莊主掃清了心中的陰霾,也算是得以迷途知返。」

李峰在江湖上素有光風霽月的美譽,尤其表現在大事上,從不會被細枝末節擋住要去的方向:「天龍會如此明目張胆地滲透蜀地,從今往後的江湖註定海波難平,恰逢多事之秋,實在不宜生亂,只要雪莊主能知恥而後勇恪守本分,與正道各派一同撐起這座江湖,今日之事我等飛來峰弟子斷不會對外泄露半句,適才的大戰就當作是一場你我之間的比試便是。」

雪中花依然有些猶豫,但從她嘴裡流出的鮮血已經愈發粘稠,頗有河川干淌之感。

蘇夕瑤撐著受傷的肩膀,深深向著李峰拱手一禮,激動地說不出話來。

當萬念俱灰的雪中花看見蘇夕瑤欣喜若狂的樣子時,嘴角欣慰地上揚,她原本以為她於世

上再無依靠,如今看來是她太過苛刻了。

雪中花在蘇夕瑤的攙扶下也行了一禮:「李峰不愧是世人口中的髻霞第一劍,名不虛傳,我雪中花望塵莫及,這份恩情拂雪山莊記下了。」

李峰沒有回答,領著一眾飛來峰弟子擦肩而過向著西蜀城而去。

在離開時白雲與蘇夕瑤相視了一眼,兩人皆以點頭對答,也算是道別了。

在白晝驚現夜幕之後,西蜀城五十裡外,有一朵彩光祥雲流溢,但一瞬后便如煙消散。

天下第九破去天罡之象。

(本章完)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劍霜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修真仙俠 劍霜
上一章下一章

第二百五十五章 天下第九自破天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