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_過個節,小番外:白鶴與枷鎖
「哇嗚~這條河居然還沒有結冰!」葉芾興奮地從馬車上跳下去,因為被某人裹得太厚,像只大白熊。
「這地方景色不錯誒!」池魚跟著君子昀也下了車。
今年禹國的冬天特別冷,無論哪個旮沓都已經是冰天雪地了。
起初葉芾還挺開心,跟池魚打雪仗、堆雪人、在王府後花園結冰的水面上敲個洞釣魚等等。
但是這個冬天似乎格外的長啊!她已經完全不想再看見雪了!
「確實不錯。」君子昀下車想給葉芾再裹件披風,這人最近一個月感冒了好次,現在這個地方雖然沒有下雪,但天兒依舊還是冷的人發慌。
「別!大哥!」葉芾巧妙一躲,蹦噠著離君子昀老遠,「再穿一件我只能用滾的了!」
「那感情好!一會兒咱下山都不用馬車,四肢一蜷,咕嚕咕嚕特別快!」池魚樂呵道。
「你自己滾!別帶上我!」葉芾沖著他翻了個白眼。
他們三人一路上的行程也沒個目的,走走停停,現在到哪兒了,誰也不知道。
此處是個山谷,兩面峭壁直入雲霄,抬頭看天,只剩一條曲曲折折的線與蜿蜒的溪水兩兩相望。
池魚對溪水旁從未見過的各種花草植物很敢興趣,沿著一條石道,往山谷更深處走。
「這水是熱的!」溪水很淺,清可見魚。水面淺藍色的花瓣讓葉芾忍不住想去撈點兒,卻發現原本應該刺骨的水,竟然是溫熱的!
君子昀擔心葉芾再受涼,一直盯著她,免得又蹦出些什麼鬼靈精怪的想法,把自己給弄生病了。
聞言,他也蹲下身試了試水。
「是吧!?真的是熱的!蠢魚!你快來!」葉芾起身沖不遠處的池魚招了招手。
「這是水晶。」
「什麼水晶?不是花兒嗎?」葉芾湊到君子昀身旁,見他放在手心的花瓣,似蓮花瓣,又不太一樣,淺淺的藍色隨著光在躍動。
「熱的。」君子昀將花瓣放到她手中。
花瓣一到手裡,便能清楚地感受到溫度,葉芾左右翻看著,材質和硬度都很像水晶,對著光能看見其中有奇怪的紋路。
「像小櫻的魔法陣!」
「所以木之本櫻會的是巫術?」百變小櫻的故事葉芾之前講過,這會兒聽著,到也不陌生。
「什麼巫術!那是魔法!你知道那些小姐姐有多好看嗎!?一個個跟仙女似的!」會巫術的叫巫師,一般情況巫師都長得怪模怪樣的,她的小櫻很可愛好嗎?
「我已經有你了,其他人長得好看與否,與我何干?」君子昀笑道,「何況,每天早上睜開眼,見到的,不就是仙女嗎?」
「咳!我去……」葉芾驚悚地看了眼君子昀,紅著耳朵跑去找池魚了。
在一起的時間已經很久了,老夫老妻的,但耳朵該紅的時候還是得紅。
「魚!你看,水晶。」
「噓!」
「怎麼了?」葉芾一路小跑著過來,完全沒注意腳下稍縱即逝的藍色光影。
「我們可能到了一個不得了的地方。」靠近峭壁的花叢越來越茂密,池魚扒開纏繞的藤蔓,一個比他高一二十公分的山洞便出現在眼前。
「好漂亮啊!」洞里很寬敞,通過他們三個人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裡面沒有光,石壁上錯落著藍色的花,花瓣和葉芾拿在手中的是同一種,每朵花只有四片花瓣。
「進去看看嗎?」池魚雖然已經好奇地心痒痒了,但畢竟未知代表著可能有危險。
「那必須的呀!走!」葉芾想也沒想,抬腳就想進去。
「等等!」
「走吧。」葉芾興緻勃勃的,君子昀絕對不可能拒絕的。讓池魚走最前面,葉芾跟著,他斷後。
一進山洞,氣溫瞬間升高,三人的衣裝顯然太厚了。
「這裡面好暖和!」葉芾吸了吸鼻子,突然有種冬天去北方朋友家做客的感覺,暖氣啊!心心念念了好久的暖氣!
「這些石頭裡面有一種奇怪的力量。」山洞越往裡越寬敞,石壁上除了藍色的花,還有各種五顏六色的晶石,散發出來的光讓整個山洞顯得十分夢幻。
「有危險嗎?」葉芾見君子昀也同意池魚的說法,有些擔心。
「沒有,這力量很溫和。」君子昀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那就好。」
「不僅沒有危險,我覺得這裡面的力量還可能有助於我們練功!」池魚從石壁上使勁兒掰了一顆下來,「我能感覺到,但不知道怎麼把它引出來。」
「拿回去研究下,萬一是靈石呢!」葉芾聽他的描述,突然想起自己以前看的修真,那些修真者,不就是用的這種石頭嗎?
「如果是真的,那我可不是要踏入修真界了!?」池魚跟著葉芾混了這麼久,對於這麼陌生辭彙已經完全不陌生了。
「你別說,咱們可能真的闖進人家仙人洞府了!」
「哇……」
三人閑聊著往裡走,忽然視野變得開闊,山洞到了盡頭,入目的是一個巨大的水潭,水潭中央是一個圓形的石台。
除此之外,水潭周圍有各種各樣的石雕,雕的是朝堂市井,人生百態。
藍色的螢火蟲落在這些人的肩膀上,頭髮上,衣擺上,跟著他們一起歡聲笑語,掩面抽泣。
葉芾縮了縮脖子,往君子昀身邊靠了靠,後者將她整個人圈了起來。
這些石雕和普通人一般高,宛若活物的眼睛總是讓窺看他們生活的人忘記這些都不過是石頭。
「這地方好嚇人啊!」池魚嘖嘖的感慨了下,「兵馬俑坑是不是就這樣?」
「我皇的兵馬俑沒有這麼可怕!」葉芾總覺得這些石雕真實得彷彿能聽見他們的聲音。
走過市井攤販,似乎可以聽見小販諂媚的說著「這位美麗的小姐!咱家的東西可是一等一的好啊!真的不買一個?」
路過朝堂百官,葉芾甚至有種又穿上了丞相官服,與這些千面的老狐狸鬥智斗勇。
「這到底是個什麼地方?」
「冬至一陽生,天地陽氣回升,洞府開。」池魚找到一個石碑,上面刻著密密麻麻的字,不過很多都不認識。
「今天冬至?」葉芾抬頭問。
「嗯,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二。」君子昀見葉芾臉色不太好,攔腰將人抱起,運起輕功躍到了一處高台。
從上而下看,整個山洞像3D全息還原的清明上河圖。
高台在整個洞府的左上方,與水潭中央的石台正對著。
葉芾這才注意到,那石台中間是空的,裡面有一隻純白玉鶴,仰著脖子,看著十分痛苦,想從那無形的枷鎖里掙脫出來。
眼睛如地獄深淵,將與之對視的人拉進無線的黑暗裡。
「這小妮子命中帶煞,老天爺不留,閻王爺不收。」
「老師父,您這是什麼意思?」
「這還有什麼意思?!這倒霉娃留不得!」
「那娃是誰?我咋沒見過?」
「周家的外孫女,姓葉,叫什麼來著?」
「葉芾!」
「對對對!就是她!聽說她父母不要她了,把她送到咱們這山溝里來了!」
「為什麼?這小丫頭看著水靈靈的,多可憐啊!」
「可憐?這娃是被老天爺下過詛咒的!說是會給她家裡帶災,才被送過來的!」
「那可不!這剛送過來沒多長時間,周家就死了好幾頭豬了!今年過年吶!都沒得吃!」
被議論著的小丫頭磨了磨呀,有些煩躁的繼續往外公家走,她其實不太想回去,回去吃的不如那幾頭豬,還得受氣,還不如餓死在外面。
不過那些造謠的大媽們啊,真想往她們身上扔鞭炮。
「喂!你就是葉芾啊?」
「有意見?」葉芾脾氣不好,以前的學校所有人都知道,也就是因為總闖禍,被拖著去算命,結果那算命的老尼姑一句話把她給算到這麼個偏遠的地方。
「周家的小子說你在他家一點兒也不安分啊?」
「怎麼才算安分?」攔路的是這個村子里的幾個小惡霸,比葉芾大四五歲的樣子,大概家裡給吃的好,一個個壯得跟牛似的。
「我說你這什麼態度啊!你個有娘生沒娘養的!」幾人說著便開始動手動腳。
葉芾也懶得多說,書包肩帶往下一滑,穩穩的落在手裡,小手臂一揮,好幾斤的書「哐」的一聲準確無誤地砸在其中一人的腦袋上。
「我曹尼瑪的!給老子打!」
一招見血,雙方都紅了眼。
葉芾憋了太久的心情總算找到了一個發泄口,可一個十一歲的小姑娘,再有蠻力,也打不過這些快成人高的混混。
「就扔這兒!冷不死你!」
「咳!咳咳……」
葉芾渾身都在疼,也不知道骨頭斷了還是怎樣,疼得來臭水溝的味道都聞不到了。
「你走吧,我們養不了你。」
「謝了。」
被扔在臭水溝里三天,沒有人找她,沒吃沒喝的,也沒有死。
果真是應了老尼姑的那句「閻王爺不收。」
剛回去還沒到家門,那個原本應該被叫做外公的人,二話不說拎著她的衣領將她一路拖到村口,又扔了幾張鄒巴巴的票子給她。
這三天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撿起地上的錢,整理了下亂七八糟臭烘烘的衣服,轉身便離開了。
去哪兒?不知道。
閻王爺不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