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沙窟重見
「前面好像有一處能避風的客棧。」
離鬼驅使著車拐彎,馬兒被風沙迷了眼,使勁扯著艱難前進。
「照你說的,二十年前葉元岑領兵作戰大獲全敗后這兒就廢了,怎麼會有客棧,道長別眼花了吧?」
離鬼吹了吹嘴邊不長的鬍子:「若它是海市蜃樓,我也認了。」
「小心它會吃人啊!」
風沙瀰漫,到達破落客棧用了半個時辰。
「道長眼力不俗。」
二人連忙抱了東西,牽著馬下車。
眼前是一處荒敗的屋子,推開門,徒有四壁。
屋子裡灌了少許黃沙,層層疊疊累在地上,能聽到外面的風鼓鼓似戰歌。
「看這木材年齡,是個老房子,而且紮實得很。」
離鬼拍了拍頂樑柱子。
屋子有裡外兩間,離鬼前後竄了竄,從櫥櫃里拿了兩個碗出來。
度陽關里啥都缺,偏偏這兩天離鬼把葉芾照料得很好。這不就倒了水拿出了干餅來。
「道長有個百寶箱。」
葉芾也在清點自己的東西。翻開上頭的一層衣物,小本兒,一個奇怪的黃卷赫然在目。
葉芾拿在手中端詳:「眼熟。」
好像在哪兒見過同樣的東西。
抽了外頭繩子,緩緩展開,上頭奇怪的線條似勾勒山川大河,上頭大篆書著:荊御皇圖。
「道長,這是你的東西嗎?」
離鬼抬眼瞥了瞥,入眼卷面四個字后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這可是好東西,相思王放的吧。」
「連善……」葉芾重新系好黃卷,和小本整齊的放置在衣服下。
風沙席捲一切,屋子被掀得呼啦啦響,「轟隆」一聲,一陣天塌地陷地暈眩襲來。
葉芾和離鬼跌倒在地,復又撞到了角落。
「那兒怎麼回事?」
離鬼看著,眼裡露出了兇險,急急吼道:「先過來拽著柱子!」
葉芾答應,剛想伸手拉離鬼衣角就被地面塌陷帶離!
只見她腳邊出現一個巨大的窟窿,人被翻滾著就將要跌落進去!像要吸納萬物的黑洞,靠近窟窿的東西都吞噬進腹。
離鬼一個躍身摔到葉芾身旁抱住她的腰身往回拽,扯下身上衣帶綁了她在柱子上,自己卻被一個顛倒約束進了窟窿里,不見蹤影!
「道長!」
窟窿帶著沙粒旋轉成漩渦,一層一層緩慢吞噬周圍的一切,像流動的黏稠液體,攝人心魄。
忽地,外頭的風聲聽了下來,裡面也沒了動靜,葉芾從柱子上解脫下來,爬到黑漆漆的窟窿前扒著黃沙。
手放在上頭,溫涼有徐徐之風。
難不成內有乾坤?
葉芾拿了地上摔破的碗開始刨沙,果然挖出來可容身的洞口。
從外看進去,黑黢黢的一片,呼喊有空曠回聲。
葉芾搓了搓手,鑽進了沙窟隆。
下去后艱難的在一條甬道里爬行,一路上沒有找到離鬼,只能繼續向前。
大約爬了百步,豁然跌落進了一個黃澄澄的空洞里。
明明沒有打燈,確有昏黃的光氤氳著,似呼吸之息縈繞。
葉芾摸索著洞壁,是人為穿鑿的痕迹,一個個小方格般的洞鑲嵌在上,一尺長,半尺寬,等人高的圍了一圈,兩排。
葉芾環顧四周,是封閉的,沒有其它出口。
手小心翼翼探進方格里,有微涼的風拂過,陰森森地,在摸到紙質書頁后稍微緩和。
從方格里拿出了一冊略微古舊的書來。再探手進去,摸出來,還是書。薄薄地一本,土黃色,十餘頁。
葉芾捲起衣擺拂了拂書面上的蒙塵,倚在洞壁上翻著。
「聽說度陽關的每一粒沙都代表了一絲悔意,等它黃沙滿天時,能不能積攢出另一支葉家軍來?
天慶三十一年秋末,跡州。
……」
葉將軍,天慶三十一年,那不是二十年前?
葉芾往前翻了翻,從描述來看,這是行軍記錄。
但文字隨心隨性,顯得有些業餘。
跡州?
葉芾在腦中回憶著,確定沒有聽說過此人,可能是無名小卒之輩的閑來之筆吧。
葉芾摸索著洞壁,倒騰了半天仍舊沒有找到出口,連之前摔進來的那地兒也找不到了。
無奈之下只能強迫鎮定。
之前不也經歷了那麼多稀奇古怪之事嗎?說不定這兒的書就是解其玄機的鑰匙。
葉芾踮著腳將所有書一一搜羅到懷裡,足足地摞了半人高。
「你在做什麼?」
忽然有清冷的聲音越過來,彷彿被觸犯了禁忌的貓!
「別碰我的東西!」
一個簡陋長袍的人蹣跚而來,走近葉芾后在昏黃中露出了半張臉。
那是長期的營養不良造成的乾瘦枯黃,眼睛卻出奇的澄澈清明。
再看,他那搶書的手瘦如乾柴,像被烘烤,榨乾了水一般。佝僂著腰,長袍不束不敞,乾枯的毛髮過多過長的披散著。
葉芾倒是沒有害怕,只不動聲色後退了兩步巡察出路。
「別枉費心機了,沒有我開啟機關,你是出不去的。」
「這是一處機關?」
長袍人深吸了一口氣,潑辣勁兒隨著聲音傾瀉而出:「我憑什麼跟你解釋?你擅闖我的地盤,又動了我的書,死在這裡也是活該!」
兀地他抬起頭,正準備繼續教訓時,看到葉芾凝眉的模樣,忽然愣了,恍惚著喃喃問道:「阿綾?」
葉芾又後退了一步,貼上了冰冷洞壁。
長袍人繼續道:「余武陵?」
伸手斂開臉上長發,「我,跡州,不成器的跡州啊!」
葉芾似懂非懂般點了點頭。
「算了。你那時才七歲,不記得我很正常,何況遭遇了那種事,能活著已算不易。」
「你是二十年前參與戰爭的……」
「二十年前?」跡州忽然發問,繼而狂笑,繼而苦澀了聲音,扔了手中緊攥的殘卷,「當真苟活二十年了啊,穆雅籍,你要真的算無遺策,當年怎麼不一卦讓敵軍喪滅!」
散開的書頁上這樣記載:
穆雅籍那瘋言瘋語的軍師又在騙人了,一會兒嚇唬說剛來的小姑娘「血債累累,不得善終」,一會兒又道我和她有緣,二十年後會再次相見。
要真的這麼巧,二十年後她和眾人都能重見啊,怎麼單單是我一個人了?
語氣輕鬆,帶著幾分調笑。
而印證現在的場和景,頓時多幾分詭和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