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我可以相信你嗎
入夜,葉芾再沒力氣走了,用一天的行走來麻木自己,足夠了。
蜷縮在牆角,昏昏欲睡。
忽然聽得聲響,葉芾迷濛睜開眼,就看到幾個衣衫襤褸的人,拄著棍子,面色多有不善。
「我就說來了個新人你們不信,長得還挺水靈吧?」
「嘿嘿。」一干人等淫笑,附和著,「城裡啥時候來這麼個俊的乞兒了?」
「我也是昨晚上看到他的,好像從王府那邊來的,一直在城裡轉個不停,約莫是個有病的吧。」
「哈哈,有病的好呀,偷了搶了,也不會有力氣去官府鬧!」
幾人作勢要對葉芾動手,紛紛湊了過來。
「你們!你們別過來!」葉芾慌了神,從未遇到過這樣的事情,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想要逃跑,被一人強勢拽倒在地上。
「我說小美人,怎麼這麼不經拉扯呢?哈哈哈哈哈哈。」
葉芾趴在地上,手臂擦破了皮,有些疼。
眼前的幾人急躁地過來,一人一手按著葉芾,搶了她的包袱,還要搜身看有沒有銀錢。
領頭的乞丐見色起意,竟然朝著葉芾伸出手去——
「啊!」
一陣溫熱噴洒在葉芾臉上,血腥味彌散開來。
「血!」
乞丐們聞風散膽,紛紛退開。
「大人,沒事吧?」驚蟄彎下腰將葉芾扶起來,伸手拭去她臉上的血。
「驚蟄……」葉芾認出來,這是在王府中一直服侍她的侍衛,「不要抓我回去!不要!」
葉芾掙紮起來,幾位乞丐趁機將受傷的領頭過去。
「你竟敢壞了我們的好事!」仗著人多,幾個乞丐膽子壯了起來。
「大言不慚!」驚蟄點了葉芾睡穴,安置在一旁,幾個乞丐一齊上來,幾個回合,還未見刀光,人就已經倒下了。
驚蟄收了勢,摸了摸葉芾滾燙的額頭,抱著她遁入夜色中。一日未見,大人又憔悴許多。
葉芾醒后,就見到驚蟄跪在床前。
驚蟄劍眉星目,冷冰冰的一張臉,腰間別著一柄長劍。
葉芾看了看四周,自己又回到了王府。
「你為何要帶我回來!」
「大人可是忘了自己來的目的?」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大人!你乃禹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
呵,葉芾在心中冷哼一聲,她不是。
「大人,驚蟄猜測你可能在涑國被除去了記憶,才會如此不安……但屬下懇求大人振作,待回到禹京,一切都會好的!」
「……」葉芾沉默不語,似在考慮。
又是一個不眠夜,葉芾還沒爬上牆,就被驚蟄扛進了屋子。
「大人,這是第四次了。」
……
「大人,您前幾日出走已經引起了景陽王的警覺,待在王府是最安全的,你千萬不能再生事端。」
上一次出走,被君子昀關切了好幾次,好不容易才糊弄過去。
葉芾累了,趴在床上不作聲。跑了這麼多次,也該知道這世道了。看著眼前一身玄色的侍衛,不知道該不該相信。
在這個陌生的時代,她已經經歷了死亡。
「驚蟄,我可以相信你嗎?」
「驚蟄的命都是大人給的!」
就這樣,葉芾成了一個「失憶」的丞相,還被輸入了防火防盜防景陽王的思想。
關山地處禹國南部,偌大山脈橫亘在大地上,繁衍出大片生機。
微風拂面,身體愜意地張開毛孔吸收新鮮空氣。葉芾穿著碧色的常服沿著城外的小道走著,身後是器宇軒昂的君子昀。
「王爺在關山郡有十年了吧。」葉芾想起前幾日書中看的內容,作為禹國六皇子的君子昀,在十六歲時被貶到了這裡,一個鳥不生蛋的地方。
「嗯,十年前,這裡還是一片蠻荒之地,許多囚徒就被流放在這兒,任其自生自滅。」君子昀的眼神里,充滿了過往。
葉芾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提了不好的話題,想要轉移時卻聽到了君子昀清朗的笑聲。
「本王剛到這裡,也是挺絕望的。還破罐子破摔地,渾渾噩噩過了半年,要不是城守可憐我,怕是早就被林子里的惡狼啃了去。」
作為皇子,從小就錦衣玉食,突然貶到這麼個絕境,那是怎樣的心情,就好像初來這個世界的葉芾。
「王爺,就在地牢時,我也以為自己可能要了結在那裡了。」葉芾笑了笑,眼中是許久不見的明媚。
每個人都會遇到最最難過的階段,咬牙過不去的,就用生命賭了。
葉芾不知道君子昀因何故貶到這裡,也不會問。
「涑國派使臣前來和談,武陵有何看法?」
葉芾心裡咯噔一下,有些捉摸不定。自己本就是個假的余武陵,怎會知道如何做。
可君子昀既然問了,自己若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鐵定是要露餡兒的。不得已,想著自己那可憐的古代史資料,反覆碾磨。
「談和,我們是勝利的一方,當然是有利可圖則圖盡,留有餘地而不多留。」
模稜兩可,卻也是過了關的。只見君子昀點了點頭,微微含笑。
三月,按照慣例,八郡會在這裡集會。
王府中漸漸熱鬧,越來越多的人住在關山郡的新驛館。
因為考慮到發生之前的意外,景陽王府也騰出大量空房供各郡代表住宿,增派大量士兵防衛、巡邏。
於是,葉芾多了許多鄰居。
今日來個秦山郡的小公子,明日來個落山郡的老郡守。
既知丞相在此,免不了一番拜訪參見,葉芾被絡繹不絕的人擾得煩心,竟然傳出舊病複發的消息。
葉芾頭上裹著布,臉色憔悴,奄奄一息的躺在木床上。
「大人,喝葯了。」
葉芾一聽是驚蟄的聲音,立馬睜開眼做苦臉:「驚蟄你明知道我是裝的還讓我喝葯呀?」
「得知大人生病,王爺和各郡代表都很關心,特地獻上了無數珍稀藥材,還在廚房旁邊專門替大人辟了一處來做熬藥之所。」
「驚蟄你是在笑話我的『裝病哲學』?」葉芾嘟了嘟嘴,「你是不知道那些人有多煩,問這問那,請教來請教去的,我哪兒知道呀!瞎編都浪費口水的!」
「所以大人,你要快點好起來,恢復記憶后就又是才學傍身的丞相了,也不會懼怕這些小小應酬了,畢竟大人所經歷過的官場,比這些複雜得多。」
葉芾瞪大了眼:「什麼?」難不成她要替余武陵經營她的官場?
以往的葉芾只考慮怎麼吃好喝好,從來沒想過做丞相還是個如此複雜的工程。葉芾有一秒鐘的慫了。
驚蟄看著葉芾沉思的模樣,以為她在擔憂。
「大人,無論如何,我們先回禹京。」
「只能如此了。」
禹京才是余武陵勢力的根據地,在這裡,生死都可能是個問題,尤其是八郡集會——這個朝廷最大的反動勢力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