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射箭比賽
妙元撫掌笑道:「真沒見過哪個人像他這樣把好聽的話全都擺在檯面上的。怪不得你不肯出來,原來是藏著這個活寶貝。」
又問簡錦,「你叫什麼名字?「
簡錦道:「奴才賤名,怕公主聽了耳朵會臟。」
妙元皺眉道:「這麼個妙人,要配個像樣點的名字,」眸子烏溜溜一轉看向她「這樣,本宮給你取一個名字。」
簡錦微怔,原來是公主,那她便叫楚妙元……
竟然是楚妙元。
她斂了斂心思,微笑道:「那九公主要取一個什麼樣的名字?」
妙元支著腮,凝眉苦想。
身後的男人附耳輕聲,妙元聽罷,撫掌笑道:「玲瓏,這名字好。小奴才,以後你就叫玲瓏了。」
簡錦道了聲謝,又聽她道:「蕭二哥,我看這小奴才實在十分討人喜歡,我越看越喜歡,你借我幾天如何?」
蕭玥問:「這奴才面貌醜陋,你不怕半夜做噩夢?」
妙元道:「怕什麼,反正有蓮伶在。」
蕭玥聞言一怔,他忍不住看了眼面容寡淡的少年,話在嘴邊轉了轉終究沒問出來,索性問道:「你要借幾天?」
妙元看他這緊巴巴的樣子,不由笑道:「看把你緊張的,我左右不過借一天罷了,唔,到明日晚上把人送過來,如何?」
話既然說到了這份上,蕭玥哪裡還能拒絕,縱使心裡再不樂意還是答應下了。
當二人走出帳子后,他跟在後面偷偷拽住正要走出去的簡錦,壓低聲音威脅道:「嘴巴閉緊了,要是改走漏一點風聲,爺就……」
簡錦懶懶打個哈欠:「扒了你一層皮。」
「是扒你一層皮!」
……
寬闊圍場上,一群公子哥們正在比射箭。
簡錦隨妙元到時,嗖的一聲,眼前飛過去一隻厲箭,穩穩地扎在靶心。
人群瞬間發出喝彩聲。
簡錦往這些人身上掃了一圈,沒有發現簡照笙的身影。
被眾人圍在中間的少年卻看到楚妙元,雙眸頓然一亮,隨即便在眾人的簇擁下朝她們這邊走過來。
「古蘭人過來了。」楚妙元遮著團扇抱怨道。
蓮伶嘆了口氣,雙眸露出無奈,勸說道:「辛公子雖然長了一雙古蘭人的綠眸子,但他父親好歹……」
楚妙元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是先帝義子,是我的第十三個舅舅,而辛公子更是從小與我一起長大的堂哥。」
蓮伶道:「殿下知道便好。」
簡錦輕抬眸,身著白衣勁裝的辛公子正朝這邊走來,人雖然未到,但目光早已掃來,實在熱烈如火。
眼見他要過來,楚妙元卻用團扇把臉遮起來,隱藏在團扇下的一張俏臉卻是苦著,把那彎月般的黛眉擰得緊緊的,哀嘆道:「現在有什麼法子讓我消失嗎?」
蓮伶素來知道她對辛公子的不滿,但被她有趣的模樣兒逗樂了,便故意調侃道:「自然是有的。」
楚妙元盈盈一雙眸子看向他,「什麼法子?」
蓮伶悠悠道:「裝死。」
楚妙元聞言,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你就知道誆人。」
簡錦看著她,心下不由唏噓。
這位被眾人捧在手心疼愛的公主最後的結局,不過是史書上的寥寥數字:
父惡母憎,家僕暗諷,世人口誅筆伐。
一襲白衣勁裝的辛冬已走到楚妙元面前,眉目英氣,面容端正,在一群錦衣華服的少年襯托下,長相不算上乘,但一雙眸子卻佔了好處,隱隱泛著淺綠,猶如上好的玉般,晶瑩水潤。
簡錦看到他這雙眼睛,忍不住想起在黑暗無際的柴房裡,那個也擁有著一雙幽綠眸子的少年蜷縮在牆角,殘破的身軀沾滿了鮮血,藏不住疲倦與死氣。
自從那日落水后,她沒有聽到過他的消息,也不知道他現在如何了。
簡錦定了定心神,正聽見辛冬微微紅著臉道:「堂妹近來可好?聽說前幾日與七殿下去秋山看虎去了,不知道這虎有沒有嚇著你?」
「那老虎也被關在鐵籠子里,傷不了本宮分毫。」楚妙元執著團扇懶懶打了個哈欠,那扇面的妙鶯繪得栩栩如生,愈發顯得這扇子精貴,而執扇的這雙手也是纖纖細白。
辛冬本想說什麼,可無意看了一眼,耳根子紅透,瞬間忘了要說什麼話。
楚妙元瞧見他臉紅,也已司空見慣,不像小時候第一次見面,她看到他的臉一下子紅了,便當件稀罕事圍著他笑。
她倚著椅背,姿態懶漫,卻因那身子骨里散出來的矜持,又生出一股別樣的韻味,她客氣回道:「剛才妙元來時正好看見堂哥一箭射中靶心,當真好箭法,場上的一眾人都比不了你。」
辛冬唇角笑意漸濃,「堂妹說笑了,我哪有這麼大的本事,比起七殿下來還差一截呢。」
說起七殿下,楚妙元掃了一圈沒有見到人,忽然目光頓在遠處,輕輕一笑道:「七哥來了。」
眾人循著她的視線望過去。
簡錦望了望,目光亮了起來。
來人身襲絳紫勁裝,挺拔修長的身姿迎著傍晚時的餘暉,彷彿鍍上一層金,更像要來救人於水生火熱之中。
正是七殿下楚歌。
他來了,想必燕王也在附近。
想著,簡錦的腦海里便劃過那人的臉。
眉若刀裁,唇若塗朱,一雙幽黑的眸子冷冷淡淡地將人望著,就算是皇帝皇后,還是天王老子,在他的眼裡,不過都是一抹煙。
「難得今天天氣好,怎麼大家都愣在這裡?」楚歌走了過來,看到一群人都圍在這裡,不由皺著眉頭道,「打打獵都比呆在這要好。」
辛冬含笑道:「殿下來之前,我們已練了會箭,出了一身的汗,現在正休息呢。」
眼看暮雲拂風,日薄西山,這群公子哥們都折騰了一天,汗流浹背,臉頰緋紅,又都圍在一起,瀰漫著一股汗臭味。
楚歌這天卻被人纏住,時間都白白浪費掉了,難免心有不甘,無趣道:「本殿下還沒玩,怎麼能收場?」
辛冬爽快道:「既然這樣,臣就陪殿玩一局。」
他射箭精妙,性子又爽快,在這狩獵場上便自然而然成了一群少年們的主心骨。
這會聽他這麼說,眾人也便紛紛應和。
一時間氣氛高漲。
楚歌倒來了興趣,問道:「你想怎麼玩?」
辛冬朗朗道:「要怎麼玩,全看殿下的意思。」
楚歌射箭素來喜歡與人一較高下,這會便道:「這樣吧,就跟以前的玩法一樣,咱們這幾個人分三局,五人為一局,最後三局勝出的人才能比勝負,如何?」
「就按殿下說的。」
……
眼下正值暮春初夏交替之際,夕陽日落,天色倒也不顯黑,圍場上的氣氛比白天還要熱烈。
一柄利箭從少年手中射出,一下子穿破空氣,深深刺入靶心,在少年的喝彩聲中,辛冬只抹了抹額頭上的細汗,從奴才手中取過箭矢時,餘光卻忍不住瞥向那處。
少女靠在扶臂上,眸兒細眯了正打著哈氣,似乎察覺到有一道目光正遙遙投來,便懶懶望過來。
辛冬趕緊收回視線,一顆心卻砰砰直跳,當即取過箭矢,朝著靶心又是射過去精準的一箭。
眾人看得連連喝彩。
而這廂楚妙元已看得睡眼朦朧,咕噥了句,「什麼時候回去啊?」
簡錦回道:「快了,公主。」
楚妙元正要說什麼,冷不防從身後響起一道曼妙的嗓音,「原來妙妹妹在這裡,讓蕭姐姐好找。」
簡錦聞言,回頭一望。
昏暗的光色下,少女著了襲淺黃衣裙,烏髮隨隨挽起來,瞧著打扮得漫不經心,但挽發的簪子卻是當下飛流閣最時髦的款式,令人乍一眼看見,既不會十分奪目,但又為她添了幾分俏麗。
這樣費心思又不被察覺到的人,除了蕭茹,還能有誰?
簡錦雖然易了容,但也只是粗粗畫了幾筆,若是熟悉她的人能夠仔細觀察,還是會發現三四分相似之處。
蕭茹這人性子又極為敏感小心,不好對付,需要小心些才是。
簡錦斂起心思,微微垂下眼帘,瘦削的身影落在四合的暮色里,不過一抹普通的顏色。
楚妙元卻是被蕭茹這一聲嚇了一跳,連拍胸口道,「原來是蕭姐姐在這嚇唬人。」
蕭茹上前來,又在她身邊坐下,打趣兒道:「看來蕭姐姐這一聲,倒把公主的七魂八魄嚇出來了。」
「可不是么。」
楚妙元呼了口氣才回過神來,忽然想起件事,妙目輕轉,「本宮聽說蕭姐姐前幾日意外落水,按理說身子正弱得很,需要好好靜養一番,怎麼此番木蘭狩獵,蕭姐姐又忽然來了?」
簡錦心思一凝。
說來也是,眼下雖是暮春時節,但蕭府那面湖水實在是冷得很,別說是女兒家,就算是一個男人落到湖裡,少不得要修養兩三天。
顯然蕭茹現在氣色還沒有轉好,嘴唇上抹了些胭脂才遮住泛白的死皮,一看身子骨還弱著。
這種情況下仍要來狩獵,顯然別有用心。
捕到幽森樹林間的兇猛野獸,不是她的目的。
而場上這一眾錦衣玉容的貴胄少年,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這裡面哪一個,竟如此倒霉被她瞧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