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花街偶遇
聽簡錦話裡有話,暗含內情,對方忙拉住問道:「小兄弟之前聽了什麼傳聞,倒不妨說出來給哥哥們提個醒。」
周圍一眾人紛紛應和。
簡錦掃了一眼,壓低聲道:「早前我一個妹妹在甄侯府里做過雜活,回來時跟我們說了些王府里的情況。據說那一對兄妹脾氣不是一般的人,那二公子的名聲想必你們都在外面聽說過了,眠花宿柳鬥雞縱酒無一不玩,但他還有另外一個怪癖……」
說到這,煞有其事地打量了一圈,實在吊足胃口。
眾人催促,簡錦繼續道:「他在外面的名聲不過是一個紈絝子弟,可在府里卻是好那龍陽之好,假借混跡青樓以掩蓋斷袖癖好。我那表姐還說了,有時候半夜裡她常常被一陣男人的哭聲吵醒。還有在你們之前也來過幾位先生,有幾位二十多歲年紀的,也被他瞧上了,想走卻走不成。」
她一雙烏漆漆的眸子看著眾人,忽而壓低聲道:「昔日呂後記恨戚夫人而施人彘酷刑,如今這二公子卻為了留住人,就用這個嚇唬他們。」
眾人中已有面色發白。
其中有一人蹙眉問道:「按你所說,怎麼外面沒有一點風聲?」
簡錦道:「自然是被甄侯壓下去。不過除了溺愛偏袒幼弟之外,甄侯的確是一位磊落君子。」
有人又問道:「你既然都知道他有短袖的癖好,為什麼今日還要來?」
「這位二公子可不喜歡我這年紀的,他年少沒了雙親庇佑,心中極留戀年長些的男人,」簡錦看著他,意味深長的笑了起來,「我瞧著,你正合他意。」
對方臉色一白。
簡錦心知她說的話起了效果,故意說道:「你們要是沒什麼想問的,我先走了。」
這話一說,眾人紛紛都要跟著他一起走。
結果沒一會功夫人就走了大半,等簡錦引開他們后回來,人差不多都走光了,就只剩了一人坐在椅子里悠哉喝茶。
簡錦走上前,握住扇子笑道:「是你啊,你還沒走?」
剛才問她指路的男人悠悠笑道:「二公子都把人送走不就是為了給我一個機會?」
既然已經被識破身份,簡錦在他身側坐定,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薛定雪,正值弱冠,雙親俱在,下面還有一妹妹,全家都住在京城外的一座小縣城裡。」男人含笑看她,順便將她手中的茶盞拿了過來,抵到嘴邊喝了一口,「我和二公子趣味相投,不愛女嬌娥,專愛俊俏男兒郎。」
簡錦搖著扇子,甚是惋惜道:「可惜了,你太年輕了,只能夠當小白臉兒,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況且甄侯府不需要先生,薛公子還是請回罷。」
薛定雪卻逼身過來,一把握住她的手。
簡錦不由一抖,扇子從手中掉落,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以後年歲漸長,不就合二公子口味。」薛定雪笑眸瞧著她,緩緩一笑,如春風破冰暖人得很。
簡錦目光不由投向地上的扇子,眼皮忍不住跳動,「薛公子,還是快快放手,不讓我可喊人抬你出去了。」
薛定雪含笑欲說什麼,腳步聲從屏風後面傳來,雙喜忙探出一個腦袋朝她道:「爺,王爺來了。」
兩人皆是一怔,趁這時簡錦拍掉他的手,又慌慌張張撈起地上的扇子,忙不迭溜了。
從大堂走出來后,簡錦鬱結不已,攤著扇子往臉上扇風,雙喜見了在一旁嘀咕道:「爺,您臉怎麼這麼紅?」
「被熱的,」旁邊擺了張石桌和石凳,簡錦隨隨挑了張坐下。
雙喜站在一旁給她扇風,想起件事來,「對了爺,奴才剛從小荷姐姐那裡打探到,今晚三小姐和沈公子約好出去賞花燈節,正好咱們偷偷跟在他們後面。」
簡錦敲他腦袋,「這可不是正人君子所為。」
雙喜委屈道:「爺您不是說要關心三小姐的婚事大事,這正好是個難得的機會。」
簡錦起身想了想,最終將扇子敲進手心,轉身笑眯眯道:「你再去問問他們約在哪裡見面。」
……
夜幕低垂,長街十里人聲如潮,簡錦正停在攤子前面。
攤子上掛滿了的面具,她瞧著不遠處的一對男女身上,似乎盯得有些迫切,簡流珠身邊的少年朝她的方向看了過來。
簡錦隨手撈起一個面具戴上,隔了一會才看過去,卻沒了他們的人影,張望了下,周圍人流如織,來來往往的都是一張張陌生的面孔。
「這位公子你到底要不要買,不要就拿下來。」
攤子主人見簡錦戴著這張狐狸面具好一會了,遲遲不肯摘下來,不由出聲道。
簡錦忙將面具拿下來,遞上前。
驀地從身側多出一雙手,接過她手裡的這張狐狸面具,又再仔細看了下,笑著對老闆說:「這面具多少錢?」
老闆見生意終於來了,笑呵呵地報了價錢,簡錦聽到這把熟悉的聲音,看也不看立馬扭頭就走,卻被人按住肩膀,薛定雪將她的身子扳過來,湊過來笑道:「見我就逃,這是什麼道理?」
簡錦往後一躲,「跟小孩子看到狼來了是一個道理。」
後面的人流擠上來,簡錦沒站穩趔趄了下。
薛定雪正好扶了她一把,順便將狐狸面具覆在她臉上。
簡錦想要摘下面具,薛定雪卻按著面具上的狐狸鼻子不讓她動,看著她唯一露出來的一雙眸兒道:「我看你戴著正好,不必摘了。」
簡錦卻是不想戴這面具,故意問道:「那我是不是要禮尚往來一下?」
薛定薛笑道:「求之不得。」
簡錦沒想到他真應了,只好從面具攤子上隨手買了一副山羊面具。
她見他戴上后,羊面白玉,一雙眼眸明亮如星子,惹得周圍不少年輕女子捂著扇子偷偷打量。
簡錦擺脫不了他,心下暗自苦惱,隨口問了句,「和我大哥談得怎麼樣?」
「和王爺笑談甚歡。」薛定雪的臉擋在面具後面,聲音溫醇又好聽,「過不久,二公子該改口稱我為先生了。」
「薛公子可還有事?」
薛定雪笑而上前,想握住她的手:「並沒有。」
簡錦趕緊後退一步,忙道:「那還不走?」
「怎麼了?」
「你堵著我的路了。」
「你去哪我就去哪,你走我也便跟著走。」
簡錦嘴裡一噎,「我們倆有這麼熟?」
薛定雪卻攀住她肩膀,低低壓下一張山羊面具的臉龐,眸子亮亮的,裡面帶著笑意,「我是你先生,你是我徒兒,怎麼不熟?」
簡錦立馬捂住胸口,羞憤道:「你這分明是街頭輕薄少年郎。」
薛定雪輕笑,聲音聽起來頗是瀟洒輕爽,「你說是就是了。」
簡錦嚇得連忙後退,見他要跟上來,連忙轉身混入人流。
薛定雪只走了幾步便見她忙不迭跑了,心下笑了聲,也沒有去追。他立在原地將山羊面具摘了下來,拿在手裡掂了幾下,唇角才緩緩勾了上去。
簡錦躲了一陣后見身後沒有人跟來才作罷,可她瞧了瞧周遭,也不知到了哪裡。
街道兩側酒館茶館挨挨擠擠,頭頂密密麻麻掛著的花燈也被風吹得歪倒搖曳,像是夜空上歪歪扭扭的星子,卻一盞盞亮著,無比璀璨奪目。
簡錦隨便進了茶館,挑了二樓臨窗的一張桌子,捧著盞熱氣騰騰的茶盞往下面看,忽然從人群中看到一抹熟悉的人影,怕看錯多瞧了幾眼。
擁擠的人潮中,楚歌正笑嘻嘻的和四哥說著今天宮裡發生的事兒,「……前幾天有個奴才不知怎麼的就觸到了霉頭,竟被她拉出去打了三十個板子,聽人說,抬回去的時候氣都快沒了……」
楚歌見他眉頭一皺,便問道:「怎麼了四哥?」
楚辜神色若常,彷彿在說一件普通小事,「後面有人跟著。」若不是後面腳步聲漸近,他倒不會這麼快就發現了。
楚歌聞言就已先入為主,冷笑道:「這二哥行事越發猖狂了,不好好教訓教訓這些狗奴才,怕是不知道誰是主子了。」
豈料下一瞬,肩膀被人突然一拍。
楚歌立馬擄起袖子轉身,結果對方揭開狐狸面具,露出一張笑臉來,「是我。」
楚歌奇怪道:「你從哪裡冒出來的?」
「從天上掉下來的,」簡錦笑著看向楚辜,「什麼風把你們吹到街上來了?」
楚辜見她鬢髮間卡了一副狐狸面具,那狐狸彎著嘴巴笑,笑得細長漆黑的眸子都彎了。
他隨口應了聲,「東風。」
簡錦煞有其事道:「這東風正是個好彩頭,說不定今年春燕王府里就能開出一朵朵的桃花。」
桃花與姻緣牽扯,只可惜楚辜生性冷淡又有惡名在外,大戶人家的女兒家都不願意嫁到燕王府。
統共這些年來,數數他的桃花,也不過寥寥幾朵。楚辜對此倒是很不上心,淡淡道:「府中沒有種桃花。」
簡錦這會想起了簡流珠,不由輕輕一笑道:「來日方長,總會有的。」
一旁的楚歌卻覺得她話中有話,又思及坊間傳聞,心下頓覺噁心,冷笑道:「恐怕是你對我四哥有什麼企圖。」
簡錦一愣,睜著一雙烏漆漆的大眼睛,倒有些無辜。
楚歌卻誤以為她無話可說,更加坐實心中想法,想他四哥是何等人物,竟然被這樣一個紈絝子弟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