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燕王撞破
正是趁這時,蕭玥才推開她,目光掃了一圈,李清為首當即垂頭道:「屬下什麼都沒有看到。」
蕭玥摸了摸刺疼的下巴,不由嘖了聲,冷笑道:「愣著幹什麼,難道讓爺再被他欺負一回?」
李清趕緊叫人把簡錦五花大綁了起來,蕭玥走到她跟前,已不似之前那般大意,離她有些遠,見她蓬頭垢面垂著臉兒,就用腳尖去勾她下巴。
簡錦側了臉躲開,眸子卻抬上來看著他,「蕭二公子,我到底跟你結了什麼仇?」
「這時候倒學會裝糊塗了。」
蕭玥嗤笑了聲,目光悠悠的轉了一圈,看到桌上剩下的幾壇酒,一下子想到剛才段七躺在床上的那副死樣子。
心思一動,讓人捧了一壇過來,又扔了酒塞,對著簡錦潑了下去。
如今雖說是春季,但在夜裡仍是冷得很,這酒一潑下來流進脖頸間,猶如被冰刺著,簡錦縮了縮身子要躲,卻被人按住後腦勺,又撐著眼睛不讓閉上。
酒水從額頭滑落,到眼睛里澀澀的,等到酒倒完了,按在她身上的幾隻手才撤了回去。
簡錦癱在地上說不出話,也睜不開眼,半天沒有聲息。
一隻手探到她的鼻息,轉身對蕭玥道:「爺,人暈了過去。」
蕭玥玩得正酣,冷不防人暈了,不由掃興地皺皺眉頭道:「那就捆到府里。」
李清猶豫道:「爺,簡二公子畢竟是甄侯府的人,私自綁回去怕是不大好吧」
「哪來這麼多廢話,讓他們把嘴巴都閉上不就完了。」蕭玥一臉不耐煩打斷,但他也不是衝動的人,想了個法子說,「剛才不是買了個瞎奴,也別讓他在後頭跟著了,一塊關在鐵籠子里。」
李清道了聲是。
蕭玥想了想,隨即喊住他。
李清垂首問:「爺,還有什麼吩咐?」
蕭玥眸底慢慢露出一抹惡意的笑,「你就跟丹樓里的人說,簡錦被段七帶走了。」
……
簡錦被關進鐵籠里了,眸兒才敢稍稍睜開一條縫,看到對面渾身被血濕透衣服的瞎奴,心裡很是悲痛。
她一動,對面的瞎奴立即緊張地縮在角落裡,雖然一聲不吭,但從破爛袖子口露出的胳膊肌肉卻緊繃著,尚未痊癒的傷口正一點點裂開。
稻草堆上已漫開一片鮮血,從他胳膊、後背甚至臉上的血流了下來,又流到她這邊,幾乎染紅了一大片垂曳在地上的袖管,落到眼底真真是駭人。
簡錦察覺到他無意識的抵抗,躊躇了下還是開了口:「你要不要包紮一下傷口?」
對方沒有回應,仍縮在他那個逼仄的角落。
但是他蜷縮的姿勢如同扎滿了刺的刺蝟,別說是有人心懷鬼胎,就算有人無意識靠近,他也要上去扎他個遍身狼藉。
簡錦忽然生出一種錯覺,如果她當真要害他,還沒有所動作時,他就像惡狼一樣撲了過來,從嘴裡吐出一把藏了很久的利刃,狠狠地劃過她的脖子。
看著鮮血從他的掌心流淌下去,一條生命彷彿也在漸漸消失,簡錦做不到熟若無睹,輕聲道:「你不包紮撐不到了多久。」
「嗯。」
他似乎察覺到她的好意,簡單地回了一個字。
僅僅的這一個字,卻像喉嚨里的肉擠在了一起,得要撕扯開才能說話,沙啞又低沉,聽得別人都覺得疼。
簡錦默默地看著他往身上撕下幾塊灰撲撲的布,給胳膊脖頸都包紮上了,但是後背夠不到,而且傷口又長,沒那麼多布料,只試了一次就放棄了。
簡錦默默從衣服上撕下一塊,遞上前。
他沉默地靠在角落裡,沒有接。
簡錦動了動嘴巴,不知道怎麼說,看他這樣子顯然警惕性很高,也不費口舌,將衣布揉成一團,扔到他跟前。
也不管他領不領這份心意,闔了眸兒靠在鐵杆上。
突然馬車震動,簡錦睜開眼,最前面的那輛馬車似乎是和迎面駛來的一輛撞上。
蕭玥估計被撞得不輕,讓奴才們圍住那輛不長眼的馬車,又將對方的馬夫扯下來拳打腳踢。
車簾忽然被撩了起來,露出一張俊冷的臉龐,身影融在沉沉夜色里,好似一抹濃重的墨色,逼得人無法忽視,說話時語氣也冷漠得很。
「打狗也要看主人,蕭二公子這般是要讓本王出這個丑嗎?」
蕭玥一看是他,斂了斂神色道:「原來是燕王,是蕭二糊塗了。」又一轉臉,盯住瑟瑟發抖的幾個奴才,臉色一沉,「敢情爺平日里白養你們這幾個畜生,連燕王的馬車都敢動,不要命了是吧?」
說著一腳踹了離自己最近的那個奴才。
那奴才哀哀倒了地,又立馬磕起頭來哭著求饒,蕭玥冷笑道:「求爺做什麼,不把燕王哄好了就別再進蕭府。」
一眾奴才趕緊朝楚辜磕頭謝罪,哭哭啼啼好不熱鬧。
「夠了。」
沉冷的一句話,從楚辜嘴裡吐出來,好似寒風刮過,在場眾人為之一靜,再沒了哭聲。
他冷冷掃了地上跪著一眾人,神情冷凝,眸子幽黑,叫人瞧不清楚是喜還是怒,似乎察覺到有一道目光正凝過來,他稍稍蹙了下眉。
這道投過來的目光里含著期盼懇求,容不得忽視。
楚辜不由循著這道目光望過去,然而蕭玥動作比他更快,立馬堵在他面前,揚著一雙濃麗大眉,「燕王可解氣了?」
楚辜眉頭都沒有抬,「讓開。」
蕭玥故作不懂,「有什麼事值得燕王如此好奇?」
他這些舉動無疑欲蓋彌彰,燕王不由將他瞧著,問道:「你不想讓?」
蕭玥嘴角微微抽動,笑道:「怎麼不讓,燕王請。」
說罷便到一旁欠腰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楚辜這才從他身上移開目光,望向馬車後面的鐵籠。
李清見狀,立馬附耳道:「王爺……」
蕭玥冷眸一瞥,示意作壁上觀,這才讓李清噤了聲,可眼中滿是怕被發現的擔憂,蕭玥見到不由嗤笑。
他一點也不怕燕王會發現簡錦,燕王是什麼人?宮裡宮外都傳遍他幼時咬死一頭成年母狼。
有這樣冷漠性子,怎麼會無緣無故去搭救一個素不相識的人。
想到此,蕭玥眸底露出一抹笑意。
簡錦啊簡錦,我看誰會來救你?
低沉的夜幕下,彎月如鉤。
今日這月色暗淡無光,把鐵籠里的人照得也模模糊糊,瞧不見一點輪廓。
唯有一雙眸兒盈盈如春水,望著他時透著渴望。
楚辜面上冷淡,心下卻微微起了波瀾。如果他沒記錯,這雙眼睛應該是在哪裡見過。
至於在哪裡,楚辜回想起來,腦海里劃過的卻是那張狐狸面具上的笑靨。
「這是蕭二今天買的兩個瞎奴,」蕭玥忽然出聲道,「不知道王爺看了這麼久,可是看夠了?」
楚辜緩緩收起目光,不咸不淡地問了句,「哪裡買的?」
「東街的集市口。以後王爺想要買瞎奴,儘管去這裡,老闆與蕭二熟識,看在蕭二的面上,定會給王爺一個便宜的價錢。」
「本王不需要。」
「那王爺——」
蕭玥還要說什麼,冷不防楚辜開口道:「王爺沒有功夫聽你閑聊,只想知道今天你有沒有碰見甄侯府的人。」
一說到甄侯府,蕭玥腦海里便劃過簡錦的臉來,心頭一跳,難不成這燕王真是來找茬的?
暫且壓住心頭的不安與古怪,蕭玥搖頭道:「並沒有,王爺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來?」
楚辜緩聲道:「你說呢,蕭二公子?」
蕭玥心頭猛然跳動,只覺被一頭眼裡泛著幽森黑光的惡狼盯上了,不由牽起笑道:「蕭二不懂。」
楚顧微微牽起唇弧,似笑非笑,可眸底卻藏著一絲嘲諷,「難不成是本王看錯眼了,鐵籠子里的人不是簡錦?」
「不是。」蕭玥立馬否決,隨即又懊惱回答太快了,又笑著說,「夜裡這麼黑,王爺興許瞧錯了,況且簡二公子身份尊貴,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鐵籠里。」
「本王只是隨便問問,蕭二公子不必如此緊張。」說罷,楚辜便放了帘子,身影隱沒在簾后再不瞧見,只聽見嗓音沉緩,響在寂靜的夜裡,「回府,長壽。」
馬夫道了是,揮鞭子離去。
蕭玥轉身盯著馬車,臉色古怪。
這,這就走了?
而被困在鐵籠里的簡錦枯坐已久,期盼的心情也逐漸沉落,但是看到馬車駛過來的那一刻,從心底又忽然生出一份希冀。
她盯著馬車從眼前經過。
夜風撩開一角車簾,露出男人輪廓深邃的臉龐,他正輕輕靠在車壁上,闔了雙眸休息,從雙肩到脖頸,曲線平直而瘦削,挺拔的脊樑猶如松竹勁立。
他似乎察覺到了她的注視,輕輕睜開眼。
兩人忽然對視,簡錦眨了眨眼,剛要張口,男人卻已輕輕覆下眼瞼,遮住一雙黑沉如鐵的眼眸。
隨即馬車離去,直至消失在拐角。
簡錦已猜到結果,也沒有感到失望,她輕靠籠子,冷不防耳邊響起一道囂張男聲。
「你也是膽大,竟然敢向燕王求助,不怕他狼性大發,一口咬斷你的脖子。」
簡錦睜開眼看著他,幽暗的夜色勾勒他的輪廓越發鮮明艷麗,但這眉眼之間、這一對眼睛里分明藏著濃濃的惡意。
明明還是十六七的年紀,氣焰十分刁蠻囂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