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過去
?12月05日晚上11點15分聖水某小區
我,叫穆陽泉,今年二十七歲,單身,職業是一名風水師,而十年前,我和胖子一樣,是一所警校的學員,原本我以為我會和胖子一樣成為一名警察,但一件突如其來的事徹底改變了我的人生軌跡,這一切還得從過去說起。
2008年10月14日上午6點20分鐘左右,一位上山砍柴的農民發現山上早已荒廢的道觀內有一名中年男性的屍體,隨即向當地警方報了案。
這名中年男性是撫養我長大的父親,在接到警方打來的電話時,我腦海中一片空白。
雖然按照警方的說法,他們根據現場的線索追查,未能發現任何可疑的跡象,而從我父親做風水師的職業來看,也不可能存在什麼仇家,所以直接排除了他殺的嫌疑,而從屍檢報告上來看,又排除了服藥自殺的可能性,最終的法定報告是我的父親因突然性疾病身亡,原因不詳。
對於這個結果,我自然是不能接受,我本來堅持不處理父親的遺體,一定要調查個水落石出,但賴不住家裡的親戚都勸說,亡者入土為安,最終還是按照家裡的意思,草草料理完了父親的後事。
但我的內心依然不相信平日里身體健康的父親會突然因病身故,更不相信連疾病的原因都查不出來,我堅信是警方調查不力,讓我父親死的不明不白,於是我果斷申請退學,想靠自己的力量去調查父親真正的死因。
退學前,胖子身為我的發小,推心置腹的找我談過一次,希望我為了自己的前途認真考慮清楚,但我那時哪裡還顧得上自己的前途,我只一心求個結果,斷然拒絕了胖子的建議。
退學后,我又重新去了發現父親死亡的那個道觀,我憑著自己在警校學得的本領,企圖復原案發現場的場景,奈何這個道觀除了一個泥塑的菩薩,什麼都沒有,我在那道觀住了三天,最後只在泥菩薩腳下發現了一個符號,這個符號像是兩個「︶」一上一下重疊在一起,上短下長,看上去像是被人才刻上去不久,我呆了三天,一無所獲,最終只能打道回府,而那個符號,我也實在是想不出和父親的死有什麼關係。
直到一年後,我在父親去世周年清理從警方那裡取回的遺物時,發現了一張破舊的紙張,這張紙看著有些年頭了,整個紙鄒鄒巴巴,和平日里醫生開出的處方藥單差不多大小,上面用繁體字寫著「雄黃、燈草炭、沉香、菟絲子、木箱、遠志、蜘蛛」等字樣,看上去更像是一張藥方,我本來沒有在意這張藥方,畢竟這字跡也不是我父親留下的,可就在我要將這張紙扔掉時,我忽然發現這張紙背面一角上,也有一個我曾在道觀中見過的一模一樣的符號。
直覺告訴我,這一切不會是巧合,我大膽的猜測這個「︶」符號會不會跟我父親的死有什麼關係?
於是我拿著那張紙,用各種辦法找了很多中醫詢問,從來病人都是看病後由醫生開藥方,可我確是裝作病人挂號后,見了醫生就請他們幫忙看我手裡的方子,很多人都以為我是神經病,但不管怎麼看我,最後我找過的所有醫生在看了這個藥方后,都說從醫多年,也從未聽過有這麼個方子,也不知道有什麼用處。
我見這紙上寫的跟藥方無關,轉念一想,會不會跟父親風水師的職業有關,可風水師歷來我行我素,有時候還故作神秘,別說不是行內人,就算你是行內人,也不見得會跟你說實話,但有個行內人的身份總比沒有的強,起碼別人說的是不是騙你的,你一下就能聽出來,於是我憑著記憶中父親過去教我的一些基本風水知識,再結合父親留下的一本祖上的方術之書,自學成才,希望能從中找到些線索。
可找來找去,找了幾年仍然一無所獲,直到後來胖子進入警隊,我將我調查的這些結果和線索,毫無保留的告訴了胖子,希望憑藉他的職業便利,看能不能尋得一些線索。
對於我的訴求,胖子自然一口答應,他將我給他臨摹了那個怪異符號的紙片,隨時帶著身上,不管遇到朋友還是犯人,都會讓對方看一看,詢問是否在哪裡見過,可這麼多年來,依舊是沒有任何進展。
直到今天上午,胖子說在藝校那個案子的現場角落裡出現了一個一模一樣的符號,這個消息讓我激動了整整一天。
首先我是為自己這麼多年的努力終於有所回報而高興,其次是這個符號出現的地點以及案子的情況,和我父親死亡的現場基本是大同小異,那麼說明胖子的推斷沒錯,今天早上兩個案子絕對不是一般的意外死亡,也說明了十年前的案子和今天的案子,二者必然存在一定的聯繫,如果能順利破掉這個案子,找到幕後的人,我父親真正的死因就可以水落石出,就算這個人不是殺死我父親的兇手,那麼起碼他也跟真正的兇手有什麼關係。
想到這裡,我在床上越來越激動,忍不住從床上一咕嚕坐了起來,我快步走出卧室,走進廚房,伸手摁了下廚房燈的開關,燈沒有亮,我才想起這燈泡都壞了半個月了,自己一直也沒時間換個新的,手機又放在卧室,我只能憑著記憶摸到廚房的冰箱邊,從冰箱取出一瓶可樂,扭開瓶蓋,一口氣猛灌了幾口可樂,一陣令人心悸的寒意由內而外竄了上來,我禁不住打了個冷顫。
這股寒意讓我從興奮的情緒中,迅速冷靜了下來。
(接下來怎麼辦?按照胖子今天所講的,兩個案子的線索也斷了,如果找不到新的線索,一切都是空歡喜。)
想到這裡,我又開始覺得煩惱,重新回到卧室,坐在床邊冥思苦想,想來想去,也想不到答案。
我索性重新鑽進被窩,伸手取過床頭的手機,想著上網查一查,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靈感,點亮手機,我才看到上面顯示兩個未接來電,是胖子打來的。
(看來這小子也睡不著。)
我一邊想一邊撥通了胖子的電話,剛接通,裡面就傳來了胖子急切的聲音。
「我日你先人哦,你在做啥子!?打電話也不接,趕緊的,馬上過來!」
胖子在電話里的狀態,讓我的心頭突然浮現出一絲不祥的預感,果然,我還沒回過神來,聽筒里再次傳來胖子的聲音:
「到藝術學院來找我,又出事了,快......」
冬季的四川盆地氣溫並不見得低,但早寒午暖,加上濕度大的原因,到了夜晚尤其讓人覺得冷。
我住的地方較偏遠,離那學校也不近,此刻早已沒了公車,路上又見不到一個計程車,我只能一邊朝城裡走,一邊本能地舉著手,希望能運氣好,攔到一個車。
我走了大概幾百米,身後傳來兩聲汽車喇叭聲,接著一輛計程車停在我左側不遠的位置,緩慢的開動著,車窗緩慢落下,從駕駛室伸出一個頭,裡面的人沖我喊道:
「兄弟,走哪裡?」
我側著身子,低頭看了一眼車裡,沖我說話的自然是司機,後排坐著兩個人,「藝校。」
「上來嘛,他們兩個到城裡就下。」司機一邊沖我招手,一邊指了指坐在後排的兩個人。
我其實比較拒絕和陌生人拼車的,可我抬頭看了下四周,此時除了偶爾經過的私家車輛,哪裡還有其他的計程車,而胖子在電話里又非常著急,此時也容不得我挑肥揀瘦,我沖司機點了下頭,拉開車門,鑽了進去。
車裡開了空調,溫暖的環境頓時讓人舒服不少,我拉開外套的拉鏈,以免待會兒下車更冷。
「兄弟,稍微繞一點路哈,他們兩個到城裡就下......」
師傅言語中略帶一絲歉意。
我點了點頭,沒說話,借著後視鏡,我看到後排坐著兩個青年男女,男的染這一頭黃毛,女的是時下比較流行的日韓系打扮,看著年齡應該不大,估摸也就十六七歲的樣子,此時男孩將女孩正摟抱著懷裡。
「你剛才說那個事,是不是真的喲?」
路上的車不多,司機開得很快,我原本望著車窗外發愣,被身後小聲的說話聲打斷,說話的是那個女孩子。
「肯定的撒,老子啥子時候騙過你。」男孩聲音提高了些分貝,彷彿不滿意女孩對自己的質疑。
「哎呀~~我好久在說你騙我嘛,我只是覺得有點害怕,要不然等哈兒你去耍,我就在外面耍一哈兒就是。」女孩嬌嗔道。
「不怕得,沒得事,我好不容易托兄弟伙才搞來的,一般的人還不讓進,老子給你講嘛,聽說那個靈得很,再說了,老子在一路,怕個鎚子啊,沒得事得。」男孩提到自己兄弟時,語氣裡帶著一絲自豪。
女孩不再說話,算是默認了,不久車輛停在市中心一家慢搖吧門口,男孩付了錢,牽著女孩下車后,迅速進了那家夜店。
司機望著二人的背影消失在門口,這才重新開動汽車,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對我說道:
「現在這些年輕娃兒才不得了,球點點大年紀,毛都沒長稱展,都開始耍朋友了,動不動都是進這種場子,咋得了哦!」
我和司機對視了一眼,笑了笑。
可能是見我對這些話題不感興趣,他露出一絲尷尬的笑容,隔了一下,又開口說道:
「兄弟,你是不是警察哦?」
「你咋看出來的?」我沒承認也沒否認,我能理解這個司機的意思,一天到晚都在車上工作,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只能盡量跟每一個乘客找找話題,派遣一下寂寞。
司機見我不再沉默,接了他的話題,情緒明顯興奮了不少,興高采烈的回道:
「嘿嘿,兄弟,不是我吹牛哈,我開計程車也有十幾年了,過去見過的人也多了,每次拉了乘客后,我都會根據客人的服飾、性格、目的地這些細節,試著推斷客人是做啥的,久而久之還是有些效果,基本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他所講的,瞬間勾起了我原來在警校學習的回憶,那時我們也要通過一些專業課程來學習推理的知識,不過他說的這種方式,我倒是第一回聽說。
「那請你分析一下,你是怎麼分析出我的職業的?」
他的表情有些得意,打了一個轉彎燈,接著說道:
」在這個時間還出門的人,一般來講要麼是聚會,比如像剛才那兩個青鉤子娃兒,要麼就是確實有急事,如果是急事,這個時間,一般是去住宅區、醫院或者派出所,但是你都不是,然後從你上車后,沉默寡言,似乎在思考什麼事情,最後,你的目的地是去學校,按理來講,哪個老師會這麼晚了去學校。「
聽他說完,我也不評論他的分析是對,是錯。
司機見我不作聲,以為我是默認了,接著故作謙虛地笑道:「兄弟,其實我給你說實話,我估計你是警察,最主要還是你去的這個地方,最近這兩天,聽說市裡出了幾起命案,而且傳得神乎其神,有說是盜取人體器官的犯罪團伙來了我們這裡,好幾個被發現的受害者,眼睛和腎都被挖了,還有說是變態殺手,死者都是女的,全是先奸后殺,今天晚上我們都有兄弟伙在電台里說,藝校那邊又死人了。」
「你相信這些消息?」
「談不上信不信,過去老人講的,眼見都不一定為實,耳聽又算得上個啥?有時候看待事物還是要脫離常軌。」
聽著他講的這些,我已經完全沒有了睡意,我突然想起之前在茶樓,胖子給我的建議,只是還沒來得及實施,又出事了,看來真的有必要考慮一下他的辦法。
前方的信號燈開始倒數,我能感受到開車的人加重了踩油門的力度,車速繼續加快,從十字路口呼嘯而過,身後的信號燈剛由綠變黃。
車子在路的盡頭轉了個彎,藝術學院已經出現在眼前,校門對面聽著數量警車,車頂盤旋閃爍的警燈將漆黑的天空照亮。
「師傅,請在前面停車。」
一抵達目的地,我打開車門,掏出手機掃碼付了款,就在我正要把車門關上時,這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將身體傾斜到副駕的位置,探出一個頭,對我說道:
「警官,為了城市的安全,你們也是辛苦了,我們老百姓還是希望你們今早破案,現在雖然科技發達了,但機器也會出錯,還是得靠你們人。再見,祝你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