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私放靈仙

以前是知道丘衍會爬窗戶，但從來沒親眼見過甚至體驗過這超於常人的能力。

林瀧有些晃神地看著丘衍的側臉，他非靈仙，也不像那天晚上見到的陰司，他到底是誰啊？

丘衍小心把林木兮放下來，倆人蹲下身子，看著不遠處一道警車行駛而過——

幸好是夜裡，沒什麼人看見和注意，這要是換作白天，怕是會引起不小的轟動。

隨即，倆人乾脆坐在房頂上，反正也沒別的地方去——

夜裡涼，加上樓頂風大，林木兮下意識的往丘衍的懷裡縮了縮，抵不住困意，眼皮子一直在打架……

終究，不知何時，她聽著鳴笛聲，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

丘衍抱緊了她，看著懷裡睡得安穩的女孩，嘴角輕挽，看著天上昏暗一片，只覺得，他們就這樣子挺好的。

林木兮迷迷糊糊醒來時，正在長途汽車的卧鋪上。

她看了一眼周身的環境，下意識叫醒了身邊闔眸養神的丘衍，第一句話便是問：「你有錢了？」

「嗯，把你手機賣了。」

林木兮：「……。」

好吧！賣了就賣了，她覺得，早晚有一天丘衍會把她也賣了。

她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打了一個哈欠，趴著閉眼問道：「我們這是去哪？」

「沂橋城。」

林木兮來了些興趣，「海邊？」

丘衍點了點頭，頗為自豪的出聲：「我都想好了，我們得去大海邊混，隨便抓條魚都是一頓飯，不會再餓肚子了。」

「……。」

雖然覺得有點傻，但還是不得不說，這是個好法子。

可問題是：

「你會游泳嗎？」

丘衍獃滯微張了嘴，反問：「你不會嗎？」

林木兮：「……」

得，抓魚之前她還得學會怎麼游泳！

中午，他們停在荒山裡的一個小餐館邊，讓旅客下來買飯用餐。

林木兮和丘衍倆人只能在旁邊干看著，吞咽口水。

丘衍把車票找的十五塊錢掏出來，可憐巴巴：「木兮，我們買倆杯泡麵吧！」

林木兮堅決搖了搖頭：「不行，等到了沂橋城，這個錢另有用處。」

也不想想，你就算抓到了魚，你得買打火機生火吧！

這錢大有用處呢！

說完，林木兮怕丘衍忍不住，把錢搶了過來，塞進了自己口袋裡，起身說道：

「別看了，我們回車上吧！」

這大廳飄著的都是飯菜香和泡麵香，再呆下去，她怕她都會受不住誘惑……

丘衍深吸了一口氣，只好跟在身後，乖乖回車上睡覺。

一個小時后，車子再次啟動，林木兮坐著，丘衍一隻手拉住她的裙子，漸漸睡著了。

等他睡醒，林木兮遞給他一個橘子和一個麵包，丘衍瞬間來了精神：

「你怎麼有吃的？」

林木兮看了一眼斜對面的女人，「人家給的，你趕緊吃吧！」

丘衍伸手接過，吃之前還不忘問：「你吃了沒有？」

「我吃過了。」

丘衍這才撕開麵包紙，一口就咬下去了一大半——

麵包吃完，他把橘子還給了林木兮：「我最討厭吃酸的。」

林木兮沒作聲，他要是不喜歡吃，剛才為什麼要接？

不過她也沒點破，把橘子塞包里也沒吃。

這傢伙，指不定什麼時候餓了會厚著臉皮問她要的。

晚上八點，車子才進站，他們下車后又走了倆個多小時才到的海邊。

倆人在附近村莊找了一個沒人住的荒屋，今天晚上先簡單的安置下來，至於肚子，明天再說吧！

睡前，林木兮認真的跟丘衍商量：「我能賺錢，但是我們必須先穩定下來，不然早晚得餓死。」

丘衍轉過身：「我也想就這樣跟你待著這間小屋子裡，日出而作，可現在郁家人到處都在找你，要是被找到，我就會失去你的。」

林木兮看著屋頂的破洞，「我真想不明白你為什麼非得要我跟你走，你把我送回去，領了那賞金，你這輩子都不用愁吃穿了不好嗎？」

每天這樣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有什麼意思啊！

丘衍的聲音放得極輕，很是溫柔：「錢財對我是身外之物，你是我世界的支撐，丟了命都不能丟了你。」

「……」

林木兮有點無語，又在說這種不著邊際的話了。

對著一個十三歲的孩子說這些甜言蜜語，是出於一種什麼樣的心態？

她沒放心上，更加不可能去當真。

「反正你就折騰吧！我這一個多月餓瘦了好幾斤了，跟著你一點都不好，哪天真感覺到性命受到威脅了，出於本能我是一定會離開你的。」

「不會的。」丘衍異常篤定：「這種落魄囧境你都沒離開我，以後也不會離開我的。」

「……」

她懶得跟他廢口舌了，閉上眼，好好想想明天的事兒吧！

半夜，林木兮起來上廁所，回來時，這才回覺過來身邊的丘衍已經不在了。

她凝了眉眸，想了想，沒去找，躺回地上繼續睡。

只是，沒有睡著。

約莫一個小時丘衍才回來。

林木兮裝作被吵醒的樣子起身揉了揉眼睛，出聲問道：「這麼晚你去哪了？」

丘衍怕是也沒料想到她會醒來，上前敷衍了幾句：「我聽著有幾聲狗叫，出去看看怎麼回事，沒事，你睡吧！」

林木兮也沒深問，只是躺了下去，心中思緒萬千。

翌日一大清早，倆人便去了海邊，四處轉，看能不能在沙灘上撿著什麼……

林木兮看著眼前的一片蔚藍，心裡有些發愁。

她是真不會水，這要是撲進海里折騰想學，還能回得來嗎？

丘衍不知去了那裡，找到她時，手裡多了倆張破舊的白紙，上面還寫著什麼公告之類的，顯然是從村子里的公告欄里撕下來的。

只見倆張不大的A4紙上用紅墨水寫著：賣身，葬父。

林木兮又是一口喘氣：「你這是想玩什麼？」

丘衍一臉認真的出聲介紹他的計劃：「我打聽好了，今天鎮上有集市，你拖著我去集市，然後往那一跪，一哭，保准有人同情你！」

林木兮一臉獃滯：「然後呢？」

「然後肯定會有人扔錢給你，等晚上天黑的時候，我們就有很多錢了。」

林木兮目瞪口呆，深吸了一口氣，調整自己的情緒：「你是怎麼想出這麼贊的辦法來的？」

丘衍一樂：「你也覺得很好是吧！我想了一早上呢！」

林木兮點了點頭：「比起你這個賣身葬父，我有個更好的點子。」

「啥？說來聽聽？」

「你看，你這皮囊俊美，那扔演藝圈完全就是一大明星呀，你去街上，胸前掛塊牌子，介紹說：家中天災喪失雙親，今攜妹路過此地，饑寒交迫，生活無奈，若是哪家姑娘願意不嫌棄，可做上門夫婿！保准有女孩子喜歡你，這樣一來，咱倆的長期飯票住宿都解決了。」

丘衍看著林木兮，像是很認真的在考慮她說的主意。

但很快他搖了搖頭：「不行，我只能娶你。」

林木兮：「……。」

林木兮有些不悅的往前走，丘衍在後面跟著。

「我們還是賣身葬父吧！」

林木兮偏頭看了一眼他手上的倆張紙，出聲問道：「你這紅筆哪來的？」

「這是我的血！」

林木兮頓步看著丘衍，無奈扶額：「你是不是傻！」

丘衍細弱的出聲回應：「那做戲做全，我不是怕你露餡，這樣更加真實。」

「我真實你大爺，我特么十三歲，你十歲就生了這麼大的娃？」

丘衍楞了一下，轉而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臉頰，有些高興：「我看起來像是二十三歲嗎？」

林木兮：「……」

她只想離腦殘智障遠點！

肚子餓加上丘衍的不正經，林木兮氣得沿著海岸線一直往前走，丘衍就在身旁跟著哄——

不多時，一聲海浪夾參著咕嚕咕嚕的聲音在丘衍耳邊響起。

他拉住她：「你在這等我，我去海里看看有沒有東西。」

說著，已經開始解道袍了。

林木兮有些懷疑：「你不是說不會游泳嗎？」

丘衍臉色也有些不好：「我不是說我不會，我沒下過水，我也不知道我會不會……」

林木兮沒好氣的撇了他一眼，這不是廢話嗎？

丘衍已經脫去了外袍，林木兮出聲阻攔：「別了，我們一會去看看樹上有沒有果子，你別不會淹死在海里了。」

「死倒不會，你放心，不行我就回來。」

說著，丘衍蹲下身來脫了鞋襪……

林木兮就在旁邊看著，想來一個人不會蠢到明知道自己不行甚至有生命危險還去試探。

丘衍先是在淺水區試了試，隨後才往深的地方走——

林木兮就在岸邊蹲著，看著那水沒過了丘衍的胸膛。

之後，他一頭扎了下去，林木兮有些緊張的站了起來，緊接著，只見海面上一個標準的狗爬游泳姿勢，她之前的擔心頓時消失，覺著有些好笑。

她坐了下來，心裡開始有一點期望丘衍能帶回來什麼東西……。

這時，丘衍袍子里一道細弱的聲音響起：

「木兮，木兮，救我。」

林木兮只覺得周身一寒，下意識地看向丘衍那黑白水墨風的道袍，呼吸有些紊亂了。

她認得這個聲音。

她伸手挑開他的袍子，只見那腰帶上掛著一個黑色的荷包，聲音正是從那荷包里傳出來的。

「丘衍不會要了你的命，你好好待在裡面吧！」

對於這樣一個來路不明的東西，誰也不願意再放到自己身邊，想想都有些冷顫。

靈仙的聲音有些急躁了：「不，木兮，丘衍是想吸收我的靈力化為己有，他到底還是會弄死我的。」

林木兮眉頭一皺，沒有作聲了。

丘衍要她的靈力有什麼用？他還能將別的人靈力化為己有？

「木兮，我之前對你隱瞞確實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是你捫心自問，我從來沒有害過你，沒有害過人，我甚至都是在幫你，你能眼睜睜地看著我被丘衍害死嗎？」

林木兮心裡有些動搖了。

她說得沒錯，不管她是靈還是仙，至少，她從來沒有害人做過壞事。

如果丘衍會害了她，那她心裡多多少少也是有些不安的。

可……

「那你是什麼東西？為什麼丘衍說你非靈非仙？」

「事實上，我確實不是一般的靈體，我原本是要去輪迴的，但一個靈仙囑咐托我一定要幫你，特意把自己的靈力分了我一半，讓我維持靈體幫助你……」

話還沒說完，林木兮覺得奇怪，出聲打斷：「靈仙為什麼要幫我？」

「這個我沒法說，只能把你的靈魂帶走之後，讓她親自跟你說了。」

林木兮想了想，搖了搖頭：「不對，丘衍說過，靈仙大多是嬰兒，不能言語，甚至連思維都沒有，怎麼會有靈仙托你來幫我呢？」

這不符合常理啊！

靈仙急了：「木兮，你用用腦子，我跟你說過，靈仙就像是工具，在他們之上的還有管理者，如果管理者沒有思維，那豈不是亂套了？」

林木兮皺眉：「可她為什麼要幫我？」

她說穿了就是個含冤而死的魂，司官身為靈仙的統管者，怎麼會破例幫她呢？

「額…。具體的我真的不清楚，人家也不可能對我一個跑腿的說那麼多，但我有點不知道該不該說……」

「什麼？」

「我之前為了不被其他靈仙和陰司發現，確實想跟你一起寄生原主體內的，但是我發現，你的靈體特殊，對我起了排斥，我其實不是跟在你身後，而是只進你身體一半……。」

越說越讓林木兮腦子混沌，怎麼又扯出什麼靈體特殊了？

這是一種託詞還是真有其事？

「可她為什麼不自己來？」林木兮又問。

「她要是直接出面，看你這三天捅婁子五天揭瓦的性子，她早就暴露了。」

說這話的時候，林木兮甚至都能感受到她滿滿的都是嫌棄和無奈。

林木兮現在腦子裡很亂，本來以為這事差不多就到此為止了，怎麼又扯出這麼多來？

所以，她現在之所以還沒有魂散，是因為她還沒有帶走她？

那她要是一直不放她出來，或者就讓丘衍弄死她的話，那她豈不是就能一直以林木兮的身份活著了？

她開始有這種自私的念頭，開始糾結猶豫。

靈仙有些急了，好不容易逮著空跟林木兮說上倆句話，「木兮，我知道你可能不想離開了，那你也需要我，不為你自己，你也得為你父親和十三歲的江婉兮啊！」

林木兮有些支吾：「什麼…。什麼意思？」

「我跟你說過，命數註定，哪怕就是你把秦修宸送進了牢房裡，十年後，你父親和江婉兮照樣會因為其他而死亡。但你有了我就不同了，我能看穿吉凶和他人命數，我能幫你預防和阻止啊！」

「命數不是註定，你怎麼阻止？要是十年後阻止了，那十一年，十二年呢？閻王想要他死，你能阻止的了嗎？」

「笨蛋木兮，你忘了郁志儒了？」

他不就是被她連續強改了倆次命數，現在他一生命數已經不是閻王判官能夠掌控的了。

靈仙這麼一提醒，林木兮這才想了起來，心中滿是複雜：

「那你的意思是說，你不帶走我了？」

跟她一起留在這人世間？

「你要是不想走，我不帶你了，只要你把我放出來，我不想魂散呀木兮。」

這是交易。

「可你上面的司官能放過我們嗎？」

「哎喲木兮，我發現你最近真的變傻了，現在是時間輪迴，只要我們找到十年前，也就是現在還不是司官的靈仙，他還能管得了我們嗎？」

林木兮聽著心裡越加的亂，但說來說去，好像對她沒什麼壞處。

她打開那黑色的荷包，從中倒出好幾顆玻璃珠，找出裡面有縷白煙的玻璃珠，出聲問道：

「可我現在要怎麼放你出來？」

「沒辦法，除非是丘衍自己動手，外人是沒有辦法的。」

林木兮凝了眉眸：「可丘衍不想放你。」

如果她有價值，是個人都不會放的。

「我還有一個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