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佛論哲:任教北大的前前後後(3)
您說嚴復先生翻譯的東西,您年輕的時候……都看,常看。
您說太虛大師和您怎麼……他來家裡訪我,他不是單談佛學,他談哲學,他把嚴先生翻的西洋的書都看過了,他就跟我談這個。
他去拜訪您、去請教的時候,是不是在您的那篇文章《究元決疑論》發表了以後?
對,在那以後。
剛剛發表,也許他一看他就去拜訪了,所以你們就這樣認識的。他去拜訪您,你們就討論哲學。
太虛先生的活動力很大,比如在武漢搞一個佛學院,在福建又搞一個佛學院,走哪兒他都搞起來。所以在北碚搞了一個漢藏教理院。他有幾個算是他的徒弟,他就介紹他們到西藏去。有一個後來很有名的叫法尊法師,就是太虛介紹的。他入藏,在西藏十年,把藏文學得很好,藏文有一些佛書內地沒翻出來,法尊法師就翻出來了。法尊法師人很好。
所以您也認識他。
認識。他是河北省人,就說我們這普通話,可惜故去了。
他是從西藏回來以後就認識的?
對。
太虛大師非常活躍,政治方面也很活躍,像拉拉關係什麼的。我的問題就是:他的學問、思想怎麼樣?另外為人怎麼樣?
人還是好,雖然是活動力很強,各方面他都好像很活躍,可是沒有出範圍。
您跟他討論哲學的時候,您覺得他很聰明嗎?
他很通達,很通達。他喜歡把外國的哲學跟佛學合起來討論。
合起來或者作比較。所以您的那篇文章一出來,您最早的那篇,他一定很……《究元決疑論》,後來就是《印度哲學概論》、《東西文化及其哲學》。
我的意思是您的那篇文章也是作這種比較,把西方方面的思想和東方方面的思想作個比較,佛學方面的西方方面的思想和東方方面的思想作個比較,太虛也是喜歡那一類的,這麼說您和他算是談得來的人了,作這種比較,你們兩位都喜歡。那麼他的學生法尊,您剛剛介紹的……也熟悉,在北京認識的,從西藏回來之後認識。
在北京認識的,在抗戰以前?不是在北大那個時候?
恐怕是在山東的時候。認識還是在北京,就在北海公園,裡頭有一個類似一個佛學會的組織,說不清楚了。
您說的是一個宗教的團體。
對。地點就設在北海,那時候法尊也常去。
所以您也在那邊碰見他。您本來對西藏……不清楚,對於藏文和梵文,梵文他們是叫Sanskrit,對藏文和梵文熟悉的是歐陽先生的大徒弟呂先生(呂,字秋逸——整理者),他行,他藏文也通,梵文也通。
是啊,我記得您說原來您想請他到北大教書的,歐陽先生不放。
歐陽先生不放。
1980年您說頭一次蔡先生知道您,他看了《究元決疑論》,您說他是在經過上海的時候看的。
他在歐洲,主要是在德國,大概英、德、法他都去過,可是他多半是在德國。
那您怎麼說他是在經過上海的時候看的?
民國六年,南北統一內閣的教育總長是范源濂,他原來是民國元年(1912年)蔡先生做教育總長時的副部長,民國六年(1917年)他是教育總長。他就特別要求蔡先生回國擔任北大校長。請蔡先生回來,蔡先生到了北京,住在官菜園上街。這時候我本人在司法部,和沈先生在一塊兒,我就拿著《究元決疑論》的論文去見蔡先生。
哦,您知道他到了北京。
去見他,意思就是請他指教。他說他過上海時在《東方雜誌》上已經看見了,他說很好,他說他這次擔任北京大學校長主要是要把哲學系辦好,他請我來幫忙。我說,哎呀,我不行呀——我從年紀輕的時候十幾歲就想出家,好佛學,可是他讓我講印度哲學,我說這個印度哲學一般的**不論在英國、在日本都是講六派哲學,可是六派哲學裡頭不包含佛學。英國人講印度哲學也是講六派哲學,傳到日本,日本有井上圓了、井上哲次郎、木村泰賢,他們幾位都是講印度哲學的,也不講佛學,就是講這六派哲學。六派哲學裡頭特別有名的有兩大派:一派叫勝論派,勝敗的勝,勝論派的著作叫《十句義論》,這個書中文有翻譯,在中文的佛教《大藏經》里有這種。還有一派叫數論派,數學的數,數論派的經典著作叫《金七十論》,這個書中文也有翻譯,在中文的《大藏經》里也有這個書,雖然在佛家看這都是外道。因為是外道嘛,我們都不熟悉,可是現在不論是英國人講印度哲學、講六派,還是日本人講印度哲學、講六派,都不包含佛學,剛才說的勝論派和數論派,這兩個六派里的大派,他們倒講。我說我不熟悉,所以講印度哲學我講不了,我只是喜歡佛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