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五十一章
徐幼珈躲在周肅之身後,看不到他的表情,微微有些擔心。肅表哥沒有通房丫鬟,也沒有妾室,但是他確實有個兒子,年兩歲,是肅表哥從外面抱回來的,只說是自己養的外室所生,那女子生下孩子就死了。聽說此事在周家引起了軒然大波,姨父將肅表哥狠狠地打了一頓,那孩子卻還是留下了。
肅表哥對那孩子極精心,專門買了兩個面貌清秀的小廝照看那孩子,衣食住行樣樣過問,安排妥帖,還親自教導他。肅表哥說孩子嬌弱,從不讓客人見他,只有姨父姨母和誡表哥律表哥見過他,連兩個表嫂都不讓見的。上次她隨母親回蘇州,倒是偶然見了一面,小小的人就被肅表哥教的端方有禮,生得玉雪可愛,她還捏了他胖嘟嘟的小臉蛋,照看他的兩個小廝在旁邊險些將眼珠子瞪出來。
因為是外室生子,說出去肅表哥和孩子的名聲都不好聽,對外只說是通房生的。即便如此,未成親先有了庶長子,也不好聽,不過比養外室略好些罷了。徐幼珈暗道,這姓陸的將此事當眾說出來,還提及「周兄極愛重的女子」,言語輕浮,委實討厭。
周肅之神色淡淡,「多謝陸兄挂念,犬子年幼,不適合長途跋涉,故留在蘇州家中,由父母照看。」他朝著羅意青笑著拱手道:「幾位仁兄自去遊園吧,就此別過,咱們改日再會。」
一行人漸漸遠去,陸文培還回頭張望,周肅之卻將徐幼珈擋得嚴嚴實實。羅意青瞥了他一眼,「剛才,陸兄提及周兄的幼子倒也罷了,提到那女子卻有些不合適了。」
陸文培哈哈一笑,「羅兄說的是,是在下魯莽了。」
那些人看不見了,徐幼珈從周肅之身後繞出來,偷偷看了看他的神情,「肅表哥,姓陸的真是討厭,你別跟這種人一般見識。」
那孩子的生母沒人見過,不過,看那孩子的面容,生母定然是個極美麗的女子。前世,肅表哥青雲直上,幾年時間就做到了內閣閣老的位置,卻一直沒有娶妻,當時,人人都傳他有個深愛的女子,雖然那女子不在他身邊,周肅之卻念念不忘,故此不肯娶妻。徐幼珈暗道,肅表哥深愛的女子,定然就是那孩子的生母了,可惜天人永隔,肅表哥可真是可憐。
周肅之微微一笑,「嬌嬌說的是,咱們繼續賞花,莫讓某些人壞了興緻。」他當初將那孩子抱回周府,就知道對自己的名聲不利,被父親打了一頓,被別人閑言碎語指指點點,這些他都無所謂,不過,他看了看徐幼珈,表妹會怎麼想他?
周肅之有些不安,別人怎麼想他管不了,也不在乎,可是他不想讓表妹誤會,他暗暗思量,是不是應該把實情告訴她,反正他已經決心要將她一生一世留在身邊,自己的事情早晚都要讓她知曉,他可不想讓她誤會自己真的和某個女子生了個兒子出來。
徐幼珈邊走邊偷瞄周肅之,見他眉頭微凝,嘴角輕抿,暗道,都怪那個姓陸的,提起那個孩子倒也罷了,偏偏提起那個女子,讓肅表哥如此難過。眼見周肅之沒了遊園賞花的心情,她走了幾步,說道:「肅表哥,我走得有些累了,眼看就要到午膳時分了,咱們回去吧?」
她本來興緻很好的,現在卻要回去,顯然剛才陸文培的話影響了她,周肅之下了決心,還是決定把實情告訴她,免得她的誤會越來越大,「嬌嬌累了?我在天香樓定了雅間,咱們用過午膳再回府,天香樓的飯菜很好吃,我還想再吃一次呢。」
他想去天香樓用飯,徐幼珈當然願意陪他去,只盼著他能心情好些。
兩人離開菊園,直奔天香樓。
飯菜上齊,周肅之目光掃過長平和春葉,長平麻溜地出去了,春葉不知不覺跟著他出了雅間,到了外面才反應過來,剛想再進去,長平一下子把雅間的門關上了,「春葉姐姐,我們少爺定是有什麼機密的話要跟姑娘說呢,你還是不要偷聽的好。他們在上面吃,咱們到大堂里坐著等,點兩個菜吃,走了一上午,我也餓了。」
春葉將信將疑,有心再進去,想起剛才周肅之那平淡無波的眼神,不知為何有些膽怯,猶豫中就被長平拉走了。
周肅之坐在徐幼珈身邊,給她放好碗筷,徐幼珈看了看桌上的菜,感覺到腹中一陣飢餓,毫不客氣地拿起了筷子。
周肅之夾了一塊開屏魚,放在自己面前的小碟中,細細地將魚刺剔除乾淨,夾起來放到了徐幼珈的碗里,「這個魚不錯,嬌嬌嘗一嘗。」周肅之早就注意到她喜歡吃魚,但是卻有些怕魚刺,每每吃一塊魚都要小心翼翼地用好長時間,而且,吃完一塊就不肯再吃第二次,只是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卻總是去瞅那盤中的魚。
徐幼珈夾起放到嘴裡,用舌尖細細地尋著魚刺,半天什麼也沒找到,她一點一點地把魚肉咽了下去。
周肅之一邊用飯,時不時將剔好魚刺的魚塊放到她的碗里,一份開屏魚,徐幼珈用了大半。
用罷午膳,周肅之給徐幼珈倒了一杯茶,放到她手邊。
徐幼珈抿了幾口,周肅之說道:「嬌嬌,我有些話要告訴你,乃是十分機密之事,嬌嬌聽了,萬不可告訴別人。」
徐幼珈驚訝地抬頭看他,有些好奇,又暗暗高興,覺得他將「十分機密」的事告訴她,那不就是把她當成自己人了嗎?
周肅之突然傾身過來,湊到徐幼珈的耳邊,極小聲地說道:「嬌嬌,那個孩子不是我的兒子,是師傅抱來,交給我養的。」
這確實是不能被別人聽到的機密,周肅之的嘴唇幾乎貼上了徐幼珈的耳朵,他呼吸之間的熱氣噴洒在她的耳畔和臉側,清新好聞的男子氣息將她包圍,徐幼珈不由得一陣緊張,雙手十指絞在一起,臉紅了,耳垂紅了,脖子也紅了。
靠得這麼近,周肅之能聞到她身上幽幽的香氣,能看到她耳垂上細細的小絨毛,當然也看到了那一抹緋紅,他的心突然漏跳了兩拍,鬼使神差地,他的唇又貼到了她的耳邊,嘴唇張合間幾乎要擦著她小巧的耳垂,輕聲道:「嬌嬌,這是機密之事,關係到那孩子的性命安危,周府沒人知道,所以,你也不要告訴任何人,就是姨母也不能說,知道嗎?」
徐幼珈的臉更紅了,悄悄挪動身子,離開他遠一點,「肅表哥放心,我誰都不說。」她按著胸口,怦怦亂跳的心稍稍平復,這才反應過來周肅之說的是什麼意思,她驚訝地抬起頭,黑潤透亮的眼睛里滿是不解,輕聲問道:「那肅表哥也沒有養外室了?」
她果然極在意這件事,周肅之暗暗慶幸自己的決定是對的,就該早早跟她解釋清楚,點點頭,又湊到她耳邊輕聲道:「嬌嬌,我從未有過任何女人。」
徐幼珈驚訝地都顧不上在意他靠得遠近了,如果那孩子不是他的兒子,他也沒有任何女人,那前世他深愛的女子是誰?他又為什麼一直不肯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