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夏以煙嘆了口氣,梳洗過後,背起竹簍出門。
她打算趁夏以卉和夏以松未起床前到山上去尋寶,以免再被扒著大腿不讓她走,又怕兩個小傢伙起來後找不著人,於是繞至古大叔家,想請他照看一會兒,沒想到開門的卻是古大叔的女兒古秀娥。
古秀娥一看到她便是一陣冷嘲熱諷,她什麽也想不起來,自然不想與這人一般見識,轉身要走,誰知這瘋女人攔著她。
她繞過古秀娥,明明沒撞到,古秀娥卻跌坐在地,她好心要扶古秀娥起來,這瘋婆子卻拿起石塊往她頭上砸。
夏以煙沒料到她會有這樣的舉動,冷不防地被砸了個正著,痛得她倒抽了口氣,「嘶——」
她吃痛的撫上額角,發現不僅腫了起來,甚至還微微的滲了些血,內心不禁升起一股怒火。
古秀娥見打中了她,一掃方才的不悅,愉快的拍手叫好,「活該!誰讓你破壞我和趙順的感情,打不死你,就讓你破相!」
古秀娥和夏以煙雖說打小一塊長大,可隨著兩人漸漸長大,她看夏以煙愈來愈不順眼,一方面是因為夏以煙那愈大愈出眾的面貌,讓她心儀的男子對夏以煙一往情深,導致說親被拒,另一方面自然是因為自家爹娘對夏以煙比她這個親閨女還要疼。
這話讓夏以煙怒火更熾,想要狠狠教訓她的念頭一起,剎那間,彷佛有著什麽沖向她的額間,她感到額間一熱,那股熱流像是要衝出體內似的,熾熱難擋。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打斷了她就要驟起的變化。
「秀娥!」
這一聲令夏以煙驀地回過神,她下意識伸手拂過有些發燙的額間,卻什麽也沒摸著。
「爹!」
古秀娥見自家爹來了,一反方才的驕縱,委屈的指著杵在一旁的夏以煙大聲嚷著,「爹,她欺侮我,打我又罵我!爹,你一定要幫我好好教訓她!」
古益匆匆趕了過來,他的身後還跟著陳大娘。原來兩人爭吵時,一旁的鄰居陳大娘怕夏以煙吃虧,特地去將古益給找了回來。
一個是親生女兒,一個則是生死之交的女兒,古益左看右看,並沒有為難,而是問夏以煙,「煙丫頭,你說,這是怎麽回事?」
聞言,古秀娥瞪大雙眼,又氣又惱的喊著,「爹,你不信我?」
又是這樣!每次她和夏以煙起爭執,爹都問也不問就站在夏以煙那邊,她真不明白,到底誰才是他的親生女兒!
夏以煙聽見問話後,原本滿腔火氣倏時消了大半,目光一柔,輕聲說:「沒什麽事,是秀娥對我有些誤會,古大叔,真對不住,讓你跑一趟。」
一聽見「誤會」兩個字,古益當下瞭然。
他知道自家女兒為了那未成的婚事一直記恨著煙丫頭,他也清楚這事壓根不關煙丫頭的事,是趙順自己一廂情願,煙丫頭對他根本無情,然而秀娥聽不進去,執著的認為是煙丫頭害她和趙順的婚事沒成,為了這事,他也是煩惱不已。
暗自嘆了口氣,古益才發現她一直捂著額,「煙丫頭,你的頭怎麽了?」
夏以煙看著仍賴在地上的古秀娥。
古秀娥原本氣惱的表情瞬間變得有些心虛,旋即惡狠狠的瞪向她,警告她別多話。
見狀,夏以煙勾起了笑,緩緩放下手,露出那滲血的額,引來陳大娘一聲驚呼。
「這是怎麽了?小煙,這……這……」她剛才離開時,兩人可是好好的,怎麽才一會兒,就一個跌坐在地、一個破了相?
陳大娘再認真一看,發現夏以煙額上傷得頗重,而古秀娥雖跌坐在地,看起來倒是沒怎樣。
這一猜想,陳大娘倒是不好把話說出口了,只是同情的看著夏以煙。
古益的臉色不太好看,自家女兒是什麽性子,他再清楚不過,見到那傷口,他張了張嘴,卻是什麽都問不出口,只能滿懷歉意的看著夏以煙。
那愧疚的眼神讓夏以煙嘆了口氣,她軟聲說:「古大叔,我沒事,是我方才不小心磕著了,一點小傷,過兩天就好了。」
她不忍讓這真心疼愛她的長輩為難,於是替古秀娥隱下了罪行。
誰知,古秀娥見她當真不敢說實話,以為她是怕了,頓時翹起了下巴,得意洋洋的從地上爬了起來,得了便宜又賣乖的對她說:「若不是你動手打我,又怎麽會去磕到?說到底,就是你自個兒活該。」
這女人!夏以煙心中的火又升了起來,正想開罵,古益已早她一步斥道——
「夠了,給我回屋去。」
他怎麽會不清楚煙丫頭是看在他的臉面,才替秀娥隱下罪行,要知道,一個未出閣的女子居然敢下這般狠手,要是傳出去,還怎麽嫁人?
可惜他就只有秀娥這麽個獨生女,自小如珠如寶的疼寵著,當他驚覺將女兒給寵壞時,這性子早已養成,想改都來不及,他悔不當初,只能努力拘著點。
「爹!」古秀娥氣得跺腳。
「回去!」古益恨鐵不成鋼的又喊了次。
最後,古秀娥惡狠狠的瞪了夏以煙一眼,才轉身回屋。
陳大娘見沒事了,也跟著回屋去。
待兩人都走了,古益才一臉愧疚的朝夏以煙道:「煙丫頭,又讓你受委屈了,都怪我教女無方,你放心,我等會兒就進城替你請大夫,絕不會讓你留疤的。」
女子破相可是大事,夏以煙不僅不鬧,還替自家閨女掩飾,他若是連這點事都做不到,他良心過意不去。
「古大叔,您別破費了。」夏以煙忙揮手,「這點傷,我自個兒去山裡摘些葯敷著就好,不打緊的。」
她懂藥理,很清楚什麽藥草能祛疤痕,壓根就不需要請大夫。
「你又要去山裡?」聽她又要入山,古益瞪大了眼,臉上寫著不贊同,「丫頭,你的傷才剛好一些,這一去若是再出意外可怎麽辦?不行,你要是有困難就跟我說,我不能讓你再去冒險。」
古益和夏以煙的父親夏木是生死之交,有一回他和夏木進山狩獵,遇上了只熊瞎子,那熊瞎子正在追一名過路人,原本不關他們的事,只要小心點避開就沒事,可他因為太緊張,不小心朝那熊瞎子射了一箭,惹怒了那熊瞎子,他嚇軟了腳,若不是夏木引開那熊瞎子,他這條命當場就交代了。
當夏木帶著一身傷回到村裡時,古益抱著他痛哭,告訴他,自己這條命是他救的,往後他要他做什麽,絕不二話,就是豁出這條命也在所不辭。
然而夏木從未要古益做什麽,唯一的要求,就是臨終前拜託古益替他好好照顧那三個孩子。
「古大叔,我早就沒事了。」對於這些阻擋她進山的人,夏以煙有些頭疼,偏偏這些人都是真心關懷她,她只能耐著性子說:「您放心,我不會走得太遠,就是去山邊看看有什麽藥草能采,再說,我這傷也得去采些葯回來敷。」她指了指被古秀娥敲破的口子。
見到那傷口,古益又是一陣愧疚,直說:「古大叔給你找大夫去,你就別上山了。」
想到上回她摔下山谷的畫面,古益眼都紅了。
他還記得當時在山谷找到她時,人已經沒氣了,他辜負了夏木的期望,紅著眼把人給帶回村裡,沒想到原本沒氣的人一回到村裡,突然間又有了氣息,這變故驚喜大於驚嚇,對他來說,只要人活著就好,其他什麽都不重要,所以他說什麽也不能再讓她上山。
對於他的執著,夏以煙很無奈,「古大叔,你有你的日子要過,總不能老是幫襯我們——」
「怎麽不行?」古益打斷她,「你爹將你們託付給我,我自然得好好照顧你們。你放心,只要有我在的一天,就絕不會不管你們。」
那如果你不在了呢?這話她可不能說出口,於是抿了抿唇,接著說:「我知道古大叔是好意,可你的日子也不是挺好過的,你若是在有餘力的情況下幫襯我們,我會很感激,若不是……你讓我如何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