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特困戶
?周玉香打開東廂房的門,手腳勤快地開始收拾起來。屋子收拾得乾乾淨淨,床鋪整理得清清爽爽,才把雷小波叫過來,說:「雷助理,你看看怎麼樣?就是房子和床鋪都小了點,委屈你了。」
「不不,已經很好了。」雷小波不敢看她嫵媚的眼睛,掃視著這間十平米左右的房間,滿意地說,「這比賓館房間差不到哪兒去,太好了。以後,我就要在這裡麻煩你們了。」
周玉香說:「既然住在這裡,就是一家人了,不要再說見外話。」
林昌生說:「對,不要客氣。你有什麼要求和意見,只管跟我們說。」
雷小波把一隻行李箱,一個黑皮包拿進房間,對他們說:「安頓好了,我就到村裡去轉一轉,先了解一下情況。」
「好好,晚上早點回來吃飯。」周玉香熱情地說。林昌生也客氣地把他送到院門口:「晚上回來,我給你介紹一下,我們村裡的情況。」
「好的,謝謝林書記。」雷小波走出林家小院,心裡暖暖的,覺得這裡的人還是熱情好客善良的,不是「窮山惡水出刁民」,而是綠水青山有良民啊。
雷小波冒著酷暑,拎著一隻小包,在村裡的小路上走來走去。一個組一個組地開始進行走訪。每到一個組,他隨機性地走進村民家中,不論凳子上乾淨不幹凈,一屁股坐下來,就跟他們聊起來。他邊聊邊作著記錄,在交談中,他了解到村裡許多情況,也發現了不少問題。
現在,雷小波見時間還早,就向村委會走去。到了郭鳳平家院門前,見院子的門開著,但底樓辦公室的門還緊閉著,知道郭鳳平還沒有起來,就轉身走出去,沿著那條坑坑窪窪的山路,朝山坡上最後兩個村民組走去。
靜謐的村莊籠罩在第一縷晨光中,遠處的幾聲雞鳴狗叫,震落了樹葉上晶瑩的露珠。
「坐在同一條板凳上,才能拉近心與心的距離,你的腳下沾染了多少泥土,心裡就沉澱了多少真情」。雷小波記著組織部門在培訓大學生村官時,一個領導說的這句話,從報到的第一天起,就開始踐行起來。
只走了兩天,他腳上的皮鞋底就磨掉一層,薄得快要穿底了。家裡條件好的大學生村官,都是開著車子去赴任的,那樣工作起來就方便多了。可我家裡窮得連輛摩托車都買不起,別說買車了。而這個村裡吧?比我家還要窮,能指望他們給我買交通工具嗎?郭書記都是騎的跳板車。還是以步代車吧,正好鍛煉身體嘛。
這樣想著,雷小波就彎下腰,伏下上身,一步步吃力地往山上走去。按照手機百度地圖劃出的全村分布圖,山坡最上面的兩個組就是第十二十三組。
這裡有些山坡上的樹不多,光禿禿的,真是窮山啊。雷小波還是邊走邊觀察,這種山上野獸是沒有的,但蛇還是有的,所以他走路時盡量不靠路邊走。彎彎曲曲的山路上,看不到一個人影,也沒有一輛車子,只有樹林里的知了,彷彿在給他鼓勁一般起勁地叫著。
走了半個多小時,雷小波來到昨天下午走到過的那個組,再往前走,就看到山坡上散落著十多處矮小破舊的房屋。他在手機百度地圖上對照著,這裡就是十二組。
路邊有一座破敗的小屋,年久失修,牆皮剝落,屋頂的瓦殘缺不全。門開著,說明裡邊有人。雷小波走進去,屋裡黑洞洞的,看不太清。
「屋裡有人嗎?」雷小波對裡邊關著的內屋門叫了一聲。
裡屋悉悉瑟瑟一陣聲音后,門開了,走出一個老婦,滿臉皺紋。她咧開缺牙的癟嘴,手遮涼棚看著他問:「你是誰呀?」
雷小波說:「我是,村支書助理,來看看你們。」老婦仄著頭說:「哈?助理?」這家人家真可謂是家徒四壁,除了一副燒飯的小灶,一張吃飯的方桌,什麼也沒有。地面是高低不平的泥地坪,高凸的部分被踩得光滑可鑒。
「你們家幾個人?」雷小波走到裡屋門口,往裡一看,見裡面那張雙人床上躺著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人,一動不動,只有眼睛在眨動。屋子裡撲出來一股難聞的雜味:有濃烈的藥味,刺鼻的臊味,還有肉體的爛味。
雷小波只是稍微皺了一下眉,就轉身問老婦人,「這是你老伴吧?他有病?」
老婦還是上上下下打量著他,問:「你是誰家的兒子?我怎麼沒有看到過?」
雷小波見裡邊髒得插不進腳,又沒有什麼地方可以坐,就到飯桌邊掇了一張條凳,頓在裡屋的門口。條凳上滿是灰塵,他也不擦一下,一屁股就坐上去。泥地有些坑窪,條凳的一隻腳一滑,側翻下來,雷小波冷不丁往後一倒,就划著手,「哎呀呀」地叫一聲,狠狠地跌了個仰八叉。
「哎唷唷,這孩子,摔痛了沒有?」老婦難為情地上來要扶雷小波,「這地不平,一直沒錢鋪一下磚。」
雷小波的後腦勺撞在門檻上,痛得有些發麻。但他還是一骨碌爬起來,沒有拍身上的泥土,也沒有擦手上的灰塵,就把條凳頓好,小心地坐下,從包里拿出筆記本和筆,邊問邊記起來。
「我是村支書助理,來為村裡辦事的。」雷小波親切地說,「你老伴生的什麼病?怎麼不弄去醫院看呢?」
老婦見他真的又記又問,才在床沿上坐下,還沒有說話,就眼睛一紅哭起來。她伸出粗糙的手背,去抹眼淚。
雷小波趕緊拿出包里的紙巾,遞給她兩張,心頭軟軟的也要來淚:「阿姨,不要傷心,你有什麼苦,儘管跟我說,我替你們辦。」
他知道這個婦女看上去老,其實可能還不到六十歲,是窮困和勞累才把她磨得這麼老的,所以就用城裡人的稱呼,叫她「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