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夜空下的女孩

陳樂先是沿著安幼月上下學的路線走了一遍。

她家離學校挺近的，不到10分鐘的路程，小跑的話，3分鐘就夠。

一路上並沒有什麼發現，

那麼貴重的手機，如果掉在地上，早該被人撿走了。

而且班級里出動那麼多人馬沒找到，自然沒那麼容易。

陳樂不覺得像安幼月那麼單純的女生會說謊，或是繞路去幹嗎。

做的應該是跟往常一樣的事才對。

試著回想了下，問題顯然出自多餘的那句，——扔了個小籠包給小狗。

這種時候，就需要實施案情重演了。

「首先是道具。」

陳樂一邊嘀咕著，一邊沿著傍晚斑駁光影的街道走著，不時會在垃圾桶里翻幾下，惹來路人一陣陣異樣的視線。

大部分人還以為他是哪裡的流浪漢，翻垃圾桶找吃的呢。

事實上，除了流浪漢這三個字，暫時還對不上之外，其他倒是沒錯。

陳樂憋著氣，忍受著垃圾桶里難聞的異味，一直翻了十多個垃圾桶，這才搜集到四根骨頭，還是帶點肉絲的筒骨，如果不是骯髒的不得了，陳樂自己都要忍不住咬上一口了。

他對肉一直都沒什麼抵抗力。

然後，陳樂把肉分別散在，從早餐店，到學校門口這一段路上的街道拐角口。

學校附近因為之前瘋狗咬學生的事情，導致大清洗了一次，所以，流浪貓狗並不多。

但，也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而且，陳樂還得來回跑，隨時檢查各處的路口。

這其實很消耗體力。

幸運的是，幾個小時之後，他終於發現了目標。

一隻小黃狗，搖著尾巴，來到路口，左右看了看，然後叼起骨頭，一臉興奮的，跟撿了錢似的撒腿就跑。

陳樂連忙跟上。

他就這麼悄悄跟在小狗後邊，一直跟到廢棄的，堆滿鋼筋混凝土的工地上。

就看到那小黃狗，繞到工地後邊，拿前腿拚命的刨坑，然後把骨頭藏進去。

再興奮的搖著小尾巴，得意洋洋的繼續去外地覓食了。

一直等小狗離開之後，陳樂才從後邊走出來。

來到那埋坑處，隨便的挖了下，不僅找到了自己丟的骨頭，還找到了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比如彈珠，比如調羹，比如一隻紅色高跟鞋，比如……一個套著貓咪手機殼的手機。

「找到了！」

陳樂輕輕的鬆了口氣。

很簡單的道理。

既然今天餵了狗出事，就很大幾率跟喂狗有關。

陳樂大致猜到應該是對方蹲下來，把小籠包丟給小狗，說不定還逗弄了下小狗，心思全在狗身上，連手機從口袋裡掉出也沒發現。

雖然一般小狗只會有把食物藏起來，以備以後吃的習慣，但這小狗顯然缺心眼，

可能覺得安幼月餵了它，那從安幼月口袋裡掉出來的手機也是吃的還是什麼，就帶到這藏起來了。

這也很好解釋了，為什麼手機被人撿走，卻既不關機，也無人接聽。

因為「撿」手機的根本不是人。

陳樂覺得這是件挺簡單的事，也不知道為什麼班裡那麼多人，找那麼久都沒找到。

他伸過手，剛想拿手機，這才發現自己因為摸垃圾桶的關係，兩手都已經髒兮兮的了，甚至身上的衣服，都沾上了不少黑漆漆，亂七八糟難聞的污漬。

他現在渾身都透著一股垃圾堆的味道。

糟糕透了。

為免骯髒的自己把手機弄髒，陳樂還從旁邊弄了個紅色塑料袋，小心的把那可愛的手機包了起來。

一抬頭才發現，天空已經繁星點點。

乾癟的肚子發出「咕嚕嚕」的叫聲，適時的提醒著他，他今天消耗很大，很需要進食。

可錯過晚上那一餐，他已經吃不起東西了。

陳樂的口袋永遠比他的臉要乾淨多。

「這個……賣掉的話，能好好的大餐一頓吧，說不定，還能吃一年的肉……，也沒人知道。」

這麼一想，突然就感覺手中握著的不是手機，而是潘多拉的魔盒，裡邊充滿了各種誘惑與墮落，彷彿隨時都可能有惡魔跑出來，拖他進地獄，或者，天堂。

當然，陳樂沒進地獄，也沒去天堂，他先回到那不足20平的狹窄租房，隨便沖了下身子，把那骯髒不成樣子的短袖換掉，然後回到學校想把手機還給安幼月。

可晚自習9點50就結束了，教室已經鎖門，甚至，現在宿舍都熄燈了。

陳樂並不能把手機放進人家書桌，想著，只能明天給了。

剛回身走過中間走廊的時候，一陣從上邊吹來的風，帶動鎖鏈「蹭蹭」作響的聲音，讓他察覺到了點異樣。

「……天台門，開著？」

學校里是有保安巡夜的，天台的門，晚上肯定是關上的，就連平時，絕大部分時間也都是關上，不讓學生上去的。

漆黑的教學樓里，陳樂就這麼沿著5樓往上的樓梯，一步步輕輕走了上去。

他發現那門果然開著。

又是一陣冰冷而強烈的晚風劃過，吹過陳樂的眼眸，讓他有那麼瞬間的睜不開眼。

卻也是模糊的看清了，前方那天台邊緣，漆黑而秀麗的長發，隨風飄舞的曼妙姿態。

陳樂有那麼瞬間懷疑自己的眼睛，還很用力的揉了下，再用力看去，這才確定，自己並沒有看錯。

那不是小偷或者妖怪，那是一個女生，一個留著一頭瀑布般美麗黑亮，在月光下閃耀光澤的動人秀髮的女生。

那一身白色的雕花精緻上衣，以及黑色的褶邊裙，怎麼也跟校服搭不上邊。

她就這麼靜靜的站在天台邊緣，雙手平伸，任憑晚風吹拂過她的臉龐，吹拂著她那美麗的秀髮，隨風起舞著。

陳樂有那麼瞬間的失神，失神於月光之下，少女窈窕多姿的美麗背影，以及那長發飄舞的妖嬈感，像是那夜空之中的精靈，隨著晚風，和著月色，隨風起舞著。

他的腦海里突然出現了「背影殺手」這個辭彙，很多女生都是這樣，遠看像朵花，近看想自殺。

但，眼前的女生不是這樣，她那靜靜站立的姿態，彷彿身上自有一股不遜於天地般，美麗而龐大的氣質，輕易的就把那無數詩人為之讚歎的月色，無數美人為之嚮往的星空給比了下去，令它們黯然失色。

彷彿她一個人，就是一個獨特的世界。

然後，在他呆愣間，就看到女孩，平攤雙手，身體前傾，彷彿失衡一般，慢慢的，慢慢的朝前倒去。

這也讓陳樂一瞬間回過神來。

心中一跳，下意識的脫口而出，「等一下！」

這黑暗天台上響起的突兀話語也確實讓少女止住了動作。

她緩緩停下前傾的動作，收回雙手，慢慢轉頭，清冷的眸子，打在了陳樂的臉龐上。

因為是背對著月光，陳樂僅僅能看到對方那一雙漂亮的仿若水晶般發光的眸子。

女孩就這麼靜靜的望著他。

顯然不明白，這時間段，天台為什麼還會有人。

陳樂的表情頓了下才反應過來。

然後想了想，一手摸著後腦勺，乾笑著，朝前走過兩步道，「那個，你不會是要跳樓吧。」

「跳樓也好，不跳樓也好，關你什麼事！」

女孩的聲音比夜色更冷。

「大半夜還在這繞，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

陳樂覺得這話，對她自己也很適用。

但還是一臉堆笑道，「那個，就是麻煩你一下，你看，你反正要死了，臨死前能不能讓我爽一下，我還是個處男，也找不到女朋友，我不想做一輩子處男啊。」

「……」

女孩的小臉上頓時露出了明顯的厭惡中夾雜無比鄙視的，彷彿是在看蟑螂老鼠一般的表情，她用著打從心底發出的厭惡且寒冷的聲音說道，「滾遠點，別來噁心我。」

「那……好吧，我滾！」

陳樂無奈的聳了聳肩，小聲道，「反正下去等屍體也是一樣的。」

「……」

然後，在女孩一臉面無表情的注視下，陳樂還真就這麼走下天台，走下樓，來到教學樓前，坐在旁邊的花壇邊，翹首以待的望著樓頂的女孩……

兩人一個在樓頂，一個在樓下，隔空對視了一眼，一陣無聲的沉默在半空蔓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