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被吃了
?「你給鋪子做了個防護陣。」夕霜多看陣法一眼,頭暈眼花,差點一頭栽倒。
「用銀線布陣固然很好,防著小毛賊足夠了。」韓遂一張嘴說話能氣死人,換做兩天前,夕霜早就回嘴反駁了。眼下深知雙方靈力懸殊,能做的只有牢牢閉緊嘴,夾著尾巴做人。「這些殘蟲不能害人,我也算是廢物利用了。」
「天秀鎮統共芝麻綠豆大的地方,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我要防著的還真是些小毛賊。」夕霜的銀線被破了數次,索性破罐子破摔,笑著道,「銀線好歹是用靈石換的,有了這個,我以後省心省力了,省錢了。」
她很想問問,這個陣法能對付多厲害的壞人,邱家家主這樣的能抵擋在外頭嗎?
韓遂不等她發問,主動告知:「可以困住人,要是邱家家主這樣的來了,我又不在,可以爭取出時間讓你逃命,僅此而已。」
夕霜已經很是滿意,她努力記住韓遂走出的陣法。本來多看一眼就站不穩的,強迫自己再多看幾遍,眼前的血線彷彿從青石板上浮出,蠢蠢欲動。
韓遂見她數次看住自己,以為夕霜多少會詢問什麼,誰料得她全神貫注分析陣法,腳底原地布陣,裙角隱隱無風自動。
「邱家和我沒有絲毫的瓜葛。」夕霜再抬起頭時,眼底一抹晶光綻放又收斂,陣法倒映在她的瞳仁中,韓遂看得一清二楚。「有人要假借他的手,前來害我。」
「知道自己仇家是誰,已經很好了。」韓遂說這句話的時候,神情有些古怪。
「若是連仇家是誰都不知道,又哪裡來的仇家,多少還是心中有數的。」夕霜沒有要交代家底的意思,「你暫時不走吧?」
「不走。」韓遂答得很乾脆。
夕霜點點頭,自顧回鋪子里收拾,朱雀乖巧地跟在她身後,小聲詢問小圓被帶去邱家會不會有事?夕霜的眼角抽了抽,她的答案和邱長吉一樣,只有三個字,不知道。
朱雀不敢再問,手腳麻利地打掃起來。夕霜雙手背在身後,安靜地看著漏風的店鋪,不聲不響的,誰也看不出她的心思。
「我告訴你鏡匣中不該有的那些是什麼。」韓遂突然覺得夕霜這個姿勢和記憶中的那個人有些重合,心下一動,想要幫幫她,「你接下的鏡魄中,被刻意混入不少靈力不同的殘魄,混淆了耳目。被收起來的那部分,是從鏡川川底,沉淪多年的殘魄,而且還是身前冤死,怨氣極大的殘魄。」
夕霜抬眼,顯然韓遂給出的答案,讓人震驚:「你說是鏡川川底,可可是鏡川要九百九十九年才會現身一次。」
「有人刻意在鏡川出現的位置遊走,偶爾會撿到一些殘魄。有的可以增長自身的鏡魄能力,有的便是這種能夠害人於無形的贓物。」韓遂取出藥瓶,拇指在瓶身摩挲,「我為你上藥的時候,把藥瓶捏碎。後來當著你的面,取出相同的瓶子,你不見一絲驚奇,我以為你知道其中奧妙。」
「知道一些。你用的那個不是原先的瓶子,和我換取邱家四少的虛物鏡中影有些相同。只是你的功力深厚,連這樣的小物件都能夠實化,換了我是做不到的。」夕霜眼見著藥瓶在韓遂手中漸漸變成半透明,裡面灰色的棉絮狀物體,似乎察覺到她的視線,豎了起來。
那種感覺讓人極其不舒服,彷彿被猛獸的豎瞳盯住,而自己成了嘴邊的食物。
夕霜假裝往左邊晃了晃,瓶中之物跟著她往左邊移動。
「阿霜,它是盯上你了。」朱雀很快發現了異常,她怎麼動都沒有用,這東西只對夕霜感興趣。
「我收了它的時候,還不知道它到底是哪一種,這會兒有點看出來了。」韓遂摸了摸下巴,得到夕霜一個大大的白眼。
她怕的是活人,是那些同她不休不饒的活人,已經被困在瓶子里的不足為懼。
「它的確很注意你,不過它沒有機會了。」韓遂的手掌一放一收,把瓶子連帶裡面的東西捏成粉末,從指縫處飛揚開,隨風一吹,什麼都沒有留下。
夕霜看傻了眼,不是說在鏡川邊撿回來的,無論好歹也是很難得的東西,說毀就毀了,也太浪費了。
「怎麼,你還打算留著它過年呢?」韓遂一點不覺得可惜,這種歹毒的東西多留一天都是害人,鏡川里並非什麼都是好的。
「過年是什麼?」朱雀伸長了細脖子多嘴問道。
韓遂被她反問的一怔,方才想起,這不是凡人地界,自然沒有過年一說。他遊走在兩界之間,年數多了,有些分辨不清楚,
夕霜氣哼哼的,還不敢得罪韓遂。這是救命的人形法寶,說什麼都要留在身邊。韓遂在,她腰背直了,說話響了,連邱長吉這般有頭有臉的,也敢正面懟了。
韓遂歪頭想了想,耐心給朱雀解釋:「過年就是凡人在每一年的頭幾天,相聚在一起聊天吃飯的日子。」
「那我和阿霜,小圓每天都能過年。」朱雀笑著說道,「阿霜,對不對?」
夕霜一想,這話沒毛病。可遠遠見著邱長吉又過來了,沒接朱雀的話。這人的臉色灰敗,走路都是踉蹌的,不像是帶來好消息。
「邱家家主回來了。」韓遂長得高看得遠,「後面還跟了幾個人。」
邱長吉到天秀鎮是藏掖著的秘密,邱家的根基在離馭圃,平日里根本瞧不上天秀鎮的一草一木,若是傳出去需要到此地來求救,怕是會被其他家族淪為茶前飯後的笑話。因此,他三次出現皆是孤身一人,帶了人來,恐怕是又有了新的麻煩。
「你們先避一避。」韓遂眼角餘光見著夕霜腰桿挺得筆直,咳嗽一聲才道,「讓朱雀迴避,至少能守著鏡匣。」
清霜鏡鋪前,夕霜是主,沒有後退的可能。
朱雀退身很快,對方來得更快。韓遂單手背後,夕霜偷瞄他在捏訣,地上的陣法消褪得一乾二淨。韓遂察覺到她的目光,轉臉過來沖著她笑了笑。
明明看不清楚長相,夕霜莫名得到心安,昂首迎接來找茬的邱家人。
「把東西交出來。」邱長吉沒發話,另外有挑釁的人,「區區一個小鋪子的鏡師,居然敢私藏邱家的東西,還不趕緊交出來,留你一條賤命。」
邱長吉的神情有些木訥,沒有阻止此人的囂張,獃獃地站在一邊。
好像不太妙,夕霜想到最壞的可能,邱四少救不回來了。可鏡匣中的殘魄雖然沒有修補成功,也沒有隨著主人過世消散。她可以肯定邱四少還活著,只是情況有些慘。
「你和誰說話呢?」韓遂往前跨一步,氣勢壓人,對方一排四五個人靜了聲。
雖說韓遂至今沒有現出真實的實力,泄露出來的這些已經很是駭人。
邱長吉低低咳嗽幾聲,似乎在對身邊人說什麼。幾個人的目光從夕霜身上直接刺到韓遂面前。韓遂一派光明磊落,分毫不為所動。
「這是邱家的東西,必須原物歸主。」應該是誘惑太大,這些人飛快商議后,非但沒有收斂,嗓門卻更大了。
「真好笑。」夕霜呲的一聲,笑得嘴角歪歪,「你們一口一個邱家的東西,要的到底是什麼?我這裡只有邱四少的殘魄,你們確定拿回去能救人還是能殺人!邱家家主,我敬你是有身份的人,才始終客客氣氣的。你們這屬於仗勢欺人了!」
「少廢話。」那個嗓門最大的中年人喉底發出一聲尖鳴。
夕霜聽到身後的兩道風聲來不及回頭,那是邱長吉留下的細細鳥。當時說得好聽,幫她看守鋪子,卻擺了她一道,放了兩隻小細作在身邊了。
韓遂穩穩不動,手指暗地勾住了夕霜的衣袖邊。夕霜本來要避讓開的,彷彿心有默契,韓遂的意思是讓她別動別躲?
細細鳥帶過的疾風幾乎要緊貼她后脖頸的皮膚,夕霜以為羽毛已經碰觸到了自己。細細鳥看模樣嬌小可愛,實則嘴尖爪利,站著不動被撓兩下必然會見血。
她還是沒有動,韓遂既然提醒,必有其意。
細細鳥的細爪完全展開,眼見著要把夕霜後腦勺頭髮連帶著頭皮抓走一大塊,夕霜頭頂微微發熱,速度快到讓她以為只是緊張之餘的錯覺。
隨之,身後一點動靜沒有了。
夕霜微微詫異,轉過頭去查看,哪裡還有什麼細細鳥的身影。這地上一抹粉,一抹翠的,她彎腰撿起來,是鳥雀的羽毛。
等她站直了身體,看到對方一排人露出驚駭的表情,唯有邱長吉的嘴角帶著苦笑。
夕霜眨眨眼,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難道只有她這個當事人,一無所知?
「被吃了。」韓遂簡單說了三個字。
被吃了,什麼被吃了?
夕霜很快反應過來,細細鳥被吃了,被她頭上發簪裡面的那枚蛋給吃了!
先前韓遂說過的話,清晰的回憶出來,細細鳥不敢與她太親近,哪怕是邱長吉叮囑過的也不例外。要是太親近了,容易淪為食物。
夕霜無聲的笑起來,不怪她狠心,兩隻扁毛畜生都想傷她,活該餵養了她的蛋。
咦,這話聽著哪裡不太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