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何其無辜
?讓夕霜安心的是,韓遂無論看出什麼端倪都沒有多嘴去問。這人明明看著還很年輕,一雙眼卻像是經歷過太多,大風大浪后的平靜,最是難得。
韓遂不問,她不會主動去說。
「你給邱家家主的那面鏡子藏著秘密嗎?」朱雀是一臉的好奇。
「每個人心裡都藏著秘密,你我都不例外。」韓遂很明確的說出,鏡子被他稍微動了手腳。他沒有害人之心,若是邱家出事,只能是因為其他的原因。
夕霜問朱雀餓不餓,起身去做些熱食。朱雀心領神會地跟在她身後打下手。兩人到了灶間,關上門,把聲音給壓到最低。
「阿霜,這個韓遂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我看著像好人,可心裡發毛。」朱雀說不出來的感覺是,韓遂不但能夠看透邱家那些人,同樣能夠看透她們。
「他來了沒幾天,可我覺著沒什麼秘密能瞞得住他。」夕霜的秘密並非深藏,過往對她來說,有些傷痛,不願意提起。她側眼看朱雀,朱雀的臉色很差,「你又在擔心什麼?」
「擔心連阿霜都不曾告訴過的那些,會被他知曉。」朱雀低頭對著手指,後腦勺寫著委屈。
夕霜騰出手來揉她的發頂:「我本來也怕,現在不這樣了。」
「阿霜是怎麼做到的?」朱雀很喜歡她的手,忍不住往上蹭了蹭。
「因為啊,我一想到小圓回來以後就無病無災,他也可以修鍊屬於自己的鏡魄,全是打著燈籠都找不來的好事,怎麼還會害怕?」夕霜坦蕩蕩的注視著朱雀,「每個人都有秘密,只要不傷害別人,只要問心無愧。」
等到朱雀端了做好的小菜回來,韓遂發現她本來躲躲閃閃的眼神不見了,敢於大膽的直視,即使目光相碰,她也沒有躲開。他瞭然的笑了笑:「你們不吸收那些靈石,特意做這些來吃。要知道吃這些是無法助長修為的。」
「朱雀體內沒有鏡魄,她也不可能修鍊這一道,必須要吃東西才能存活。」夕霜做了兩道小菜,另外熬了米粥,「她一個人吃,多沒意思,我陪陪她也沒有損失。」
韓遂接過碗筷,被米粥的清香吸引:「那些靈石,你收到安妥的地方,留一小部分出來,儘快增長修為。只有你自己變得強大了,旁人才不敢出手欺負你。」
夕霜喝了半碗米粥,取出兩塊靈石,走到一邊,掌心各按住一塊,慢慢把其中的靈氣吸入體內,化為鏡勢的一部分。
「阿霜可以很厲害的,她天賦特別好。」朱雀小聲告訴韓遂,「她留在天秀鎮可惜了。」
「附近不是有個離馭圃,環境比這裡要好得多。」韓遂已經打算好,幫忙處理好邱家的這一攤事,接著去離馭圃走走看看。
「她去不了,也不願意去。」朱雀見夕霜把靈石吸收地差不多,連忙對著韓遂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等夕霜轉過身來,她露出一臉好笑容,「阿霜,靈石多了,你再多吸收幾塊,以後你制鏡的速度也會加快的。」
夕霜眉梢眼底略有倦色,擺擺手道:「我需要點時間適應,吸收不了太多。」
韓遂見她臉頰的皮膚底下,似有隱隱一層瑩藍流動。夕霜本來膚色白膩秀美,眼前看著卻透著詭異。他立刻察覺到不妙,大步走到她身邊:「靈石有問題!」
「靈石沒有問題。」夕霜不要他擔心,連忙解釋道,「我的體質有別於其他的鏡師,吸收靈力的方式也不同。」
「你有多久能騰出多餘的靈石,供自己使用了?」韓遂自詡見多識廣,也是頭一回見人吸收靈石會是這般反應,但是他很快鎖定了答案,「你體內有人加了封印。」
夕霜瞞不過他,索性落落大方的承認:「母親不想我靈力長得過快,她寧願我庸碌無能地留在天秀鎮一輩子,至少能夠活得長久些。」
走出天秀鎮的範圍,等於自投羅網。
韓遂詫異夕霜的鎮定,強而有力的對手虎視眈眈,她真心不怕?
有仇人在離馭圃,仇怨很深。他在鏡泊湖遇到夕霜的時候,她遭人陷害,人事不省被湖狼包圍。還有邱長吉找上門來,也是有人特意指引。要假借邱家之手,將她徹底剷除。
對方既然要置夕霜於死地,為何不親自動手?
韓遂迸出個念頭,夕霜必須要留在天秀鎮,仇人不能出手傷她。他曾經聽聞過,有人用鏡魄發下重誓,不能違背,否則會被自身的鏡魄吞噬。
如果夕霜的仇人也發過類似的誓言,那麼就合情合理的多。
韓遂住的是小圓那一間,他雙手枕在腦後,眼前浮現的是夕霜雙手背在身後,側臉而望的那一副剪影,把他心底埋得很深的記憶給勾了出來。
窗外雨未停又起風,吹得院中的枝條亂顫,印在窗戶上猶如群魔亂舞。
韓遂沒有絲毫的睡意,始終保持著警覺,今晚註定不會平靜度過。
他在邱家人面前現身,又為夕霜討要了公道,這些人肯定會要追查他的來歷。要是查出對邱家老四下手的就是他,倒是有趣。
韓遂耳尖一動,有人落在了屋頂上,還不止一個人。
當下之際,要先護著夕霜和朱雀,一大一小兩個丫頭,雖然牙尖嘴利的,比不得那些人心狠手辣。
韓遂左掌心驟然晶光四射,隨即化為一條波紋流線沿著門縫而出。對方若是眼力好,不過能夠看到淡淡一層光,驟現驟滅,再無異常。
而韓遂布置好了后招,一推窗,人已經到了屋頂之上。
狂風暴雨沾不到他的一分衣角,他在傾斜的屋頂上如入無人之境,不把另外六人放在眼裡。
那些人的衣衫同樣不曾沾水,每人身周一圈青光,正是本命鏡發出的光芒。
韓遂哪裡會放在眼中,他一走動,六人立時圍上來,把他團團裹在中間。
「人前一套,人後一套。邱家是這樣行事為人的嗎?」風雨聲蓋不住他的低語,「本來是兩廂情願的買賣,你們是單方撕毀約定,要上門來找麻煩了。讓我這個中間人說什麼好呢?」
六人飛快布下陣法,鏡輝四射,統統照在他的身上。
韓遂自身反而變得黯淡無光,彷彿被他們的靈力給壓了下去。對方不敢輕舉妄動,知道四少和手下一大波人全折在這一人手中。
邱家四少身上是有防身寶器的,據說寶器被擊碎成齏粉,補救的可能都沒有。
只要拿捏住了這個人,底下的兩個,還不是任由處置的份。
「承蒙邱家家主看得起,這樣一個小院子派來十個人。六個在這裡,還有四個呢?」韓遂目光如海,斜斜一指對面,「四個靈力不錯的高手,要對付兩個丫頭,太輕鬆了。」
韓遂邊說邊跨出了第一步,他一動,那些人的陣法跟著移動。聽到他口中輕念道:「一。」
六人面面相覷,不知他在數什麼?答案很快給出,對面屋后,發出一聲慘呼。
韓遂的語調愈發輕鬆:「二。」又是一聲慘呼。
「你做了什麼……」六人中有人按捺不住,顫聲問道。
只因那叫聲太過慘烈,聽得人後槽牙發酸發痛。
「你應該問那些人做了什麼,你看我人在這裡,又不曾離開過。」韓遂的目光寸寸凝冰,他為夕霜和朱雀做的實則和那晚對付邱家四少的手法類似。他本意不在傷人,而在守護。
要是對方一上來痛下殺手,那麼休怪他手下不留情了。
第三聲慘呼后,剩下的唯一那人從屋后現身,全身被鏡輝籠罩,像簇簇燃燒的火苗,只是顏色不同於常態火焰的顏色,而是月白清淺,滿天大雨無法澆滅。
那人沒有立時送命,走一步慘呼一聲,也不過五六步的時間,被月白火苗燒成一堆灰燼,再被雨水澆淋,狂風一吹,幾乎什麼都沒有剩下來。
「想讓人屍骨無存,屋中人何其無辜。」韓遂對這種慘死,毫無同情。如果不是他出手,這些都是都會加註在夕霜和朱雀身上。或者是滅口,或者是解氣,這是邱家的手段,那就原封不動的還給邱家。
六人中有些見識的,知道韓遂絕非可以輕易招惹的人物,莫說是他們六個,便是家主和其餘高手同來,也未必能夠全身而退。
「等一下。」有人冒險開口道,「我們只是來為四少討要個說法。」
「現在才說,是不是有些遲了?」韓遂假意掏了掏耳朵,語調輕快,「邱家老四是遇到過我,也想在我這裡討些便宜。我沒有殺人之心,不過破了他的護身法寶。」
「除了四少留下一線性命,隨從十一人全部身亡。」這是邱長吉的說辭,至少邱家人是信了。
「他身邊那些隨從,有動手的,有沒來得及,不至於全死了。到底怎麼回事,我一點興趣沒有,你們自家回去好好查。」韓遂三步並作兩步,從六人之間走過去。哪裡還有人敢來攔他,紛紛向後退開,讓出路來。
「你,你說的都是事實?」有人在身後不怕死的大聲詢問道。
韓遂從屋頂躍下,雨中行走,右手往背後一揮,暴雨再無遮掩地把六人淋個透心涼。
再無人敢出聲,韓遂連實力的一成都沒有展露,已經再明白不過的相告,他要是殺人,邱家四少不會還留著一線命。
他放走了剩下的六人,只因為從頭到尾,他們不曾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