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七章:落地成花

第三百八十七章:落地成花

金瑤的前肢用力把身體撐起來,後肢完全折斷,不能借力了,它只能使用這樣的姿勢太阻擋尉遲酒。它的眼眸中寒冰凝結:「你該死!」所有的痛苦,它所有的痛苦,失去雙親,兄長,全部是敗眼前人所賜,沒有尉遲酒的話,可能就沒有它們這一族靈物的出現,從來沒有過,也好過眼前只剩下它形單影隻。

不對,它不是孤零零的,它還有飼主,還有水魄,都對它那麼好那麼好。金瑤閉起眼睛,眼淚順著眼角落下來,落地成花。下一刻,它不管後肢的傷勢,聚集起所有的力量向著尉遲酒衝撞了過去。它只剩下這最後一擊了。

尉遲酒以為它已經傷到弱不禁風時,沒料得它還能拚死相搏,大聲咒罵了一句,抵擋住了金瑤的攻擊。他手起刀落,煞氣化成銳利的鋒刃把金瑤的身體從中間一劈為二,這樣子就再也沒有什麼可以阻擋他了,再沒有了!

金瑤臨死前發出一聲悲鳴,虛弱而遙遠。眼見著要跑到還確山的水魄聽得清楚,它不敢停下腳步,它知道那個人要追過來了,只是還確山就在面前,它即便是馱著飼主到了還確山,又有什麼用,又有什麼用!

果然,尉遲酒獰笑著追上來,他的速度很快,在知道自己完全不是韓遂對手的那一刻起,他就把自己的實力也完全隱藏起來,用以保命。他雖然把控制鏡川的方法如實告訴了夕霜,可他從來沒有想過會去死,還是以那種永不能投生的法子,誰也別想要他那樣做。

水魄不知道飼主身上發生了什麼,怎麼會突然就喪失了所有的戰力,金瑤已經死了,它必須要保護飼主了。金瑤,金瑤,水魄默默念了兩次這個名字,不是說好要一輩子跟隨飼主,不再分開的嗎,不是都說好的嗎!

金瑤不可能再開口回答它這個問題了,水魄到了還確山的地界處,歪過身把夕霜輕輕放在了地上,用嘴拱了拱夕霜的鬢髮:「飼主,金瑤不在了,我來守護你吧,就像你一直一直照顧著我們一樣。」

尉遲酒剛才殺了金瑤,戾氣更重,哪裡會把水魄放在眼裡,靈物始終只是靈物,不堪一擊的。他狂笑道:「你是不是以為韓遂很快能夠趕上來,你就死了這條心吧。鏡川的失控有多飛速,他剛才就不該回頭的,回頭也是個送死的。既然你們都願意送死,不如把活命的機會留給我。」

「你不配!」水魄站定在原地,它沒有像平時那樣暴漲身形,它知道在尉遲酒這樣強大的對手面前,於事無補。金瑤拼盡全部的靈力,連命也不要了,不過是拖延住他短短剎那。也許與他說的一樣,連韓遂也回不來了,那麼只能有一種選擇,它選擇和尉遲酒同歸於盡。

「這話輪不到你這麼只靈物來說,你現在讓開,還能撿回一條命。」尉遲酒囂張的張開雙手,他看向彷彿是人事不省的夕霜,連他也不知道這個小丫頭是怎麼說不行就不行的。什麼鏡川之主,沒準就是鏡川失控,直接攝取了她的鏡魄,才會這樣。所以,他的決定沒有錯,只有他活下來才是對的。

「你知道我是什麼嗎?」水魄的聲音很沉很冷靜,根本沒有所謂生死面前的擔憂,「我是由鏡川中的殘魄凝結而成,成百上千年的洗刷,讓我得以脫離開鏡川,飛身而出,落在命定之人的身邊。飼主就是我的命定之人,她是鏡川之主,我為她而生,也為她而死,你這種人根本無法體會我說的這些。」

「你是什麼沒關係,一樣都可以死。我還可以告訴你一件事,什麼飼主,什麼鏡川之主,她已經廢了,懂不懂!鏡川失控,終極爆發的瞬間,她就廢了,再不能向平時那樣,指著我鼻子命令我做這個做那個,說這個說那個。鏡川之主,鏡川之主,我要讓鏡川從此無主!」尉遲酒當年處心積慮從蘇盞茶手中偷取來了鏡川之心,以為可以化為己用,千算萬算沒想到的,只有肅鳶可以用,他不可以!

雖然說肅鳶對他從來沒有掩藏和小氣,可他終究是意難平,得不到鏡川之心,他就破壞鏡川之主,甚至將其位佔為己有,這才是最有力的結果。不管水魄以什麼姿勢來防衛,尉遲酒全部一招即破,水魄能做的不過和金瑤差不多,拖延時間,真可笑,拖延的時間太有限,在他眼裡算不得任何價值。

這些靈物本身就是沒有價值的!

水魄的確沒有一味送死,它知道能夠做的只有拖延時間,拖一分就多一分希望,它不會認可尉遲酒說的韓遂已經死了,尉遲酒死十回八回的,韓遂也不會死!每一次在最絕望的時候,韓遂都會來救他們的,會來的!飼主,韓遂會來救你的!

水魄身上的傷越來越嚴重,它依舊沒有要暴怒的樣子,尉遲酒有些失去耐心,他一邊琢磨著,鏡川怎麼還沒有撲殺到還確山之外,難道說韓遂當真有這個能耐,憑藉一己之力擋住了失控的鏡川。

如果當真如此的話,就是個太大的麻煩了,也就是說韓遂會出現,會帶著肅鳶出現,然後從他手裡救下夕霜,將三人再次匯聚在了一起,那時候他還是要死。他不要,他絕對不要看到這樣的場景出現。

水魄在這一刻無限接近了死亡,它雖然不知道金瑤是怎麼死的,但是臨死前的那一聲,它聽到了。金瑤死得那麼痛苦,那麼不甘心,而它也堅持不住了。飼主,它真的真的已經儘力了。

就在水魄感覺到身體要被四分五裂的瞬間,那種逼迫而來的戾氣被什麼給阻擋了。水魄勉強睜開眼,要看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可眼前模模糊糊的,似乎有人影,似乎有誰在說話,它看不清楚也聽不清楚,它心急如焚。

尉遲酒幾乎是瞪裂了雙目,看清楚同時出現在他面前的韓遂和肅鳶,兩個人背負著身後的鏡川而來,鏡川幾乎是緊貼著兩人的背脊,就在千鈞一髮之間,兩人前後腳踏入了還確山的地界,並且很有默契地分開左右擋下了他對水魄的致命一擊。

這一次輪到尉遲酒再次絕望了,只差一步,他只差一步就能把靈物殺掉,隨即也能殺了夕霜。那麼即便是韓遂當真逃過一劫趕上來,哪怕是當場殺了他,他也不會再陷入無窮無盡的折磨之中,這才是尉遲酒原本最好的打算。

只差了一步,真的就差了最後一步,天要絕我!

為什麼明明已經失控的鏡川沒有追上他們兩個人,尉遲酒不死心地往後看,恨不得見著鏡川之中生出無數雙手把眼前這兩個人拖走,拖到無窮無盡的深淵之中去!

隨即,尉遲酒的眼睛用力眨了幾下,像是不相信所見到的。韓遂沒有給他繼續四處張望的機會,將其重重擊打在地。尉遲酒眼前一黑,人與景色完全翻轉懸挂,韓遂高高在上,睥睨地俯視著他:「不要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修靈界若是都你這樣的渣滓,還修什麼靈,有什麼資格!」

剛才尉遲酒在倒地前的一刻見到的是鏡川就在不遠處,但是更多更多的修靈者用本命鏡築起一道暫時無法逾越的高牆,把川水完全抵擋住了。這種齊心協力之舉,實際上是在徹底燃燒所有人的靈力與生命,可這個時候又有誰會在乎!與滅頂之災相比擬,能夠為修靈界留下一線火種,才是最為重要的。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這樣淺白的道理,幾乎是同時在每個修靈者心中浮現而出。其實連韓遂也沒有想到會出現那麼多的修靈者,有些是從川底艱難地爬上來,有些是奄奄一息,只有靈力尚存,更不要提甘望梅帶領著所有剩餘的甘家弟子。

甘望梅對著他比出那個六十七的手勢時,韓遂是看懂了,不管眼前有沒有真正的六十七人。在甘望梅這個甘家家主心裡,所有的甘家弟子全在此處,沒有一個是缺少的,包括了她自己,甘望竹,還有生死未明的甘夕霜。

肅鳶同樣不敢相信,他看到了真真切切的甘望竹。那絕對不是藏匿於蘇盞茶身體中,只剩下鏡魄痕迹的甘望竹,那是他記憶中的人兒,沒有差別,而面容幾乎一致的甘望梅就在她的身邊,梅鏡和竹鏡同時凝合在一起,變成所有本命鏡中最為宏大的一塊。

「她,小竹,她不是已經不在了嗎!」肅鳶依然沒有見到甘望竹多看他一眼,這個時候,除了全力以赴,誰還有空來看其他。他按捺住心中的激動之情,「我能再見到她這一眼,死而無憾了,死而無憾了。」

實則,韓遂也見到了,當時他的震驚並不在肅鳶之下。蘇盞茶依舊在不遠的地方,甘望竹徹底脫離開她,只看神情也能分得很清楚。韓遂大概清楚發生了什麼,甘望竹與蘇盞茶在某種程度上達成了統一意見,蘇盞茶燒灼掉自己一半的鏡魄,助甘望竹得到暫時的驅殼,這個驅殼能用多久,誰也不知道。或者一半的付出,只能換回幾個時辰,看起來根本沒有平衡可言。然而兩人都沒有斤斤計較這些,因為已經用不著了。

肅鳶沒等到韓遂的回答,他勉強收攏了心緒,知道最關鍵的時候就要到了,他答應了夕霜的,也就等於答應了甘望竹,死不可怕,死前能夠見到心上人,他心滿意足。

韓遂不願意再見到尉遲酒的掙扎,祭起仙人過海鏡,鏡勢化成無數利刃,在尉遲酒的慘叫聲中,將其牢牢地釘在了地上,無法動彈。從外表看來,尉遲酒身上沒有任何的明顯傷口,只有他自己知道,韓遂的攻擊全部是針對他的鏡魄,沒有給他絲毫的喘氣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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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鏡忘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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