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什麼寶貝?
?朱雀聽了這話,幾乎爬到桌子對面,雙手撐住臉看韓遂:「你還去過凡人渡口?據說離這裡很遠很遠,那裡好不好玩?」
「風土人情不同,那裡農耕興盛,其他的和你們這裡有幾分相像。」韓遂把空碗往前推了推,眼角餘光見夕霜的目光正望過來,「手藝哪裡學的?」
「我娘在世的時候教的。」夕霜過來收碗,藏不住心裡話,「我開的是清霜鏡鋪,雖然生意不大,見過的人卻不少。」
韓遂不接她的話,玩味的挑起嘴角,一副你想說什麼儘管開口的架勢。
夕霜咳嗽一聲,這人的形容樣貌光明磊落,雖然落魄,絲毫不見唐突猥瑣:「鋪子里能夠為人打磨清霜鏡,也可以修修補補。你往這裡一坐,我居然看不出你的鏡魄。你把它藏在哪裡了?」
韓遂大方的攤開手,半真半假的回道:「如果我說我沒有鏡魄呢?」
「如果你沒有從湖狼群里把我救回來,興許我就信了。」夕霜猛地收起笑容,把桌上收拾乾淨,「既然是救命之恩,是一定要回報的。」
說完,轉身離開,連一句和緩的話都沒有。
韓遂的目光從她的臉上劃過,落在屋子的每一處,清透中帶著凌厲,似乎什麼都瞞不過他的眼。
「阿霜的脾氣就是這樣,好的壞的都要和她直接說,否則她容易彆扭。」朱雀腳步輕巧地跑到韓遂身邊悄悄說,「我也沒看出你鏡魄在哪裡,是和人打架打碎了嗎?」
韓遂忍著笑道:「你們鋪子的生意好嗎?」
「有時候好,有時候不好,阿霜忙裡忙外的,我們也幫不上什麼忙。」朱雀還要再繼續說,被夕霜回頭瞪眼,嚇得原地亂跳,連忙討好的迎上去,「阿霜,麵條還有沒有,給我吃一點,我幫你洗碗。」
屋中剩下小圓縮手縮腳的站著,韓遂絲毫不像是初來乍到的,沖著他一招手道:「你帶我去鋪子里看看。」
小圓張大了嘴,不知他是什麼用意。
韓遂站起身,人高腿長的,小圓不禁往後倒退一步還是被對方的身影蓋住,隨即韓遂的大手掌按住他的後腦勺,催促道:「發什麼愣,又不是要偷偷瞞著她們,過去打聲招呼就走。鋪子離這裡遠不遠?」
小圓被他半推著前行,那隻手看起來很大很有力,非常溫暖,他在韓遂放下手的時候,反而有些不舍了。
「他這病要去鋪子里才行。」韓遂一開口,夕霜沒有半分猶疑,把手裡的東西都放下,說走就走。
「鋪子不遠,就在巷子口轉兩次就到。」夕霜在前頭帶路,拉過朱雀又問道,「你確定那些人都走了?」
「當時走得乾乾淨淨,一個不剩,我還追出來看,人影都不見一個。」朱雀不住偷瞄韓遂,「阿霜,這人從哪裡來的,有些說不明白的古怪。」
「不像有惡意,我們小心提防著,眼下要治好小圓才最是要緊的。」夕霜清楚小圓是舊傷,天秀鎮總共這麼大的地方,人力物力有限,好不容易冒出個韓遂,還說能夠療傷,死馬當活馬醫了。
再想到小圓對那些大夫始終是抗拒的態度,在韓遂面前倒像是見了貓的耗子,老實規矩的很。
夕霜快走到鋪子前,腳步放慢下來,警惕的四下張望。
「你欠了別人的債?」韓遂不知何時站到她身後,「那邊有人過來了!」
夕霜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一顆心都懸空了,再仔細看原來是隔壁的花三姐,差點要捶他,大白天的,不帶這樣嚇唬人的!
「阿霜,你這鋪子還開不開了?」花三姐愛穿紅衣,走起路來搖曳生姿的,一雙眼賊精的盯住了她身後的韓遂,「這是你鋪子里的客人?不是鎮上住的,臉生的很。」
「我鋪子怎麼了?」夕霜不能把人家眼睛擋著,這個韓遂臉上除了眉毛就是鬍子,哪裡值得美貌如花的三姐一看再看。
「我見你鋪子關了兩天,還有人在門口溜達,以為是你得罪了什麼人,不敢開門做生意了。」花三姐眉梢眼角都是風韻,目光好似帶著鉤子在韓遂身上一溜而過,「你回來就好,否則要上你家去找人了。」
「我偶爾關鋪子休息兩天也是有的。」夕霜不以為然,邊說邊往前走,忽然停下腳步一動不動了。
花三姐緊跟在她身後,聳了聳肩膀道:「你這急性子幾時能夠改改,我這話不是還沒說完呢,要不是出了這樣的事,我也不至於特意來找你。」
清霜鏡鋪,店招依舊,朱雀細心,臨走前把門板上好,關得嚴實不透光。
三人眼前,門板縫隙中隱隱透光,七彩霞色一樣,幾乎不能直視。
「怎麼回事!」夕霜撲上去,後背要把縫隙堵死,奈何光芒四溢,堵了這裡又漏了那裡。她一邊四下張望:「三姐,還有別人發現這個沒有?」
花三姐一個飛眼兒,捂著嘴笑道:「到底是什麼寶貝,藏掖不住也不怕招人惦記。」
夕霜尬笑道:「沒什麼,沒什麼,就是客人訂製的小玩意。」
花三姐的臉差點貼在她的眼帘上,手指尖輕挑地在夕霜臉頰颳了兩下,眼尾掃的是她身邊的韓遂。天秀鎮不大的地方,對陌生人有種特別的警惕:「你當三姐是傻的嗎,自己人不同你計較,別讓外人佔了便宜才好。」
送走花三姐,夕霜一雙手按在門板上,韓遂雙手抱在胸口,饒有興趣的看她後背僵直:「好東西藏不住了,你是打算一直耗著?」
「真不是什麼好東西。」夕霜深吸口氣,用力把門板一塊塊卸下來。說來古怪,按理說剛才拚命要外溢的寶光,在外頭日光透進來的剎那,彷彿害怕著往裡面縮進去,再眨眨眼,不留絲毫痕迹。
韓遂都不由升起好奇心:「所以說,即便有人闖進來,也找不到它的藏身之地。」
「是,這裡有人進來過的。」夕霜側過身,給韓遂看地上的痕迹,極細的銀線被撞斷,蜿蜒在地,她冷笑道,「進來又如何,哪怕是翻箱倒櫃也沒有的。」
「到底是什麼?」韓遂的目力很好,鋪子的角落盡落眼底,沒有見到特別之物。
夕霜聳肩攤手道:「我要是說,我不知道它是什麼,你別以為我騙人才好。」
「連你都不曾見過。」韓遂緩緩轉個身,的確有東西在鋪子里,看不見,聽不到,更是無法觸摸。
「見過。」夕霜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她想笑,嘴角不自然的揚起弧度,「算是見過幾次。」
韓遂沒有再追問,似乎在衡量她的話語中幾分真幾分假。
「我兩天沒有過來,它大概是餓了,才弄出玄虛。」夕霜用力撓頭髮,「我沒騙你的,說的全是大實話。」
「它吃什麼?」韓遂的表情格外凝重,應該是想到了什麼。
「那些做壞的清霜鏡,裡面有些殘餘的鏡魄。開始的時候,我還擔心它會吞噬那些做好的成品,後來發現,它只吃殘魄。」夕霜打開架子上的木盒,主動往後退了一大步。
韓遂依舊站在原地紋絲未動,眼底鎮定淡然,夕霜的眼角餘光看著他,覺得這人似乎經歷過了太多,無足畏懼。
木盒中是平時做壞的鏡體,夕霜收攏起來,原先是不捨得丟棄,後來發現能夠用來餵食,索性積攢在了一起。
鋪子中的捲簾落下,外頭的光線進不來,暗色中僅存鏡魄發出的星星點點,猶如天明前即將隕落的星,被蒙了一層灰。
光影不知從何而來,連韓遂這樣的目力都無法捕捉到對方移動的痕迹,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暗色依舊,盒中漆黑一片。
「沒了?」韓遂不動聲色的問道,夕霜離他很近,發現他連眉角都紋絲未動,心底不知是喜是愁。
「吃完了。」夕霜走到窗前,把卷子重新捲起來,「它的胃口不大,餵了這些大概能有半個月不再現身。」
「它的胃口不大。」韓遂似笑非笑的轉過頭來看著她,「你確定它已經吃飽了嗎?」
「以往幾次都是吃完就不現身,我以為它吃飽的。」夕霜看著韓遂的手緩緩抬起,食指指向東南角,「你說它在那裡?」
東南角處是用鏡泊湖邊的濕土,經過七蒸七曬之後,砌起的小爐。夕霜制鏡時,雖然有朱雀的本命火助力,有些鏡魄來歷不明,其中雜質過多,需要用爐火慢慢鍛造,經過十多天的煉製,恢復純凈才可成功。
所以,這個小爐用的不算多,夕霜飛快算了算,差不多有兩三個月不曾開啟,按照時日來算,和不明物出現的日子相符合。
夕霜就納悶了,這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
在天秀鎮,她有個小鋪子,拖著兩個小娃兒,連房租都交不上,一筆爛賬。聽韓遂的意思,她當成阿狗阿貓養了三個來月的,是個有點厲害的傢伙。
到底怎麼厲害,她說不上來,只能轉過頭來,一臉無辜的看著韓遂。
這人也是個奇怪的,好像知道太多事,他從哪裡來?若是她問了,他可會從實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