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 尷尬
帝辛嚴雙唇開開合合,吧啦吧啦地說了一長串話,但落在玄霜的耳朵里,都成了雜亂無章的背景音。
他怔怔地看著這塊鐵片,也只是看著這塊鐵片。此時此刻,再沒有其他事物能讓玄霜分出哪怕一點心神。
即便如此,玄霜的腦中卻是一片空白,往日分外活躍的腦內劇場淪落為緩衝中的B站視頻,網路信號幾近於無,思緒遲鈍得如同凍結一般。
恍惚當中,他下意識地把帝辛嚴在自己眼前亂晃的爪子撥到一旁,伸手把鐵片拿了過來,又從半身戒中取出近乎完整的玄字鐵牌。
「把鐵片拼上去,現在,馬上。」
似乎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地催促著玄霜儘快動作,而他也非常想要這麼做。
只不過自己的雙手好像不太聽話,不甘不願地拖延著,就是不願往一塊湊。
這是為什麼?明明是天大的好事——
就在心中生出疑惑的那一瞬間,玄霜二目圓睜,猛然清醒過來。此時他手中的鐵片和鐵牌距離僅有寸許,已經能夠明顯感覺到二者間強勁的吸力了,只要再挨近一點兒,就會收穫一塊完整的玄字鐵牌。
這會子,帝辛嚴滿臉好奇地湊了過來,看看鐵塊,又看看鐵牌,饒有興趣地嘚咕著什麼。
從恍惚狀態中脫離出來的玄霜依然把師弟說的話當成背景雜音,自顧自地尋思:
毫無疑問,這塊鐵牌對自己而言一定非常重要,這些年來,每多拼上一塊,自己都能覺察到異象,到後來甚至能聽到、能看到一些不可思議的場景。一旦鐵牌完整,定然會有不可預料的事情發生。
嗯……其實並非「不可預料」。玄霜此前已進行數番推理,早就得出了結論:這塊鐵牌極有可能給自己帶來一份記憶或者傳承——九成九來自與自己同名的那位劍仙老祖。
直覺與理智都告訴玄霜,得到完整的玄字鐵牌非但於己無損,反而會帶來偌大的好處,那為何自己的心中卻隱隱生出抗拒,不願將那塊鐵片拼上呢?拼上一塊鐵片時就有類似的感覺,只是現在好像更加強烈了。
心念神轉之間,玄霜做出決定:
「——總之,還是從心而行,先把它倆分開收藏吧。一切都等結完婚再說。」
就在此時,帝辛嚴伸出雙手,把住了玄霜仍舊拿著鐵片和鐵牌的雙手。雖然修為被壓制到與自己相同的化神境界,原煉虛修士的手速仍然是他無法躲避的。
「這倆玩意兒不是能拼一起的嗎?師兄你發什麼愣,趕緊拼上啊——」
話音未落,帝辛嚴已將玄霜的兩隻手湊到了一處。
玄霜心頭猛地一跳,高聲道:
「快——」
「『快』什麼?」
帝辛嚴把手收回來,一頭霧水地看向自家師兄。
「——住手。」
瞪視著終歸完整的玄字鐵牌,玄霜喃喃地吐出兩個字。
帝辛嚴眼神迷茫地歪了歪頭,祭出一個標準的禮貌而不失尷尬的微笑。
看著不經意間賣了一手好萌的師弟,玄霜不由得露出苦笑。
他就知道,憑著這張臉,以及這副天真爛漫的性子,自己絕對會被師弟吃得死死的,再大的火氣也發不出來。
很顯然,面前的煉虛修士並未察覺到他身上的異狀。一股無形的強大力場正慢慢包裹著玄霜的身軀,他知道,等口袋封上,自己指不定要被傳送到哪裡去。
暗嘆了一聲,玄霜抬手搭上帝辛嚴的肩膀,對仍是一頭霧水的師弟多囑咐了幾句:
「我這一去,照說用不了幾個時辰,若萬一遲遲不歸,師弟就別再去小坤峰騷擾魏師叔了,留在丹碧峰多陪陪師父。」
被這麼一個開心果圍前圍后,就算結婚的日子又要往後拖,師父也應該不會太過煩郁……吧?
想起帝辛嚴前些日子在小坤峰和三吉峰折騰出的那些麻煩事兒,玄霜突然有點不太自信了。他手下發力按住師弟的肩膀,一臉嚴肅地打算再說兩句,突然覺得身上壓力遽增,話到嘴邊竟被那無形的力場給壓了回去。
「這樣就很不體貼友好……」
玄霜腹誹了一句,隨即眼前一黑,他便知道傳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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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辛嚴只覺肩頭一輕,緊接著便聽到「噹啷」一聲,低頭看去,黢黑的鐵牌掉落到流冰殿晶瑩剔透的地磚上——那地界剛才還站著自家師兄。
一位實力不凡的化神修士在洞府中離奇消失,作為一位實力超凡的煉虛修士,自己竟未察覺到絲毫異樣!
剛剛經歷的意外變故,令大大咧咧慣了的靈修終於變得小心謹慎起來。
帝辛嚴就這麼低頭看著那塊黢黑的鐵牌,完全沒有將其拾起的打算。
拼上一角后,那鐵牌完完整整,沒有一絲縫隙,也沒有一絲靈氣,彷彿凡鐵鑄就,看著一點都不好吃。
聯繫起方才剛剛的事情,誰當它是凡鐵誰是傻子。
「我好像幹了件蠢事兒。」帝辛嚴不自覺瑟縮著身子,低聲自語道,「萬一師兄……師父應該不會把我弄死吧?」
他若有所思地站了一會兒,乾脆盤膝坐下,雙手托腮,目光依然不離鐵牌,彷彿只要一挪開視線,這鐵疙瘩就會瞬間消失似的。
「聽師兄話中之意,似乎已經預料到將要離開,看起來也不像要去某些稀奇古怪的地方涉險。」帝辛嚴兀自嘀咕著,像在整理思路,又像在說服自己,師兄不會因他的冒失舉動遭難。
「應該知會師父一聲。但要是信息發出去沒一會兒師兄就回來了,師父豈不是要平白擔心?萬一正趕上動手和人打架,害師父分神受傷可就罪過了……」
磨磨蹭蹭地在流冰殿停留了半天一夜,待到第二天破曉時分,帝辛嚴總算確認師兄一時兒半會兒是回不來了,他沮喪地拿出傳影璧準備聯繫師父上報情況。
在使用傳影壁前,他摸出塊小鏡子照了照。看自己面色憔悴,血色盡失,多少鬆了口氣。
在寒晶煉製的流冰殿待了這麼久,一口吃食都沒心情入嘴,又懲罰自己似的放棄抵禦寒氣,就算自己實力超凡,氣色也是不大好看的。
「但願師父看見這模樣,能心疼心疼我,下手時不會太狠。」
秉持著樂觀主義者的積極人生態度,帝辛嚴做了幾個深呼吸,拿起傳影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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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要把我帶哪兒去?」
玄霜心頭泛起了嘀咕,他不知用力眨了幾次眼,能看到的依然只是一片寂靜的黑暗。
自己被那無形力場裹挾而去,感覺上比以往通過傳送陣時,身體承受的壓力上翻數倍,這要換個低階修士,保不齊已被擠成肉餅。
此外,也沒有了「兩眼一閉一睜,目的地到達」的便捷,更因神識無法施放,感知亦被混淆,他甚至無法確認時間流逝了多久。
合計了一會兒,玄霜覺得畢竟是自家老祖的手段,總不會害自己。乾脆闔目冥思,在心中演練起劍招來。
正如此方世界其他奮發進取的劍修那般,玄霜多年來見識、收集了無數劍招和劍譜,時常演練一番,經年累月下來,於自身的劍道不無裨益。
也許是半個時辰,也許是數個日夜,玄霜敏銳地覺察到周身的無形力場正在逐漸消失,他將心神從劍招中拔出來,振作精神,又稍稍整理下衣冠,準備以嶄新的精神面貌步入此次旅途的終點。
很快地,隨著無形力場的徹底消失,黑暗如同厚厚的霜花被潑上滾水,極迅速地褪去。逐漸放大的聲音和愈加清晰的畫面傳入耳中、映入眼中。
「——?!」
玄霜只覺得一陣眩暈,他強烈懷疑自己被直接傳送到一座幻陣里——此刻的所見所聞不是幻覺能是什麼?!
一個梳著丸子頭,戴著大圓眼鏡的年輕小伙兒,穿著花褲衩白背心,把自己大半個身子陷進懶人沙發里,正大力按著遊戲手柄,運指如飛,只見殘影;前方的牆壁上懸著一塊六十多寸的顯示屏,屏幕里幾個獵人裝扮的男女正合力滅殺一頭巨大的怪獸,幾隻同樣是獵人打扮的小貓人立著掄起各色武器也沖著怪獸比比劃划……哦,不是滅殺,是捕捉,有位壯漢正在設置陷阱。
毋庸置疑,房間里多了個人並未影響小伙兒的遊戲興緻,他甚至沒去看玄霜,只顧盯著屏幕,圓圓的鏡片映著被麻醉球擊中、動作遲緩的怪獸,嘴裡招呼著:
「不好意思啊,這局就快完事兒了,正聯機呢不好下線,你再等會兒——地上的零食隨便吃。」
玄霜此刻剛剛擺脫那股眩暈感受,聞言下意識地看向那些幾乎攻佔了房間中整塊地板的零食袋子,這些花花綠綠的包裝袋被拆開了大半,上面的文字種類五花八門,有些分外熟悉,有些從未見過,就掃了這麼一眼,他居然發現了自己上輩子念小學時,在小賣部眼巴巴看了好幾年的蝦條。
這包零食讓玄霜真正冷靜下來。
他彎腰撿起蝦條,在地面上划拉幾下,給自己開闢了一塊空間出來,接著便盤腿一坐,拆開包裝邊吃邊看小伙兒玩遊戲。
感謝修士強到變態的記憶能力,他清楚地記得自己曾許下心愿,等以後長大能掙錢了,一定給自己買十包蝦條一口氣吃完;而當他領到第一筆工資時,這個心愿已與其他無數童年心愿一起被忘卻。
「印象中我穿到真武小世界的時候,這品牌的蝦條早都停產了。」玄霜咔哧咔哧地嚼著零食,頗為感慨,「沒想到還能吃上——味道比想象中差不少。」
一包蝦條吃完,屏幕中恰好響起獎勵音樂,獵人們圍著躺倒的怪獸站了一圈,擺著各種奇葩造型。
「結束!」
小伙兒把手柄往旁邊一扔,撈過一瓶肥宅快樂水「敦敦敦」地灌了幾大口,這才側身看向玄霜。
他一邊摘下眼鏡,一邊略帶歉意地說道:
「讓你久等了——有什麼想問的嗎?」
看著那副與自己一般不二的面孔,玄霜沒有絲毫意外,只是更加確定自己心中所想。
他壓住紛繁錯亂的思緒和腦內彈幕刷屏的衝動,表情鎮定、語氣沉穩地說道:
「你是這本書的作者,我是你筆下的主角。對不對?」
禮貌的微笑僵在了小伙兒的臉上,正巧屏幕中遊戲自動退出,背景音突然消失,屋內驟然安靜下來。
「噗——哈哈哈哈哈!」
瞅著著玄霜愈發尷尬的表情,小伙兒捂著嘴樂得停不下來,身子一抽一抽的,好半天才說出話來:
「不是我說……這是什麼腦洞?你這孩子是不是網文看多了?」
玄霜:……
玄霜:我不是!我沒有!!我上輩子只愛看武俠實體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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