賜毒酒（二）

女子身體一震，踉蹌幾步，扶著柱子險險穩住。

「是啊，結束了。」

素白的手指端起那杯酒，明眸一揚，鎖住眼前帝王俊逸的臉，巧笑嫣兮，竟是孩子般天真的笑容。

面前的人身體一僵，只聽見她清脆的聲音響起。

「皇上，你知道奴婢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是什麼嗎？」

她笑，一仰頭，沒看見面前的人伸出的手，又硬生生收回，片刻，黃金酒盞落地，滴酒不剩。

「軒轅辰曜，我鳳傾塵這一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當年在汐水河畔遇見了另一個你！」

倔強的小臉微揚，眸中一片冰涼。一縷鮮血，順著蒼白的嘴角滑落，更襯得肌膚毫無血色。

「秦王爺，你不能進去，皇上在裡面！」

殿外一片騷動，一道人影閃過，接住了緩緩下滑的嬌小身軀。

「傾塵，你怎麼了？」

男子一身銀色盔甲，滿身的塵土，像是剛從戰場上歸來。

「子然——」

女子的手艱難地抬起，被他握在手中，貼在了自己滿是灰塵的臉上。

「死之前，見到你，真好。」

「傾塵，你不會死的，我不會讓你死的！」

男子雙眸血紅，將她小心放在地上，猛地站了起來，雙拳緊握。

「六哥，你說過，你會好好照顧傾塵的，可是你都做了什麼？」

清清冷冷的聲音，沒有絲毫的愧疚，卻像是在壓抑著什麼：「她必須死。」

「呵——」

男子一拳重重打在雕花的柱子上，震下滿地的木屑。

「六哥，你騙我，邊疆根本沒有**，你騙我離開帝都，就是為了賜傾塵死是不是，是不是？」

要不是朝中安插的人及時告訴他，要不是他及時趕了回來，是不是，他連心愛女子最後一面也見不到？

「既然你知道了，又何必再問。」

男人轉身，眸光，不曾在女子身上流連一分一秒。

「她就快死了，你要帶她走便帶走，不要弄髒這裡。」

明黃的衣擺在眼前晃過，然後，消失不見。女子用了一生力氣壓抑下來的淚水，終是忍不住，滑落眼角。

「子然，帶我，走。」

她艱難地吐出幾個字，胃裡翻滾，一口鮮血涌了出來。

被喚作子然的男子慌慌張張將她抱在懷裡，用衣袖去擦，鮮血染紅了銀白色的盔甲，觸目驚心。

「好，好，我帶你走。」

她乖順地依偎在他懷裡，他抱著她，一步步往外走，一路無人，這裡，只不過是荒蕪人煙的冷宮罷了。

半晌，她在他懷裡痛做了一團，嬌小的身軀顫抖著，大滴大滴的汗珠從她額頭上滑落，她的手，緊緊拽在他的胸前。

「子然，怎麼辦，我感覺到，寶寶，好像要從我肚子里消失了……」

這是她第二次有這樣的感覺，第一次，喝下墮胎藥，她茫然地躺在塌上，感到肚子里的小生命，正一點一點離她而去，這一次……

男人腳步一滯，隨即瘋狂地往前走。

「不會的，不會的，我不會讓你死，也不會讓孩子死！」

女子點了點頭，重新將腦袋埋在他胸前，幽幽的聲音傳來，每說出一個字，鮮血，便湧出一口來。

「子然，你知道嗎，我愛他。我這一輩子，最不後悔的事情，就是當年在汐水河畔遇到了另一個他。可是，他不愛我……」

清幽的聲音飄渺而又無緒，女子的雙眸微眯，嘴角漸漸浮起一絲蒼白的笑容，像是陷入了無邊的回憶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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