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葯（三）

「這就是你給本王的生辰賀禮？」

軒轅辰曜嫌棄地斜視著傾塵面前那盤剛剛做好的糖醋拌紅薯絲。

「鳳側妃還真是節約，難道，本王每月沒有給你俸銀嗎？」

他今日的話似乎很多，在傾塵的印象中，他跟她說的話都是有限的，彷彿那種，恨不得當她是空氣的，他越是咄咄逼人，她便越是懷疑，他知道了什麼，似乎所有的事，在他眼裡，都原形畢露。

可「我以為，王爺素來不喜歡張揚，反而，會喜歡這種家常小菜。」傾塵的眉毛很細，皺在一起，線條更加分明，仿若一條深深的痕，從軒轅辰曜心上劃過，「那臣妾倒掉就是。」

臣妾？

有多久，她沒有自稱臣妾了？

是「慢著！」

威嚴的聲音並沒有阻斷傾塵的動作，她端起那盤晶瑩剔透的紅薯絲，徑直走向房外，然而，距離房門還有一步遠，一道強勁的風起來，她甚至沒有看清對方的動作，那盤糖醋拌紅薯絲已經落入了軒轅辰曜手中。

「本王何曾讓你扔掉了？」

傾塵眨了眨無辜的大眼，心下卻高興起來，方才她是在賭，賭軒轅辰曜會成功落入她小小的激將法，看來，他軒轅辰曜就算再狠，也不過犯了天底下男子的通病——自大，受不得一絲一毫的激，而這點，正好為她所利用。接下來，他便不得不食用那盤他還懷疑著的糖醋拌紅薯絲。

軒轅辰曜坐了下來，傾塵將筷子遞給他，他接了過來，冰涼的指尖若有似無地觸碰了一下她的，彷彿一道電流，讓她有剎那間的無法動彈，還好，她從小自制力極高很快掩飾過去，卻對上他興味含笑的眸，不由得一陣懊惱。

他的視線是落在她身上的，同時抬起筷子，夾了一筷子的紅薯絲，舉到傾塵面前。

「鳳側妃辛辛苦苦為本王準備的禮物，本王甚是欣慰，不如，你陪本王一起吃可好？」

傾塵嘴角一彎，軒轅辰曜，他果真是不信任任何人的，她早就料到他會這麼做，因此提早服了解藥，既然她先吃能讓他放心，她又何必推遲。

「傾塵謝過王爺。」

傾塵低頭尋找另一雙筷子，軒轅辰曜的手卻跟隨著她，筷子上夾的紅薯絲遞到了她的唇邊。

「本王喂你。」

傾塵的眼睛有些乾澀，看著軒轅辰曜嘴角含笑、眸中冰涼的樣子，心裡一股無名火燒起，幾乎就要一把推開面前的「惺惺作態」。軒轅辰曜，他憑什麼用這種親密的行為對她，憑什麼用這種口氣對她說話。他討厭她，利用她，偏偏，他卻時不時對她如此偽裝。此時此刻，她竟然是希望他直截了當問她是不是在紅薯絲里下了葯。

然而，她不能，她迫不及待想要離開這裡，她忘不了牢房裡齷齪骯髒的一幕，她忘不了他眼睜睜看著她被凌辱而見死不救，她要徹徹底底遠離這個男人！

「那傾塵謝了。」

傾塵的嘴唇很小，顏色十分透明，映襯著紅薯絲，讓人憐愛，她慢慢張開嘴，含住了筷子上的東西。

軒轅辰曜定定地注視著她的嘴唇，在她含進紅薯絲的時候突然手上一滯，筷子堪堪移位，一滴湯汁懸挂在傾塵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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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塵沒有什麼表情，取了絲帕將嘴角細細擦凈。

「好吃嗎？」

軒轅辰曜恢復了剛才的樣子，彷彿剛才不易察覺的失態只是錯覺。

「好不好吃，王爺嘗過才知道。」

她的眼裡有挑釁，他看著她，突然一笑。

「好，本王便嘗嘗。」

說著，手起筷落，慢慢的一筷子紅薯絲已經送入了他的嘴裡。這是第一次，傾塵看見軒轅辰曜吃飯的樣子，畢竟是皇室的男子，就算吃著這樣普通的菜色，一舉一動，也極是優雅。

傾塵冷靜地看著軒轅辰曜將一盤子紅薯絲吃下了大半，心裡說不清是喜悅還是忐忑，喜悅的是，他終究還是吃下了她下的葯，忐忑的是，總覺得，警惕如他，斷然不會隨隨便便吃下這麼多東西的。

「很早很早以前，有人跟我說，不要對一種食物吃太多，如若別人知曉了，便會在那樣菜里，下毒。」

軒轅辰曜的聲音突然響起，低沉而蠱惑，視線，也突然轉向傾塵，面前那盤紅薯絲，已經見底。

「可是，今晚，風側妃為本王準備的菜，很好吃呢，本王一時沒忍住，多吃了點。」

忘記了從多久開始，他便再也不會多看任何一種菜久一點，只記得，夏夜，大雨傾盆，母親開心地告訴他，有人送來了父皇親自賞賜她的最愛的蓮子羹，母親的胃不好，平時吃得很少，可是，那晚，她卻將整碗蓮子羹喝得一滴不剩，然後，第二天，他等著母親叫他起床，一直等一直等……

從那以後，他再也不會對任何一種菜多動一次筷子。

然而，今晚，他破例了，他明明是知道的，白素淺給他的香囊里下了蒙*汗*葯，他運功抵制了，也明明可以猜到，白素淺和眼前這個女人之間，大約是達成了什麼協議。

那盤紅薯絲，他沒傻到，會認為，一個被他視為棋子甚至見死不救的女人，會親手為他準備，作為他的生辰禮物送給他。

然而，他終究是吃下了，而且，幾乎，吃完了。

傾塵獃獃地望著軒轅辰曜，迎著他的笑，她在他眼裡看到的不再是一如既往的冰冷，反而是，一種，淡淡的憂傷。

此刻，她突然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心裡，壓抑著許許多多他不願意告訴別人的事情。那麼，他為什麼要對她說那樣的話？她不是他信任的人，不是，現在不是，以後，大約。也不會是。

以後么？怎麼，還會想到以後……

「怎麼不說話？」

他的聲音變得溫柔起來，傾塵的世界里，彷彿陷入了一團糾結之中，他斜飛入鬢的劍眉，硬挺的鼻樑，刀削般的嘴唇，最是那一雙深邃的眼眸，此時此刻，在她面前，顯露了，她從未見過的惆悵。

她竟然，會覺得，這樣的軒轅辰曜，是脆弱的，是需要安慰的。

瘋了，她一定是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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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不說話？嗯？」

他復又問道，聲音依然很是低沉溫柔。

傾塵突然站了起來。

「軒轅辰曜——」

她想說，白夫人還在等著你，你趕快回去……她想說，軒轅辰曜，那盤糖醋紅薯絲裡面，她下了魅葯……她想說……她幾乎，無法再面對他。

然而，一切，就是那麼巧合，有些事情，冥冥中早已註定，不偏不倚，不早不遲，恰恰，在那一分一秒發生了，如分岔路口，一念之差，也許，便是不同的結果。

「你——」

軒轅辰曜身體劇烈一震，下一秒，大手一揮，那盤幾乎被吃完的紅薯絲遠遠飛了出去，撞到破敗的牆壁上，「哐當」一聲，化作碎片四濺。

傾塵下意識抬起袖子，躲避飛來的碎片，手腕卻突然被人握住，拽下來。

「嗯！」

傾塵悶哼一聲，一枚碎片擦著額頭飛過，頓時，一道鮮血溢了出來。

「鳳傾塵，你給本王吃了什麼？！」

軒轅辰曜的手，如巨大的鐵鉗，緊緊箍住傾塵瘦削的下顎，另一隻手，握住她的雙腕，壓上了她的頭頂。

傾塵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動沖得頭暈腦脹，腦中不斷搜索著，自己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蒙*汗*葯，魅葯……

蒙*汗*葯是囑咐白素淺去藥店買的，是一種罕見特殊的蒙*汗*葯，無色無味，一般人是看不出來的，更何況，她再三叮囑她一定要用不讓他懷疑的方式下藥，最重要的是，魅葯是她親手配置的，用上了她畢生的醫學知識，那種蒙*汗*葯本身是不會那麼快發作的，卻會讓中了葯的人不知不覺中疲憊，重點就是，一旦中了那種蒙*汗*葯的人同時服下她特質的這種魅葯，便會兩兩迅速加快藥性，只需要短短的時間，便會齊齊發作，立刻失去意識。

而，這種魅葯，如若配合著那蒙*汗*葯一起服用，只需要沉睡一晚，便會失去藥性，如若不然，便是純然的魅葯，且藥效是普通魅葯的好幾倍。

「你，你為何不困？」

傾塵脫口而出，眼見著軒轅辰曜的眼眸驟然一凜，下顎和手腕傳來劇烈般的疼痛。

「原來，是你……素淺……真傻」

原來，蒙*汗*葯，也是這個女人下的，素淺，不過，是被她利用了而已。

傾塵狠狠一震，說不上是因為她暴露了自己的行為，還是因為，他根本沒有對白素淺又絲毫的懷疑，甚至，他自然而然就覺得，這一切，是她利用白素淺。

「原來，你早就知道了。」

傾塵淡淡地回望著他，沒有絲毫的害怕，只覺得，心中有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情緒，他沒中蒙*汗*葯，那麼，她，到底，是喜，是悲，還是，別的什麼……

「鳳傾塵，你怎麼敢這麼對本王，你怎麼敢？」

軒轅辰曜幾乎咬牙切齒，額角的青筋暴露。

傾塵感到，他緊緊抓住她手腕的手心，已經浸出了一層薄薄的汗水，灼熱的身軀一步步逼近，硬生生將她逼到了牆角，後背狠狠撞上冰冷的牆壁，一抬眼，眼前，他的雙眸，如染了血，描了紅，炙熱滾燙的氣息，狠狠噴洒在她的臉頰上。

「你想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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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已經開始顫抖，這樣的軒轅辰曜，讓傾塵，不得不，害怕。

*

噹噹噹噹，下一章，會不會有傳說中的「那啥」捏……「那啥」，若兒對這個不反感，甚至覺得，有時候是必須的~~~親們希望，傾塵的第一次，是跟誰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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