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門宴（一）

過了重陽不到一個月，嘉煜王朝便已經開始進入深秋了，冷風瑟瑟吹著，讓人再好的心情遇上了濕冷的天氣，也不由得打了折扣。

更何況，幾家歡喜幾家愁。

傾塵坐在再素凈不過的轎子內，撩起轎簾漫無目的地看著轎外，穿過熱鬧的臨安城，進入了一段人煙稀少的轎外原野，道路兩旁的樹，葉子已經凋零殆盡，越看越是蕭索。

大概是轎夫也有些不勝寒冷，轎子一路微微顛簸著，路太長，久了，傾塵覺得心裡悶悶的，不是很舒服。

可「哎，我的小姐，你不要命啦，病才剛剛好，趕快把狐裘披上吧，外面天很冷的。」

小雪跟在轎子邊上走著，探過頭來正發現傾塵掀開轎簾往外看，不由得嗔怪到，視線難以避免地落在傾塵額頭上，那裡，多出了一枚淺淺的痕迹，酷似一朵梅花，只是，卻恰如道路兩旁的樹木，已然凋零。

「本小姐哪有你說得那麼嬌弱。」

是傾塵心裡一暖，笑了笑，但還是伸手拿過身旁小雪硬要她披上的狐裘，勉勉強強穿上了，這原本只是深秋而已，雖然天氣冷，不過，穿狐裘，還是有點誇張的。

披上狐裘，傾塵看了一眼前方另一頂再華麗不過的軟轎，心裡微微嘆了一口氣，放下手，帘子滑落，遮住了轎外的一切。

「鳳側妃。」

轎子突然停了下來，同時，轎外有人走了過來。

傾塵掀開帘子，她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子，她認出他是白素淺身邊的侍女，據說是軒轅辰曜親自挑選的，剛才還在前面那頂轎子的旁邊的。

「有什麼事嗎？」

「喜兒見過鳳側妃，我家夫人身子嬌弱，天氣冷了，都怪喜兒記性不好，忘記給夫人帶披風了，聽說，鳳側妃帶了一件狐裘。」

傾塵的臉色有些差，聽了喜兒的話，頓了頓，低頭去解剛剛綁好的狐裘。

「小姐，你瘋了！」

小雪一聽就來氣，衝到前面推了喜兒一下。

「你們家夫人身子嬌貴關我家小姐什麼事？我家小姐的狐裘，憑什麼要給你們夫人！」

喜兒的身體被猛地一推，卻絲毫沒有動搖，她退後一步，並不理小雪。

「既然鳳側妃不願意，那麼，我這就回去稟報王爺。」

說完，不等傾塵開口，便轉身往前方那輛轎子走去。

「小姐，我——」

聽到喜兒說要稟報軒轅辰曜，小雪有點後悔自己的衝動，那晚在門外見到的小姐，對她而言是陌生的，她跟在小姐身邊這麼多年，從來沒見過她哭，沒見過她那麼無助。

那日之後，她有好多次都想開口問小姐額頭上的疤痕是怎麼回事，她為什麼哭，可是，她卻一次也沒有提起過，甚至，日子，跟以前過得幾乎一樣，小姐仍舊研製藥材，每日有一個時辰的時間都在西院的亭子里度過。

然而，小雪看得出，自家小姐，並不開心，而這，她知道，跟王爺有關。

她真笨，如果喜兒回去稟報說小姐不願意，王爺與小姐之間的關係一定會更差的吧。

「小雪，沒事的，這件狐裘是小雪為我準備的，當然不能隨便給別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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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塵摸了摸小雪的腦袋，安撫地說道。

「如果說，本王親自來取呢？」

今日的軒轅辰曜，一身黑底盤龍的朝服，腰間扣著一條四指寬的玉帶，一頭濃黑的頭髮用金冠束起，很正式的打扮，他原本就身材頎長，如此穿著，顯得他更加硬挺，只是，眉眼之間，那份冰冷疏離，卻是怎麼也掩蓋不住的。

傾塵別開眼，他已經走到她面前，距離一步以外停了下來，雙眸冰冷，彷彿看一眼傾塵都是多餘。

他伸出手：「你沒小氣到，連一件狐裘都要計較吧。」

傾塵定定地看著他：「如果說，我就是這麼小氣呢？」

軒轅辰曜一怔，似乎完全沒預料到傾塵會這麼說，頓時臉色一凜，薄唇勾勒出一道冷情的弧線。

「鳳傾塵，不要試圖挑戰本王的耐性。」

「軒轅辰曜，我的東西，給不給別人，自然是由我決定，與白素淺無關，更與你無關。」

「無關？」

軒轅辰曜臉上已經有了薄怒：「景王府所有的東西，都是本王的，你說有沒有關？」

「這件狐裘，不是景王府的所有物。」

傾塵咬著牙，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跟軒轅辰曜作對，只是，此時此刻，她真的不想把小雪為她準備的狐裘給別人，可是，他偏偏要逼她。

「咳，王爺，不用了，咳，臣妾沒關係的。」

傾塵看到，軒轅辰曜的臉色驟然一變，急忙轉身扶住不知何時從轎子上下來的白素淺，眸中溢出罕見的溫柔。

白素淺臉色紅潤，根本看不出來生病的樣子，卻以一副柔弱姿態靠在軒轅辰曜懷裡，時不時咳嗽著。

「你怎麼下來了？」

「王爺，素淺不冷，皇上還等著我們呢，要是因為素淺而耽誤了時辰，素淺就萬死不辭了。」

這一番話，端的是識大體，相比之下，傾塵便是那不識大體之人。

軒轅辰曜點了點頭，卻回過頭，再次走到傾塵面前。

「素淺身子一向不好，你把狐裘給她，本王允諾，回王府之後，會賜你十件。」

傾塵貝齒緊緊扣住下嘴唇，眉頭緊皺，眼前的軒轅辰曜是陌生的，她幾乎從來沒見過他這麼溫柔對一個人說過話，此時，卻為了一個女人，對她，算得上是低聲下氣。

鼻子里似乎吸進了冷氣，酸酸的，連帶著刺激了雙眼，熱熱的，吼間一股熱氣沖了出來，她便忍不住咳出聲來，這一咳，便是收不住了，最後，伏在座位上，肩膀劇烈聳動著，一張瘦削的臉，已經滿是通紅。

「鳳傾塵，何必如此辛苦在本王面前演戲？不過是一件狐裘，素淺不要也罷。」

軒轅辰曜冷哼一聲，脫下自己的朝服，披在了白素淺的身上。

「王爺，不可以！臣妾怎麼可以穿王爺的朝服？！」

「不礙事，快到皇宮的時候，本王再換上便是。」

「那臣妾，恭敬不如從命。」

白素淺乖巧地靠在軒轅辰曜懷裡，眼角挑釁地看了傾塵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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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塵的嘴唇動了動，終究還是沒解釋。

小雪看不下去了，一邊幫傾塵順著氣，一邊著急地想要解釋。

「王爺，不是這樣的，小姐的身體——。

軒轅辰曜腳步一滯，

「小雪！」

傾塵呵斥道，小雪不甘心地住了口，她咬著牙，看著相擁的兩人，大聲說道。

「小雪你上來跟我一起，這件狐裘太大，我們可以一起取暖。」

耳邊傳來軒轅辰曜一聲冷嗤，腳步再也沒有停留，擁著白素淺進了轎子。

「小姐，你為什麼不解釋？」

傾塵深吸了一口氣，剛才的劇烈咳嗽，讓她的身體有些疲憊，靠在塌上，慢慢閉上了雙眼。

「傻丫頭，有些事情，怎麼解釋，都是沒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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