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臟套路

「淅瀝瀝~~~」

七月微暖的雨夾雜微腥的風傾斜著打落，漆黑的傘不時發出連綿的悶響，彷彿一曲悲憫的哀歌，又恰似一首傷懷的絕唱。

「天意？」

「或神明？」

「它們總是充滿惡趣味兒，漫不經心的戲弄著它們眼中『愚蠢』的人們，就像它們在葬禮上烘托氣氛，極盡煽情的賺足了熱淚，想必它們挺高興吧？」

「我想我也是它們漫不經心戲弄著的『愚蠢』人們里一員，否則也不會來到這個倒霉的世界上了。」

「此刻我是否要吶喊一聲中二的話？比如『我命由我不由天』之類的，代表我也曾反抗命運？然後？然後仍舊得面對這扯淡的現實，so……算了。」

布雷德漫無邊際的神遊，內心戲卻異常活躍。

「……來自塵土的要歸為塵土，願主的慈愛永遠與你們相伴，因父及子及聖神之名，阿~門！」

隨著神父溫厚的聲音，棺槨下葬土地；

十字架豎起，生命徹底終結。

跟墓園內的其他墳墓無甚兩樣，一排排、一座座，有新有舊罷。

「節哀。」

「珍重，小布雷德。」

「有什麼困難的記得找我們。」

「……」

參加布雷德父母葬禮的人三倆散去，基本是布雷德父母的同僚，少部分是雪法子的鄰里朋友；

他們的細節情緒也許千奇百怪，但不約而同的望向剛剛年滿六歲，有著金髮、金瞳，宛若上帝之子般精緻容顏的少年流露的垂憐，哪怕布雷德面無表情，他們自動覺得那是不幸一起喪失雙親的孩子，悲傷痛苦到麻木連淚都不流。

布雷德機械的躬身，禮貌的感謝所有人。

直到……

「不必為明天憂慮，孩子，明天自有明天的憂慮。」，神父合攏聖經走來，蹲下，溫和的安慰布雷德。

布雷德欠首：「謝謝，『神父』。」

高大如熊羆的雄壯身板，粗獷的臉頰漫布胡茬，自左下頜至左眼下篆刻一道可怖的傷疤，近視圓眼鏡遮掩眯縫的眼眸，這就是神父的模樣，也導致他的氣質始終在和藹鄰家大叔與變*態殺人犯，或偽裝好的隨時暴起的猛獸間遊離搖擺，獨特極了。

他的名字是，亞歷山大·安德魯森。

「謝謝了，安德魯森。」，拉斯奇連續數日他都沒怎麼休息好，一方面安慰妻子，一方面籌備葬禮，不免疲憊，但他強打精神，跟安德魯森、布雷德交流眼神。

旋即。

安德魯森起身道：「我們該出發了，上頭又有任務，催的著急。」

「雪法子，堅強些，好好照顧小布雷德。」，拉斯奇利落的交代，便更利落的離開。

雪法子習慣性的目送丈夫，半晌，道：「我們回家？小布雷德。」

對視雪法子哭腫的紅眼，布雷德搖頭不語。

「我……我在墓園外等你。」，本想繼續勸導的雪法子猛的醒悟，以為一直不流淚的布雷德不想被人看見哭泣的樣子，打算等沒人再發泄內心的委屈、傷懷，貼心的留給布雷德單獨空間。

待雪法子走遠，布雷德仰頭。

而幫布雷德撐傘的蚊女，也饒有興趣兒的低頭。

視線碰撞。

「你為什麼聽我的話？你可不是那種乖巧的角色，我看得到你眼底深處隱藏的貪婪。」，布雷德直截了當把內心的疑惑講出，也詐唬一句，畢竟蚊女表現的太安分了，他認領后就寵物狗似的服從，反常必有妖，他非常清楚——蚊女是嗜血的！

蚊女舔舔嘴唇兒，戲謔的道：「啊呀~明顯嗎？」

「黑夜中的螢火蟲，了解一下？」，布雷德比喻。

蚊女愣了愣，甩動頭頂宛若雉翎的蚊須，壓低身體輕擁布雷德，在布雷德耳畔輕嗅、呢喃：「一點都不像小鬼呢，成熟的過分！該誇獎你不愧是他們的孩子？哼哼~讓我忍不住想吸干你的血液，吩~~~真香~你不害怕？那兩個可以保護你的傢伙……」

「如果不是有什麼忌憚，我相信你早吸干我的血液了，絕對有什麼是你畏懼的！否則那位跟我父母一同培育你的科學家，不可能胡亂的把你送到我身邊，即使科學家再怎麼瘋狂。」，布雷德鎮定、篤定的打斷蚊女。

「啵~」

貝齒輕輕咬住布雷德嫩滑的小臉，蚊女輕輕的吮吸一口，貪戀不已。

「你父親死了，唯有你的血才能維持我的生命，殺了你，我也活不長……」，蚊女咬牙，暴戾的氣息散發：「可惡！他們居然敢認為我是失敗品！！！可恨！尤其是你父母，他們那之後就計劃把我改造成小貓小狗一樣的東西，用來照顧你這該死的小東西！！！」

忽然。

布雷德扭身，伸手捧住蚊女的臉端詳，綻放陽光的笑容：「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好好相處，今後請多多關照！你有名字么？」

「誒~誒？！」，突如其來的莫名內心悸動，蚊女獃滯，猙獰的殺氣不見了，眼角不知不覺滑落晶瑩的淚花，誕生以來她還是第一次感受善意、接觸溫暖，不是那些漠然的臉、不是那些冰冷的操縱科學儀器的手：「名字？我的名字……」

「既然是他們培育的你，也是他們把你養大？某種程度上你也是他們的孩子，那你就是我的姐姐大人了。」，布雷德順勢花言巧語，道：「你的姓氏理應是海曼，跟我一樣，名字嘛~喬安娜？寓意上帝的恩賜，我想你能降臨世界一定有特殊的幸運才做的到。」

蚊女任由淚水嘀嗒，抱布雷德抱的更緊了。

布雷德挑挑眉毛，暗戳戳的豎起剪刀手發送訊號——套路成功。

這幾天布雷德沒幹別的，在接觸了解蚊女之餘，不斷觀察、分析、猜測相關蚊女的事情，他必須排除身邊潛在的定時炸彈。

布雷德判斷蚊女智商不算高，不超過十歲的少女，即使蚊女的外貌足夠成熟；她擁有豐富的人類情感，性格上有憧憬美好的一面，可以很好的壓制野性本能；以及，極度缺愛，渴望不孤獨、寂寞，她僅僅是不想受到傷害，才把自己裝飾的兇惡。

深思熟慮，製作幾套方案的布雷德最終採取最簡單的方案，利用彼此短暫了解的不錯印象動之以情，目前看效果超群。

一旦布雷德的套路沒成功，他也有備用方案。

實際拉斯奇、安德魯森神父並未離開，所謂有執行任務是假的，他們聯袂布雷德矇騙了雪法子、蚊女，就隱藏在墓園監視，假設蚊女企圖對布雷德不利，他們將動手消滅蚊女。

布雷德有提前溝通拉斯奇，所以拉斯奇拜託共同就職CipherPol組織的同事安德魯森主持布雷德父母的葬禮，不然他才不願意叫一名殺人如麻的「劊子手」、「斬首刑警」、「天使之塵」、「銃劍神父」主持親人的葬禮，就算是安德魯森的確是教會認證的貨真價實的神父，具備豐富的葬禮主持經驗。

「吶，喬安娜。」，布雷德道：「我們回家。」

「唰唰~~~」

「好、好的，布雷德。」

「……」

翅膀閃爍，蚊女帶著布雷德飛上天空。

層層墓碑遮掩的視線死角。

「厲害的小鬼！」，安德魯森神父咋舌，斟酌著，他補充道：「天資卓越，若作為特工堪稱完美。」

拉斯奇捋捋頭髮，沉默道：「他的確不是尋常的孩子！他已經有主見了，我根本無法形容之前他提議這件事時我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