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中秋
藍雲籠曉，玉樹懸秋，交加金釧霞枝。
到了中秋這一日，家家戶戶將節前用竹條紮好，糊上各色顏色的燈籠懸於高竿庭樹之上，或掛於瓦片屋檐之下，富貴之家更是燈火輝煌。
這日清早，管事領著一眾僕役在府中各處懸挂燈籠，門前、檐下、曲廊，處處懸燈結綵，紅的、黃的、藍的、綠的，無一處不熱鬧。
明月閣外的小庭院已修飾好，南枝再領兩串橘紅色燈籠回去，讓小丫鬟扶著梯子，自個兒爬上去掛在屋檐上。
東珠則摘了幾枝桂花回來，剪去枝葉橫斜，插在白玉凈瓶里，淡黃輕綠煞是好看。
至月上梢頭，於內院中庭設月光位，祭桌上擺滿切成牙瓣似蓮花狀的西瓜、葡萄、石榴、柿子、蓮藕、菱角、紅棗、花生等瓜果。月餅如滿月般，徑二尺，外圈刻八仙寶器，中間刻的天上廣寒宮，月下金桂，嫦娥抱玉兔騰雲而飛。
程清宛姊妹沐浴更衣后，先至明宜院，扶著老太君到中庭去，路上處處張燈結綵，自不必人提燈來照。
至時天色昏暗，祭桌旁邊已站著程夫人，李氏也在旁幫著丫鬟們疊放月光紙。
因人未聚齊，程夫人便先請老太君上樓台小坐。
過一會兒，迎客的丫鬟從大門進來，身後還帶著四個人，遠遠望著，像是四房母女四人。
「大太太，大奶奶。」程之蘭領著兩個妹妹，向程夫人與李氏見禮。
程夫人笑著點頭，看向許氏道：「來得這樣早？我這邊才剛擺下。」
許氏笑道：「今兒是團圓夜，我想著早些趕來與老太君團聚，免得冷冷清清的。」她環顧左右，問道：「怎麼就你兩在？她們都去哪裡了？」
李氏道：「二太太和六太太她們還未回來，老太君在樓台上坐，我帶你們去？」
樓台上，程清宛姊妹陪著老太君身邊，桌上瓜果茶盞具備，便如尋常夜談。李氏領著人上來，大家見了禮，圍在一塊兒說話解悶。
皎月高懸，丹桂飄香。
不多時，女客陸續到齊了，李氏來請老太君下來拜月。
祭桌正前方燒著斗香，兩邊紅燭點燃，夜風輕輕吹過，煙燭味兒便與桂花香氣裹在一起。
孫媽媽點燃一捆清香，遞過三支讓老太君先拜，再將清香均分與程夫人等人，由程夫人領著眾人祭拜。
拜月過後，眾人攙扶著老太君往園子里賞月。
先前李氏主持修葺園子，便與程夫人仔細商議過，在流霜園擴建高台，作為今年中秋賞月之用。
至時，幾位老爺、公子已在高台之上相談甚歡，見眾人擁著老太君上來了，忙上前相迎，攙扶入座。
高台上，瓦檐垂挂彩燈，四周擺放盆花，中間陳設幾套桌椅。每張桌上整齊擺著瓜果盤兒、杯盞銀筷，中間放一支天藍鵝頸瓶，點綴鮮花。
高台南面原是一方小池塘，園子修葺時，李氏命人挖深擴廣，造成一個小湖泊，岸邊停一艘畫舫，可供游湖之用。今夜湖面浮燈，奴僕將畫舫划至湖心，樂姬在畫舫內彈奏雅樂，琴聲渺渺，飄蕩在湖面之上。
男女分桌，按次序入座后，丫鬟將切好的月餅分與眾人，老太君見程儀左側的位置仍空著，因問道：「小五還未到？」
程夫人回道：「還未到，老太君不必太牽挂，留一份月餅給他便好。」
因老太君偏好果仁餡料，今年中秋的月餅仍用松仁、杏仁、核桃仁、瓜子仁、芝麻、冰糖和豬油作餡，入口香鬆柔膩。
幾個孩童吃得香，程清宛卻覺太甜，但配著六安茶吃倒也解膩。
明月皎皎，清輝灑滿人間，團圓之夜，家家戶戶聚在月下歡飲為樂。
知春街上，一輛馬車疾馳而來，在寧國府門前停下。
守門的僕人看見了，朝里喊一聲：「五爺回來了。」便急忙迎上去，歡歡喜喜將程小五請進門。
程小五一路風塵僕僕，回來便先讓人抬熱水，伺候沐浴，剛換好衣裳，就聞外間來人道：「老太君知道五爺歸家了，叫廚房做了幾道小菜送過來，囑咐五爺飯後再來團聚。」
「都有誰在？」程小五問。
「全都在那兒呢，就等著您了。」來人回道。
拾翠將飯菜一碟碟擺上桌，笑對那人道：「一會兒你回去了，先替五爺謝過老太君，說五爺很快就過去了。
待人走了，程小五坐下來，拿起銀筷夾一塊魚肉吃，說道：「還是老太太心疼我，知我連日奔波，沒力氣應付那麼多大人。」
等程小五填飽了肚子，才帶著拾翠悠哉悠哉走到流霜園，一進園子自有人引著他們往高台去。
錦雲眼尖，一下就看見台階下的三條人影，歡笑道：「你們快瞧，這是誰來了？」
眾人轉頭去看，果真是程小五來了，一時滿堂歡喜。
老太君道：「去挪張椅子放在我身旁，一會兒叫小五坐在我身邊，把他的月餅也拿過來。」
待程小五上來了，與長輩見完禮，老太君便拉他在身側坐下，噓寒問暖，再問書堂可好，親戚是否安康？程小五具答之。
另一張桌上，東珠正剝著菱角殼兒，程素妍見了笑道：「也給我剝幾個，我也愛吃。」
程毓兒轉頭看向老太君那一桌，輕聲道：「我看小五這回，倒真是穩妥了不少。」
程之琴應道：「是呢，若說旭哥哥原來是塊璞玉，經過雕琢就更顯耀絕了。」
一時間，姑娘們皆低聲討論程小五來，說得程清宛抬頭觀察他好幾眼，總覺得無多大變幻，笑道：「往年都有燈謎猜，今年怎麼不見了？」
「早早就備下了。」話音剛落，便見李氏笑著走來道：「我見你們姊妹聊得開心，就沒過來打攪，但你要猜燈謎，也是有的。」
說話，便吩咐人將一個木架抬出來，木架分四層，每一層懸挂六個花燈，燈壁上貼著謎面，李氏道：「今天沒預備別的贈物，唯有這二十四盞花燈，你們誰答對了，就把花燈帶回去。」
程夢如笑道：「用這些作贈物，倒是比往年的來得精貴。」
二十四盞花燈，每一盞製作都花了心思，往年的絹花雖也精巧，兩相對比，卻有些及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