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變卦
次日吃了早飯,程小五又乘車趕往瀘溪,走前不忘囑咐下人走一趟明月閣。
「五爺原來想親自送來,但那時天色太早,姑娘未起床,他又著急趕路,只好吩作罷。」
「這一個是給您的,那一個是給六姑娘的。」來人將一長一方的兩個木匣子區分開,雙手遞過去,道:「五爺交代了,給六姑娘的這份壽禮,煩請姑娘代為轉贈。」
長木匣里裝的是桃花簪,方正木匣裝的則是荷坳溫氏的謝禮。
待人回去了,程清宛才私下打開匣子,只見裡面裝著一封書信,信封下是一塊巴掌大小的玉璧。
她把書信拆開來看,信是溫氏家主親筆所寫,為感謝恩人,特獻上玉璧,並承一諾,願報恩人之厚德。
玉璧質地雪白細膩,正面雕著饕餮紋,背面刻著雲雷,四周用青銅鑲邊。青銅綠綉斑駁,可看出此物已有些年頭。
程清宛將書信與玉璧分開藏好,然後帶上桃花簪和那對瑪瑙珠串流蘇耳墜,親自給程素妍送去。
程素妍一併接過來,笑道:「還有十日,他人不在也就罷了,怎麼連你也這麼早送禮?」想了想,問道:「莫非是你要進宮了,沒法為我慶祝?」
程清宛笑說:「早些送,也好叫叫早些高興。」又問廿七那日要請哪些人過府。
程素妍道:「不過是個小生日,還能請哪些?也就往年的那一些人。」
她們往年做生日,請的人不多,也就程毓兒幾個姊妹,再有就是玩得來的一兩個姑娘。壽宴並不大辦,弄幾桌小席,聽幾齣戲曲,大家湊在一起說說話,便算過了。
程清宛道:「我昨兒去挑首飾,恰巧遇見紀姑娘,便與她提了這事,請她到時來玩。」
程素妍點頭,「好,多一人也無關緊要。」她停了停,蹙眉道:「也不知梁表姐到時來不來?」
程清宛道:「你照舊送帖去,來不來就看她了。」
程素妍道:「帖子自然要送的。」
兩人又說了一會閑話便散了。
往後幾日,除了給老太君定省外,姊妹兩皆待在一起念書寫字,不出房門半步。
這日掌燈時分,程清宛正收拾稿卷,忽聽見外頭一陣腳步聲雜亂,過一會兒,東珠急忙進來稟報:「姑娘,十一公主的鸞輿停在門口,老爺正領著人去拜見。」
公主駕臨寧國府,老太君與程夫人都有誥命在身,需到大門迎接。
南枝一面端著水走進來,一面道:「我打好水了,姑娘快些更衣罷,一會公主就進來了。」
程清宛卻搖頭道:「不必,你們先幫把細軟收拾好。」
「收拾細軟?」南枝驚訝道:「您是要隨公主一起進宮?」
鸞輿停在門外,內監卻未提前傳達,可知公主此行應是臨時起意,而非請旨前來,若是如此,便不可能入府。
東珠猜出其中內情,遂不敢耽擱,忙兩人的細軟收拾出來。
她們此次出宮,帶回府里的物件雖不少,但都是娘娘賞賜下來分與眾人的。再入宮時,須帶的物件實在不多,不用一會便收拾好了。
程清宛略理了理裝束,正清點包袱,便聽見外邊有人傳報:「太太來了。」忙回去相見。
「太太。」她輕快笑道:「我聽人說十一公主來了,正準備去拜見,她現在哪一處?」
程夫人面色不大好,盯了她幾眼,道:「公主說來接你入宮,不準備過府。」
「竟這般突然?我都未得到消息。」程清宛愣了愣,又問道:「公主是獨自來的?她沒和聖駕一道回京么?」
程夫人看她的樣子,的確像不知情的,遂收回探究的目光,吩咐東珠進去收拾細軟,而後才對程清宛道:「我原來不許你再入宮的,但公主親臨寧國府,總不能得罪她,叫她白走一趟。你且先隨她走,我明兒就給娘娘遞話,讓她放你出宮。」
因鸞駕還在門外停著,程夫人長話短說,待東珠收拾停妥,便帶她們去見公主。
回宮路上,東珠坐在馬車內,輕聲問道:「姑娘事先和公主說過,要她來接?」
程清宛搖頭道:「我沒有這樣大的面子,公主來接我是假,巡街才是真。」
若未開府,皇子及公主出行皆有限制,須遵循宮禁。且寶兒年紀尚小,素日甚少出宮門,早便想出宮見識,奈何貴妃一直不允。於是離宮之前,程清宛悄悄向她建言。
東珠又問:「那麼姑娘是先料到,太太會不准你進宮?」
程清宛嘆道:「她原來就不同意。我這也是權宜之計,她明兒就要遞話給娘娘,而我還未想好說辭,兩頭瞞可不是好辦法。」
馬車進入宮門,便有一列典儀候著這些避暑歸來的妃嬪王孫,程清宛先帶東珠回到西偏殿。
晚些時辰,東珠打探到消息,原來陛下延遲回宮,是因為天象有異,所以齋戒修德,六日後再回宮。
東珠蹙眉問道:「伯賞說的是可遇嘉瑞,然而恰恰相反,陛下遇的是凶象,會不會牽連到……?」
安排好的祥瑞竟成了凶象,程清宛一時驚疑不定,問道:「陛下留了那些人伏侍?」
東珠回道:「只留下淑妃娘娘和羅濟。」
程清宛道:「那羅濟是個鼠肚雞腸的,自打上回伯賞嶄露頭角,他便處處針對,這回他必會落井下石。」
東珠擔憂道:「這可如何是好?」
她倒不是憂心伯賞的處境,而是怕一旦伯賞出了事,破罐子破摔,把她們也供出來。
程清宛道:「不急,先看看他那邊的動作。」
此事往大了說是欺君,但若往小了說,不過是伯賞學藝不精,算錯了卦象。
至於祥瑞變凶象,程清宛只懷疑是羅濟動了手腳,又或是其中出了差錯,卻從未想過是程夫人未幫她安排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