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祭拜

老夫人哽咽著無聲的哭泣著，林婉傻傻的站在地中央，甚至都不知道上前一步，就看到小叔叔無聲的落淚，那模樣凄美至極.

林婉也知道怕是祖父仙逝了，可是她就是哭不出來，看著抱著祖父哭泣的祖母，還有握緊了拳頭的小叔叔，林婉一片茫然，怎麼會，剛她進來時，祖父臉色紅潤，怎麼就這麼一會兒人就。。。

鎮遠候府白茫茫一片，積雪消融，太陽格外的溫暖，可是跪在棺槨前的林婉，卻只覺得遍體生寒。就在昨日，祖母也跟著病倒了，小叔叔告訴她，祖父是被人下了毒。

下毒啊？誰幹的，一屋子的錦衣衛，家裡的護衛也都在院子里，不可能有外人進了暖閣，那就只剩下一個答案了。

林婉眼角掃到站在靈堂兩側的錦衣衛，眼神微暗，昨天起，整個鎮遠候府，就被錦衣衛以護衛為名，給團團包圍了起來，就連她的如琴湖，也有人守在院子里。小叔叔怕她不舒服，安排她住進了上房，祖母的青銅院也好不到哪裡，到處都是錦衣衛，就連魏嬤嬤早上去大廚房，都有人跟著，就像是在監視他們，生怕有人傳遞消息，會有援兵到來一般。

可哪裡會有援兵呢，今兒個一早，她和小叔叔剛喝了一口白粥，錦衣衛的那位指揮使就找上門，說是北地不太平，他們要借府里的護衛抗敵，簡直就是笑話，林婉恨不得直接把面前的白粥就直接糊在那些鬼魅小人臉上，可是小叔叔卻出奇的平靜，竟然笑著和那位指揮使寒暄，如今，家裡除了她們這些老弱婦孺，就剩下座空宅子了。

可這些錦衣衛還不放心，就像是想從他們身上挖出什麼秘密一般，這種感覺讓林婉有些窒息，她總覺得這座傳襲了上百年的宅第不那麼簡單。

「皇上駕到，閑雜人等迴避！「

突兀的公鴨嗓，嚇了林婉一跳，剛扭過頭想看個究竟，就聽到身旁的小叔叔低聲說道：」什麼都不要看，低頭。「

林婉忙低下頭，繼續往炭盆里放紙錢。

身後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老師您怎麼？。。怎麼就。。。「說著竟嗚嗚的哭出聲來。

林婉錯愕，就聽到公鴨嗓說道：」聖上您這是。。您這樣，候爺會更不放心府里的，您要保重啊。「說完又忙對著身邊的四老爺說道：」聖上昨兒個就要過來祭拜老候爺，卻因傷心過度，暈了過去。「

林婉有些好奇，想看看這位因祖父去世，傷心欲絕的皇帝，就聽到身邊的小叔叔說道：」還請聖上保重龍體，爹爹在天有靈，會保佑聖上國運興盛的。「

不知道為何，林婉總覺得這話彆扭，不知道是不是小叔叔說話時一本正經的模樣，和平日里略有不同。

聖上已經哽咽的不能開口，公鴨嗓忙勸慰，林婉掃了眼身邊的男子，看上去四十幾歲，長得白白凈凈，面容十分的敦厚，見有人在看自己，公鴨嗓向林婉這邊看了過來，林婉忙低下頭。

感受到目光盯了她許久才離開，林婉再沒敢亂看，把頭低的都快碰到膝蓋了，終於奔喪的人走了，林婉揉了揉自己已經發酸的脖子，長出一口氣。

身邊四老爺的聲音響起：「等下會陸續有人來祭拜，你只記得不要抬頭。」

雖然知道自己的皮囊，但林婉卻不明白為何小叔叔語氣這般冷漠，就像是在警告自己一般，又一想剛才自己因為好奇看到的那人，林婉忙點頭如搗蒜。

四老爺長嘆一聲，揉了揉林婉的頭頂，低聲說道：「宋家的人今天得了信，很快就會有人上門來的。」

宋家的。。。

林婉一臉茫然，雖小叔叔沒指名道姓，但是她知道，小叔叔說的是自己的外家，母親的娘家，說來別人可能不信，從二歲那年起，林婉不僅沒了父親，也再沒見過母親，她大一些懂事了，身邊的嬤嬤偶爾閑話，會說起母親，而她早已經不記得母親的模樣。

小叔叔是說母親會來看自己嗎？會來嗎？母親真的會來嗎？

這個問題直到日落時分，都在林婉的心中盤旋，直到天都黑透了，林婉手裡的手爐都冰涼刺骨了，白總管才一路小跑著進來低聲回道：「宋家來人了。」

說完還快速看了眼林婉，林婉剛好也想從白總管臉上看出些什麼，卻沒想到白總管滿是憐惜的看著自己。那模樣，簡直比哭好不到哪裡，正想著，就聽到有閑談聲傳來。

「您慢著點，晌午又落了雪，家裡人手不足，還來不及清掃。」

是外院回事處的二管事，他負責年貨的採買，林婉在上房遇見過他幾次。

不知道是不是對印象里那個模糊的影子有所期待，林婉下意識去看趙管事身邊的人，只見一位兩鬢斑白的婦人，看著比祖母還要長些，面色紅潤，穿著雪白的狐狸皮大氅，無論是氣度，還是打扮都不會是自己的母親，林婉正要低頭，就聽到一個驚喜的聲音問道：「小婉，你是小婉，孩。。孩子，我。。我是你外祖母啊！」

這一聲外祖母，卻是說的林婉眼淚都落下來了，是自己的外祖母嗎？她竟然連自己的親人都不認得。也不怪林婉，從她兩歲起，自家就再沒和宋府有過往來了。

見林婉看著自己哭得梨花帶雨，郭老夫人早已經是紅了眼眶，一把摟過了林婉，柔聲說道：「好孩子，好孩子，別哭，快別哭了，外祖母這次專門來看你的，你祖母呢，快帶我去見她。」

竟然連祭拜祖父都顧不上，就要見祖母，林婉下意識去看小叔叔，只見小叔叔眉頭微蹙，卻是幾不可見的頷首，林婉忙起身，扶著郭老夫人往青銅院走去。

一路上郭老夫人都顯得十分的激動，林婉的心裡卻有了些微妙的變化，自己家裡在辦喪事，倒不是說外祖母要表現的多傷心，但是就這般的開心，也確實讓人心裡不舒坦。

林婉心裡不大開心，但是臉上依舊掛著得體的笑容。

引著郭老夫人進了青銅院，就像是早就知道這裡到處是錦衣衛一般，郭老夫人對院子里站著的錦衣衛，沒有表現出丁點的驚訝，一路笑著進了暖閣，鎮遠候夫人正靠在錦墊上，身邊連個端茶倒水的丫鬟都沒有，林婉不禁皺眉。

郭老夫人已經一臉急切的喊道：「我的老姐妹兒，我們這一晃多少年不見了。」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鎮遠候夫人一跳，再看來人，並沒有表現的像郭老夫人那般激動，林婉有些納悶，就聽到鎮遠候夫人說道：「她們都被叫去訓話了，好孩子你幫祖母煮壺茶。」

林婉知道這是祖母有話要單獨和外祖母說，忙乖巧的退下，也不走遠，直接進了茶水房。

郭老夫人收了臉上的笑容，看著鎮遠候夫人低聲說道：「你讓人帶話給我，可是婉姐。。。？」

「院子里人多，我也就不和你客氣了。」鎮遠候夫人忙拉住郭老夫人的手，兩個人低頭竊竊私語。

兩個人足足說了一盞茶的功夫，郭老夫人摸了把眼睛，吐出一口濁氣，低聲說道：「知道這裡怕事出了大事，我還沒和蘭兒打招呼，不過這件事你放心，也不必她同意，我就直接應下你，咱們相交十幾年，婉兒那也是我的外孫女，行了，人我這就帶回去，至於婚事，我明日親自去他府上，有了准信，我再來看你。」

「我們幾十年不往來，你突然對我熱絡起來了，怕是會給府上惹麻煩，派個嬤嬤來說一聲就行，如今能信得過的，也只有你了。」鎮遠候夫人低聲說道。

兩個人的手緊緊的握在一起，郭老夫人微頷首，低聲說道：「那我就回去了。「說著就要起身。

鎮遠候夫人從身後拿出一個匣子低聲說道：「我也沒什麼能給她的，這個你帶回去，找機會給她，就說這是她祖父給她送嫁的。」

都是人精，郭老夫人還有什麼不明白，忙把匣子收在了大氅里，低聲說道：』要不要讓那孩子來給你磕個頭。「

鎮遠候夫人擺了擺手，低聲說道：」快回吧，怕是再耽擱，等下就不好出府了。「

郭老夫人也不墨跡，直接起身，撩簾自己往外走去，走到茶水房門口，推門掃了眼裡面，見林婉果然在捧著手爐坐著，笑著說道：』走吧，送送外祖母。」

林婉知道這是郭老夫人要回去了，忙起身，扶著郭老夫人，兩個人一路沿著如琴湖往外院走去。

看了眼面前煙波浩渺的湖面，郭老夫人突然說道：「你祖母讓你跟著我回去，你怎麼說？」

讓自己跟著外祖母回去，這是什麼意思，林婉有些懵，還沒反應過來，郭老夫人已經停下腳步，把大氅里的匣子交給了林婉低聲說道：「這是你祖母給你準備的，說是你祖父給你送嫁的物件，今日我過來，也是你。。。」

郭老夫人話還沒有說完，林婉已經飛一般往青銅院奔去，她就說十幾年不來往的外祖母，怎麼今日會上門？她就奇怪平日里寸步不離祖母，時刻都守在祖母身邊的趙嬤嬤也不在。。。。

不敢再想下去，林婉幾乎是一陣風般衝進了青銅院，倒是把錦衣衛嚇了一跳，見林婉發了瘋般衝進了上房，也紛紛跟著走了進去。

林婉一頭衝進了宴息處，只見祖母正吊在白凌上，來不及細想，林婉忙上前抱住祖母的大腿，把人托著。

跟著進門的錦衣衛也傻了，忙幫忙把鎮遠候夫人救了下來。

林婉看著臉色灰敗的祖母，幾乎是嘶啞著對外面喊道：「快，請大夫，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