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
時近傍晚,遠遠望見那片煙波浩渺的碧水時,葉牧勒住馬,知道自己失算了。
他並不清楚遊戲中的所謂歷史究竟是多久遠前的現實,但顯然,既然其間相隔的時間能讓山谷變成平地,自然也可以讓一片如此浩大的湖泊消失無蹤。
這片湖泊正攔在山谷方向的必經之路上,繞路的話需要不少時間。今晚之前,看來是到不了那片山谷了。
前往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還帶著三個孩子,趕夜路不是明智之舉。
臨水的地方,應該會有人家。葉牧感覺著懷中沉甸甸的錢袋,決定在附近找個地方投宿,也讓孩子們好好休息一下,吃頓熱乎飯菜。
他們下了官道,沿被人畜踩踏而出的小路向著那片湖泊行去,坐在白羊背上睜大眼睛興緻勃勃四處張望的葉暖突然咦了一聲,抬手指向一邊:
「爹爹看~那兒有個人在睡覺。」
葉牧循聲望去,確實在一叢茂草掩映下,伸出了一雙穿著草鞋的大腳,孤伶伶橫在那裡一動不動。
似曾相識的感覺讓他心生了不詳預感,示意孩子們噤聲,他翻身下馬,謹慎地接近后,從背上摘下一把刀,連鞘一起前伸輕輕撥開了草叢。
一群蠅蟲轟地一聲炸起飛舞,顯出了原本被密密麻麻覆蓋住的一張扭曲臉孔。
大張著的嘴巴像是在無聲地吶喊,面容腐爛嚴重無法辨識,而胸前是一道深可見骨的刀傷,兩邊的肉翻開著發黑潰爛,這人顯然已經死去多時了。
並且……葉牧看了一眼那張開的口中一團明顯新鮮得多的連著羽毛的血肉,皺了皺眉。
是行屍,不知道那刀傷是生前受的致命傷,還是屍變后被人砍出的傷痕。
但是為何會出現在此地?且不說軍隊封鎖了戰場一帶還派了小隊巡邏清剿,就是按行屍的速度來說,這些時日也明顯不夠它繞過長益城來到這裡。
無論如何,這一帶都不安全了。
告誡孩子們警醒些后,葉牧持刀牽著馬,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滿心戒備地護著一行來到了湖邊。
一路無事。
既然發現了行屍的蹤跡,露宿就成了最差的選擇,天黑之前,務必要找到一處投宿的地方。
葉牧牽著馬,和湖水拉開一段距離沿岸邊走著,隨時提防著可能出現的行屍。湖旁的視野較為開闊,有什麼情況也能及時發現。
此時正值夕陽西下,暖橘色的日頭自葳蕤青山邊探出半張臉,在浩瀚的水面上映出金紅色的粼粼流光。湖面灧瀲,有微微的風吹過,絞碎了一片流金,似乎間或有魚兒巡遊,激起一尾漣漪又消失不見。歸巢的雀鳥鳴啼,伴著風間傳來青草的清香,著實令人心曠神怡。
這等美景葉牧現下是無福消受了,無憂無慮的三個孩子倒是開心得很,連一路昏昏欲睡的葉茗都睜開了眼,將小腦袋支在葉暖的肩膀上,盯著那片湖水看得目不轉睛。
岸邊蘆草間,嘩啦一聲水響,一個身影搖搖晃晃爬起,濕透了黏在臉上的縷縷亂髮間,是青白的膚色驚恐的眼。
活人。
那人見到葉牧一行,一個哆嗦似見了鬼般,當即扎著手轉身又重重投進了水裡,激起好大一片水花。
「我說——」葉牧微微揚聲試圖將那人安撫出來,問清楚附近的情況,「你別怕,我們不是壞人。你看,我還帶著三個孩子。」
葉暖也跟著開口叫:「是呀,叔叔~你出來吧,水裡多冷呀。」
軟軟甜甜的童音在風中消散。
水面一動也不動。
倒是似乎有隱約的嘶吼聲接近了。
等了一會,直到能看清遠方蹣跚而來的憧憧身影,湖面依然寂然一片。
將坐騎牽得離岸邊更遠了些防備那人自水中突然襲擊。葉牧囑咐孩子們當心后,拔刀閃身向屍群迎了上去。
經了昨夜一役后,現在他重新對上行動緩慢的行屍,應付起來顯然輕鬆了不少。儘管這一撥行屍足有十數只之多,依然瞬息間便被盡數解決。
回過身,他頗為無語地發現之前那人竟趁著這短短的空當迅速潛上了岸,此刻正舉著扇大貝殼哆哆嗦嗦地比在葉暖的脖頸高度,離她的脖子足有一掌寬距離,雙眼驚惶地看著這邊,底氣不足地吼著:
「你……你別過來!」
從葉牧的方向能看到葉茗那條小蛇悄無聲息地游到了那人裸著踩在地上的一雙泥足邊,昂首吐信,像是很嫌棄地在考慮要不要下嘴,葉茗本人依然靠在葉暖肩上不動,借著那人看不到的角度,朝天不雅地翻了個白眼。而葉暖手裡捏著從口袋中拉出的半截軟鞭,一雙眼睛骨碌碌直轉,滿臉興奮地看著這邊,似乎覺得十分新奇好玩,一點畏懼之色都沒有。
看著葉蒼趁那人的注意力全在自己身上,已經悄然下馬摸到了對方身後,袖中匕首滑出作勢欲刺,葉牧連忙喝止:
「住手。」
那人驚了一跳,下意識地挪開了手中貝殼,又趕忙慌慌張張地比回去,結結巴巴地嚷著:
「不……不住!」
經了這聲喝他倒是鎮定了不少,說話也流暢了:「你把刀扔下!」說著威脅地比了比手中的貝殼——依舊離著葉暖的脖子老遠生怕蹭著小姑娘的嫩皮,「不然我對她不客氣!」
「……」葉牧非常乾脆地鬆開手,雙刀墜地。
那人咕咚咽了下口水,開口時不自覺地成了商量的語氣:「那啥,有吃的沒?」又急急補充,「給塊乾糧就成,真的,不挑。」
葉牧心電急轉正考慮如何搭話,原本乖巧沉默的儲備糧卻憤怒地「咩!」了一聲,一蹄子踢了上去,那人沒防備之下一個趔趄,被白羊一頭狠狠拱上,「咕咚」一聲撞暈在地不動了。
逐風挪了幾步,假裝不經意地從那人身上踩了過去。
腳尖一勾將刀挑到半空一把抓住收起,葉牧走過來看看,確認人真的暈過去了,便先放到一邊不管。
他分別摸了摸葉茗和葉蒼的頭,誇獎道:「幹得好。」然後又輕輕戳戳葉暖的額頭,微微俯身和委屈地摸著額頭的她平視,無奈地教育道:「暖暖,下次遇到這種情況,或者不要輕舉妄動,偽裝好自己讓對方輕視,然後找機會一舉反擊;或者立刻反擊拖延時間,同時及時大聲求救知道嗎?不要因為輕視別人或者覺得好玩就隨便把自己置於險地,意外什麼時候都有可能發生的。像是剛才那人,你可能覺得很有趣又沒什麼危險,但如果那貝殼上淬了毒呢?那麼近的距離,稍微不小心就會被割到吧?何況,」他摸了摸葉暖的小腦袋,放緩了語氣,「你知道爹爹看到你被人劫持著有多擔心嗎,暖暖也捨不得爹爹難過吧?」
葉暖帶著哭音說:「爹爹,暖暖記住啦。」又伸出小手笨拙地摸了摸葉牧硬硬的頭髮,「暖暖聽話,爹爹不難過哦。」
「乖。」葉牧將她抱到懷中,安慰地拍了拍背,和葉蒼說:「蒼兒,你先和茗兒坐一起,咱們再走一段,前頭應該有村子。」說著一手提起腳邊那個倒霉的劫匪,粗魯地直接橫放到了逐風的馬鞍上。
逐風不滿地噴了口氣,使勁抖了抖身體顛得背上的人在暈迷中悶哼一聲,這才心滿意足地邁開步子跟在葉牧身後。
暮靄中,一座依水而建的小小村落在視野里漸漸分明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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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情需求,改了一下湖邊地形
這章裡頭寫到砍行屍如砍瓜切菜時,我心裡在吶喊著「少年恭喜你!升級了!」,幾次差點手誤直接打出來,扳得十分辛苦。
好想加個升級的那麼一道白光……可惜是寫實向o(╯□╰)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