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兵臨城下

?喜歡出頭露面高於谷穗的植物是人人討厭的稗子。

——景頗族諺語

1220年的夏天，中亞強大的帝國花剌子模籠罩在濃厚的戰爭陰雲之中，來自東方的蒙古部隊大軍壓境，如秋風掃落葉一般在阿姆河和錫爾河流域橫衝直撞，所向披靡。

在帝國首都撒馬爾罕金碧輝煌的王宮裡，花剌子模國王摩訶末正在召集軍隊將領們商討如何堅守征地，堅決保衛京都。書記員艾哈邁德心緒紛亂地記錄著國王與將領們的談話。

摩訶末國王詢問道：「如今，蒙古大軍如餓虎般撲向我國，你們有什麼高見？」

大臣們面面相覷，各懷心事。

伊斯馬義大臣諂媚地說道：「我們的國家在偉大的舉世無雙的陛下英明領導下堅如鐵壁銅牆。蒙古人是自找死路的飛蛾。」

摩訶末國王對當前的形勢心知肚明，不願意再那些哄他高興的謊言了，便厭惡地把頭轉向了一向剛正不阿的魯哈尼大臣。

魯哈尼平時敢講真話，雖然屢屢被國王冷落，但是卻沒有遭到罷黜。他知道國家處在危難之中，身為大臣既要顧及國王的臉面，也要保全國家的命脈。

魯哈尼說道：「尊敬的陛下，我有一個建議，一方面用我國的軍隊抵擋蒙古軍隊，表達我們堅決禦敵的決心；另一方面要派使者與蒙古人和談，努力避免帝國遭到重創。」

伊斯馬義氣憤地批評魯哈尼：「你這是滅自己的志氣，長敵人的威風。」

摩訶末國王用手捻著自己濃密的鬍鬚，意味深長地說道：「好啊。我決定派愛臣魯哈尼去和蒙古人和談，派愛臣伊斯馬義到前線打擊侵略者。你們都先退下吧。我的頭又痛了。」

撒馬爾罕城裡的王公貴族們早就為自己準備了最壞的打算，慌亂地收拾金銀財寶，以圖找到機會逃出首都保全性命。

撒馬爾罕的平民百姓分成了兩個對立面。一部分人高揚起勇猛威武的民族血性，同仇氣愷，積极參加首都的保衛戰，誓與入侵之敵血戰到底。另一部分人則痛斥摩訶末國王傲慢無禮，無端激怒了蒙古蠻人，導致富裕繁榮的國家危如累卵，命懸一線。

6月12日，在撒馬爾罕的商業街上，茶葉銷售商人阿里正在清理自己店鋪里的貨物。

阿里今年剛剛16歲，細高挑的身材，濃眉大眼，鼻子高挺，皮膚白皙，頭髮濃密茂盛。頭頂上戴著一頂用金黃色絲線綉著葡萄蔓兒的尖頂帽子。上身外面穿著一件長及膝蓋的白色棉布袷袢，裡面穿著一件灰色的無領棉布襯衫。腿上穿著一條肥大的藍色燈籠褲。腳上穿著一雙半新的黑漆皮靴。

阿里出生於一個世代經銷茶葉的商賈人家，自從懂事以後除了到清真寺里學習伊斯蘭教的知識，就在商業街上幫助父母賣茶葉。不知不覺之中，父親漸漸地變老了，哥哥們被國家徵兵去四處征戰打仗去了，姐姐們也各自嫁到了婆家。於是，阿里獨自承擔起經營茶葉店的任務了。

阿里店裡的茶葉是由撒馬爾罕、布哈拉的商人通過駱駝和馬幫從遙遠的東方宋朝和東南方的印度販運過來的。宋朝的茶葉多是綠茶，適合炎熱的夏天飲用。印度的茶葉多是紅茶，適合寒冷的冬天加上牛奶飲用。

阿里的祖上原是雅利安人的後裔東伊朗人（歐洲稱為斯基泰人，東亞稱為塞種人），後來混雜了一些從東方西遷的突厥人的血統，但是，他們自認為是花剌子模的土著居民，在這裡擁有一個龐大的家族。家族裡的大多數人從事商業活動，只有阿里的叔叔艾哈邁德例外。

艾哈邁德叔叔在王宮裡擔任文職工作，專門記錄國王召開會議的內容。他特別喜歡喝茶，只要有空閑時間就會到阿里家來串門，一邊享用著茶水，一邊給他們講述一些王宮裡面的事情。

最近一年，隨著國際形勢越來越嚴峻，艾哈邁德叔叔來阿里家的次數越來越少了，而且每次都是行色匆匆，帶來的消息也越來越令人傷心了：花剌子模的軍隊在蒙古軍隊的打擊下一敗再敗；阿里的大哥尤努斯在戰鬥中犧牲了；二哥穆薩、三哥阿尤布還在前線抗擊敵人。

阿里的爸爸媽媽每天眼睛里含著熱淚虔誠地禱告，祈求萬能的胡大（真主）保佑當兵打仗的孩子健康平安，保佑國家和平安寧。

昨天晚上，阿里聽說圍困撒馬爾罕已經7個月的蒙古軍隊已經修築完畢工事，四路大軍虎視眈眈地向撒馬爾罕包圍過來。他看到商業街上門可羅雀，生意慘淡，打算今天到店裡把貨物清理一下，然後把店門鎖了回家休息幾天，以後隨機應變。

正在這個時候，阿里突然聽到外面亂糟糟的跑步聲和叫喊聲：「不好啦，蒙古人殺進城了！」

阿里不禁怔住了：敵人怎麼來得這麼快……

也許人們會問道：花剌子模是一個什麼樣的國家？為什麼會和東方的蒙古人刀兵相見呢？為什麼強大富裕的帝國如此不堪一擊呢？

花剌子模最初是一座位於阿姆河下游的古城，後來擴展為中亞西部的一個國家，大致位於阿姆河下游、鹹海南岸、今日烏茲別克及土庫曼兩國的土地上。

花剌子模是雅利安人東伊朗人的語言，意思是太陽的土地。

中國歷代漢人分別稱花剌子模為歡潛、冞潛、呼似蜜、貨利習彌迦、火尋、過利、火辭彌等，後來乾脆就把它叫作了回回國。

蒙古人則稱它為撒里達、撒爾塔兀勒、薩爾塔郭勒。

花剌子模位於氣候乾燥的地帶，東部是克孜爾庫姆沙漠，南部是卡拉庫姆沙漠，北部是鹹海和廣袤的哈薩克草原。由於阿姆河畔適合以漁獵為生的原始人類居住，所以花剌子模在很早就有人類居住和活動，成為農業生產高度發達的地區。居民們學會了飼養家畜，使用鐮刀等鐵器工具，用原始的方式灌溉耕地。

公元前16世紀—前12世紀，來自烏拉爾--伏爾加河的游牧民族印歐人種雅利安人從今天的哈薩克北部草原地帶向南遷徙，在中亞河流附近的綠洲和伊朗高原定居下來，將早先來到此地的古印歐人種吐火羅人趕到了天山以東直至黃土高原一帶，建立了自己的城邦國家。布哈拉、撒馬爾罕等城市逐漸形成，成為統治與文化的中心。

定居在伊朗高原的雅利安人成為伊朗人的祖先。伊朗即雅利安的變音。波斯是希臘人和羅馬人對伊朗的叫法

定居在包括花剌子模在內中亞地區的雅利安人成為東伊朗人的祖先。

伊朗人習慣把阿姆河以北、鹹海以東草原地帶游牧的東伊朗各種斯基泰人統稱為薩喀人。他們居住在從黑海到阿富汗與巴基斯坦交界處的興都庫什山和新疆北部與中亞地區的廣大區域，分成了三大集團：崇拜葉子的薩喀人分佈在中亞費爾干納盆地及蔥嶺等地;戴尖帽的薩喀人分佈於吉爾吉斯及哈薩克的草原地帶，即從帕米爾、阿賴嶺以北至天山、阿爾泰山，包括塔什干、塔拉斯河、楚河、伊犁河流域和巴爾喀什湖以東地區;海那邊或河流那邊的薩喀人分佈在阿姆河以北、鹹海東南、粟特(索格底亞那)之地。

早期的花剌子模人就是東伊朗人的一部分。

後來，伊朗人建立了波斯帝國，佔據中亞地區。花剌子模便成為波斯帝國的行省。

公元前六世紀中期，花剌子模的居民奮起反抗波斯帝國的統治，打敗並殺死波斯王居魯士。

公元前329年，馬其頓帝國的亞歷山大揮師東進，滅亡了波斯帝國併入侵花剌子模。花剌子模便隸屬於希臘人的馬其頓帝國和塞琉西王國。

後來，波斯人奮起打敗了塞琉西王國的軍隊，在伊朗高原建立了阿薩希斯王朝（中國史稱安息王朝，西方史稱帕提亞王朝）。花剌子模又回到了波斯人的手中。

當時，花剌子模周邊分佈著東伊朗人建立的粟特（康居、索格狄亞那）和大宛、烏孫人建立的烏孫、希臘人建立的巴克特里亞（大夏、吐火羅）等國家。

花剌子模人與波斯人、粟特人與巴克特利亞人在生活習俗上幾乎沒有區別，語言也都是一樣的。這一時期，不哈剌（布哈拉）、拉坎達（撒馬爾罕）等城市逐漸形成，成為各國政治統治與文化的中心。

305年——950年，花剌子模人建立的阿夫里格王朝一直是周圍大國如伊朗的薩珊帝國、大月氏人的貴霜王朝、壓噠人與匈奴人的匈尼特—悅般、突厥人的突厥汗國、漢人的大唐帝國、阿拉伯人的阿拉伯帝國、伊朗的塔希爾王朝與薩曼王朝的屬國，較長時間地保持相對獨立的地位，經濟保持著繁榮。

當東方的漢人進入西域開始與西方進行絲綢貿易之際，這些東伊朗人的城市佔有地利之便成為貿易中心。他們利用一些城市與聚居地的網路很快成為這些東伊朗商人中最富有的一群。因為這些後來被稱為絲綢之路的貿易，布哈拉與撒馬爾罕終於成為極為富裕的城市，花剌子模也成為最有影響力與權力的波斯省份之一。

花剌子模與中國自漢朝以來有密切的經濟文化聯繫。他們使用粟特字母、摩尼字母和敘利亞字母的福音體。二十世紀初以來，在中國新疆、甘肅及塔吉克等地發現這種語言的文獻。

富裕經常引起來自北方歐亞大草原以及東方的侵略。許多地區性的戰爭在中亞地區國家之間和外部國家之間展開。波斯與東方帝國也經常在此地區發生衝突。

突厥人突然在東北亞崛起，進而擴張控制了中亞。在大唐帝國和回鶻汗國的窮追猛打之下，突厥人大量進入西域。

之前，花剌子模的主體民族是原住民的東伊朗人，另外還有一些漢人、吐蕃人等。東伊朗人是當時的統治者。

6世紀開始，突厥人的不斷西遷進入，這裡依舊是東伊朗人佔大多數。但是，人種在漫長的歷史中逐漸開始發生了變化。在長顱、白膚、金髮、身材細高的居民中間，有了圓顱、黃膚、黑髮、身材矮壯的突厥人及其混血兒。中亞地區的人種、語言開始向突厥化傾斜。

8世紀初，西亞阿拉伯人建立的地區大國阿拉伯帝國以木鹿（今土庫曼馬雷）為基地，先後攻佔了花剌子模、吐火羅（今阿富汗北部地區）等大片土地，將伊斯蘭教傳入原本信仰拜火教、摩尼教、基督教、佛教、薩滿教的中亞。從此，中亞地區的文化由佛教文明轉向了阿拉伯——伊斯蘭文明。

阿拉伯人征服這裡以後成為統治者，有少量的阿拉伯人來到這裡經商和定居，進一步豐富了這裡的人種成分。

後來，由於東伊朗人和阿拉伯人都腐化墮落了，突厥人仍然保留原來的勇猛善戰，便從東伊朗人和阿拉伯人的手中奪過了統治權，先後在中亞建立了葛邏祿與喀喇汗王朝、烏古斯葉護國、加茲尼王朝、塞爾柱帝國。

花剌子模再一次淪為大國的附庸。

995年，波斯薩曼王朝駐花剌子模的總督馬蒙?本?穆罕默德推翻了擁有690年歷史的東伊朗人的阿夫里格王朝，建立了一個只存活了22年的東伊朗人的小王國馬蒙王朝，將烏爾根奇設為王國的首都。

烏爾根奇古稱花剌子模城，位於阿姆河的南面，隸屬於今天的土庫曼達紹古茲州，毗鄰烏茲別克接壤的邊境。阿拉伯人入侵的時候將它改名為烏爾根奇，中國史稱玉龍傑赤。

烏爾根奇很快成為花剌子模最大的城市，也是絲綢之路在中亞地區的重要交易都市。

962年，突厥人與東伊朗人形成的烏茲別克人在阿富汗建立了加茲尼王朝，隨後又聯合另一個烏茲別克人的喀喇汗王朝推翻了伊朗人的薩曼王朝，進而征服了花剌子模。

加茲尼王朝和喀喇汗王朝分享了勝利果實，你北我南地瓜分了中亞。

1037年，一支突厥人在伊朗的北部異軍突起，打敗喀喇汗王朝和加茲尼王朝，奪取了花剌子模，建立了一個地跨中亞、西亞的塞爾柱帝國。

1077年，塞爾柱帝國任命一個聰明過人、名叫納什?的斤的突厥奴隸擔任花剌子模省的總督。塞爾柱人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此人竟然成為日後消滅塞爾柱帝國的花刺子模國王的祖先。

納什?的斤為官一方，也算是勤勤懇懇，受到民眾的歡迎和擁戴。他去世以後，兒子忽都不丁?摩訶末繼承了父親的官位。

摩訶末羽翼漸豐，對塞爾柱帝國有了二心，但是表面上裝作依然十分忠誠，進一步使花剌子模社會穩定，經濟發展，為日後的強盛打下了堅實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