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入戲
?公司投資的新電影叫《媽媽,別走》,一句話概括,就是一個偉大的母親與三個子女之間的故事。
大概故事是:「媽媽」的丈夫是個老實巴交的煤礦工,上有年邁的公婆,下有三個孩子,日子拮据倒也還算幸福。
大兒子八歲,二女兒三歲,小兒子剛出生不久后突發變故,丈夫在一場礦難中死去,她們只獲得了幾千元的賠償。家裡沒了頂樑柱,留下上面兩個老人和下面三個孩子。
為了孩子,「媽媽」沒有改嫁,她開始下地幹活,艱辛地撐起了這個家。
一晃多年,兒女長大成人了,兩位老人也去世了。
大兒子本科畢業后找了一份很好的工作,娶了一個條件很好的媳婦,因為看不起「媽媽」,不願與老人同住,不希望老公動不動就拿錢貼補家裡,為此夫妻倆時常吵架。
媽媽為了大兒子的幸福,什麼事都不讓告訴大兒子,一個人艱辛地勞動著來撫育還在上高中的女兒和小兒子,有病有痛都是自己忍著。
因為生活的艱辛,媽媽痛苦之下選擇讓二女兒放棄學業。二女兒拿著自己夢寐以求的大學錄取通知書,哭了整整一個晚上,而後撕了通知書,離家出走,與家人不再聯繫。
女主「媽媽」是老藝人李愛娟,五十多歲了,演了幾十年的戲,媽媽也演了無數個,深得觀眾認可。
男主是媽媽的大兒子,由公司藝人魯齊出演,從藝二十多年,演了無數個經典角色,從最佳男配角到最佳男主角,一步步走得很踏實。
女二號大兒媳婦是其他公司的女藝人鄭海妮,如今在電視劇上隨時能看到她的身影,是這幾年很大勢的演員。
小兒子由秦科來演,沈又知要演的是女三號二女兒。導演是第六代導演代表人物張一民,導過好幾部獲獎的電影,人是出了名的嚴厲。
舉行開機發布會的時候沈又知正在外地參加活動,沒有參加。
活動結束后直接進組,剛開始沒有她的戲份,但她只要有空都去劇組觀摩學習。
拍了好幾天的戲,沈又知得空就過來看她們演戲。她們演得得心應手,有時候沈又知看著已經很完美了,導演都會要求再來一條,很快就有她的戲份了,她既害怕又緊張。
第一場戲便是沈又知拿著大學通知書高高興興地回家,她在家門前揮著通知書高興地跑著,一邊跑一邊叫「媽媽」。
剛跑到門口就被叫停了,張一民怒氣沖沖地吼道:「你演話劇呢?太做作了,重來!」
沈又知臉突的漲紅,重新來了一遍,導演再次發飆,「不是你在舞台上唱歌,跳得那麼high做什麼?」
最後重來了好幾遍,沈又知終於成功地跑進了屋,歡天喜地地把通知書拿到媽媽面前,「媽媽,我被錄取了!」
媽媽拿著通知書看了好久,只認得幾個字,眼神驚喜也憂愁,喜的是女兒能考上大學,憂的是一大筆學費該怎麼辦。
沈又知顧自在房裡轉著圈,語氣興奮中帶著憧憬,「我也要像大哥那樣,大學畢業找個體面的工作,到時候一定讓媽媽你過上好日子。」
她沒有看到母親眼裡的欣慰與憂愁,兀自開心著。這時候秦科從外面進來,從母親手裡拿過通知書,大聲地一字一句地念著通知書:「楊茜同學,你被我校建築工程學院土木工程專業錄取,請憑此通知書來我校報到,具體時間、地點見《新生入學須知》。」
沈又知一臉驕傲地聽著弟弟念著,秦科念完,接著道:「A大耶,我也想考這所學校。」
沈又知過去把通知書搶回來,放在懷中抱著,很寶貝的樣子,「努力吧!到時候又是我學弟。」說完抱著通知書高高興興地回了房。
這個過程重點在拍媽媽的表情變化,看著女兒回了房,她坐在那裡久久無語,過了好一會兒,突然站起身朝自己房裡走去。
「好,過。」導演聲音剛落,沈又知便大大地呼了口氣,幸而這條還算順利,不然得被罵死了。
拍攝結束,沈又知和秦科一起回酒店,路上不小心就聽到關於她的討論。
「張一民挑演員不是很嚴格嗎?怎麼就挑了沈又知來演這個角色,你看劇里這些人,哪個像她一樣,這麼簡單的一場戲NG這麼多次。」
「就是啊,歌唱得好聽戲演得又不一定好,你看她演那個電影和電視劇,越看越彆扭,要麼就是沒表情,要麼就是太做作。」
「可能是看重她的號召力吧,畢竟她歌迷不少,電影出來也會大賣的。」
「張一民能看上這個?你們不知道吧,這部片子的投資方就是行智,沈又知是行智旗下的藝人,公司這是在捧藝人。這年頭,有錢的是大爺,塞個人進來有何不可,張一民能說什麼?」
「沈又知不是和陳原分手了嗎?公司怎麼還會捧她?」
「哎呀,這些無非都是八卦,誰知道是真是假呢?萬一人家一個轉身又和他複合了也說不準呀!再說了,總歸是自己公司的藝人,怎麼著也不吃虧吧?」
「……」
那些人漸漸走遠,沈又知聽不到她們接下去說了什麼。秦科擔憂地看著她,「又知姐,別難過,我剛演戲的時候還不是這樣,被人說成什麼樣的。而且你剛才的表演也很不錯了,只是導演要求高了些。」
沈又知沖秦科微微一笑,「謝謝前輩鼓勵。」
說不難過是假的,可是有什麼辦法,事實就是這樣,她上去理論都覺得心虛,索性任由她們去說了。
第二天沒有沈又知的戲份,但是她還是早早地去了片場,看其他人怎麼演。
簡陋的房間里,媽媽打開一個抽屜,從裡面拿出一個小小的布坨。把纏在上面的線一點點拉開,然後左一層右一層地把布展開,露出裡面一疊皺皺麻麻的錢,一毛的,五毛的,十塊的,她一張張地清點著,如此好幾遍之後,她又把布包好放回抽屜,兩手交握坐在炕沿,眼裡是划不開的濃愁。
沈又知看著她,不自覺情緒就上來了,她突然覺得心酸,不愧是資深演員,一個角色被演的入木三分。
接下來是李愛娟和鄭海妮,以及魯齊和鄭海妮的對手戲,三個實力派演員很順利地完成了,讓沈又知羨慕不已,不用後期渲染,光是這麼看著,沈又知就覺得這是實實在在發生在他們身上的事,可見幾人的演技。
沈又知暗自下決心,一定要好好磨練自己的演技,不然就放棄吃這碗飯。
第二天便是沈又知和李愛娟的戲份。眼看開學在即,學費還沒湊夠,這時候折磨她幾年的病痛再次襲來,她渾濁的眼睛里透著絕望,卻又不敢讓兒女知道。
她思量再三,找到女兒,拉著她的手細細地看她,好久后才開口:「茜茜呀,要不你別上大學了,媽媽實在湊不夠學費了。」
沈又知就這樣獃獃地看著「媽媽」,好一會兒抽出手,很堅定的說道:「那我自己去打工,我去貸款,我自己掙錢讀書。」
「媽媽」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阿騰才高二,正是要錢的時候,你能不能幫幫媽媽?」
沈又知驚訝地看著「媽媽」,隨後轉為憤怒,「難道只有大哥和小弟是你的孩子嗎?為什麼他們能讀書?你這是重男輕女。」
說完跑回了自己的房間,獨留「媽媽」一個人在那裡默默垂淚。她腦中不禁回想前幾天去醫院的情景,醫生說她身體已經跨了,沒幾個年頭了。
前兩天沒戲的時候沈又知拿著劇本一遍又一遍的演,所以這一次倒還輕鬆就過了,夜戲便是拍的她在房裡哭泣的場景。
她抱著雙腿坐在床上,先是默默流眼淚,而後開始忍不住哭出聲音,繼而拉著被子捂著嘴哭泣。因為有專門去學過幾個月,她哭得倒還好。
哭到最後,她使勁抹了抹眼淚,然後仔仔細細地再看了幾遍通知書,抬起手來就撕了通知書。
導演一音效卡,「表情不對,通知書是你很寶貝的東西,你現在撕碎了肯定有捨不得,而不光是決絕。」
醞釀了一下情緒,再次開拍,這一次她一邊看著通知書一邊流淚,手上的動作相比上一次慢了許多,嘴唇緊緊地抿著,似乎下一刻就會大哭出聲一樣。
「好,過。」導演一叫,沈又知的神經馬上就酸軟了,導演難得開口誇獎她,「不錯,進入狀態了。」
張一民原本已經有中意的演員來演這個角色了,可投資方忽然塞進一個人來,他真的挺有意見的,但是沒錢就拍不了,他只得接受。現在看她表演進入狀態,心裡也跟著放鬆下來。
沈又知得到誇獎,面上一喜,「多謝導演誇獎,那是你教導的好。」適當的馬屁她還是會拍的。
張一民發現他最近有點喜歡上這個女孩子的性格了,被他罵過之後不管有沒有她的戲份都會來片場學習,也不會耍大牌什麼的,拖累了工作人員以後也會很誠心地道歉,並且自己跑去買吃的喝的來孝敬他們。
「下一條,你離家出走的時候,你除了表現出不甘和恨意之外,還有一絲不舍,知道了嗎?」張一民語氣和緩了許多,還耐心地教導了起來。
沈又知點點頭,接下來的拍攝一條便過了,張一民對這個結果很滿意。他細細地打量了一下沈又知,心說是個可塑之才。
接下來的戲份就是沈又知在外面找了份工作,不再回家,交了個混混男朋友,經常跟著男朋友出入娛樂場所。
媽媽因為擔心,去找她,怎麼也勸不回來,為此傷心不已,一下子蒼老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