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節誰來指揮

這個會的目的是爭取章通、歸章、欒元、華梁等人的同意。沒有切實可行的作戰計劃說服他們，誘人的作戰目標打動他們，單憑歸豹、歸儀、薳書的人馬，肯定是不行。

養敖提出的作戰計劃讓章通等人非常驚訝，也讓他們有點興奮。他們覺得這個計劃還真是非常可行，能夠讓小小的胡國在野外陣戰之中打敗強大的楚國。歸章、欒元等人則有點懷疑，擔心正面應戰楚軍的胡國兵卒頂不住。章通一直關注著兵卒們的訓練，對此倒是很有信心，於是他主動開口說服他們。後勤運輸問題，姜海濤、歸通在隨後又作了說明，還專門帶大家去外面看了看成批的新式戰車、運輸車、砲弩。

高壓鍋沒有展示給大家，工匠們也找到了成功降低壁厚的辦法。其實也很簡單，就是在鍛打了全部高壓鍋，利用合鑄法在鍋沿、鍋蓋上加鑄一層。這樣造出的高壓鍋壁厚成功降低到了4毫米，不僅仍能承受鍋內壓力，還把燒水時間縮短了一半。姜海濤隨後讓工匠們造了二十口，配上雙輪車、竹管，打算作為秘密武器在關鍵時刻使用。

作戰計劃確定后，各家的士卒們就開始到胡城集中，展開一些針對性訓練。姜海濤也開始天天往訓練場跑，騎馬、射弩、格鬥。作為始作俑者，他知道自己很難躲在胡城。而且他還得知，當初曾一同參加六藝考核的養頵（jun1）、薳旃（zn1）、章午、章咢、欒文，也會隨軍出征。除了章午，其他人只比自己大一兩歲。

薳旃人不錯，似乎還有點「崇拜」自己，總不能讓他失望吧？章午對自己不好不壞，倒也無所謂。章咢一直不服自己，甚至對自己「發明」的弩也有點排斥，怎麼能讓他看扁自己呢？最可惡的是欒文。你說你瀟洒就瀟洒唄，居然還有膽量跑到真的戰場上玩酷！最近「出差」一個月，回來后就聽到歸苓三次提到他。沒敢細問，好像是在她出去玩時偶然碰到的。大冬天的，你出來玩什麼！

沒辦法，姜海濤徹底打消了留在胡城的念頭。小理不過經歷了一次「偵察旅行」后，他感覺自己的膽量已經大了不少。再說有馬鞍、萑黑，保命應該不算很難。

隨後一個月里，姜海濤、養敖，還有章通、養錡、欒林、華祁等人，忙著進行了一系列「戰前演習」，針對作戰中的一些細節問題進行試驗和強化訓練。到了三月十四，正當他們練得差不多時，歸梁卻送來一個新消息：羋仲嶠已經前往息城，準備代替斗如；而且從得到情報的時間、一路的行程來推斷，羋仲嶠這兩天就會抵達息城。

大殿的會議上，欒元第一個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公子，這息城的主將馬上就要換成楚國的王族，我們是不是別打了？」歸章不表態，華梁、向緡則表示贊同。章通好像不太願意放棄這次機會，於是問歸梁：「羋仲嶠帶兵去息城了嗎？」

「沒有發現。楚國內部不和，斗、屈、巫、申，四家互相之間有矛盾，楚王也只和申家關係不錯，這大家應該都知道吧？所以我們判斷，這次羋仲嶠去息城，是楚王想進一步掌握北方重鎮，削弱斗、屈、巫三家的權利。」

養敖問道：「羋仲嶠這人怎樣？」「據說頗為勇猛，也有智謀。很多楚人都說，派他去息城，就是因為他的能力比斗如強一點。不過也有人說他的能力比斗如差點。依我看，他和斗如之間恐怕會有一些爭鬥。」

姜海濤高興了：「既然那樣，就對我們更有利了。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只不過，你能確定羋仲嶠沒有帶兵前往息城，或者說，息城沒有增兵嗎？」歸梁愣了一下，然後回答說：「這我能肯定。他只帶了一百名甲士離開鄖城。我們在直轅、大隧都留了人，他應該已經過了那裡，消息過幾天就會到。如果在那裡發現他帶了兵，我們也來得及變更計劃，是不是？」看姜海濤點點頭，他又問了一句：「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是什麼意思？」

姜海濤暗暗罵了自己一下，然後開始從腦海中挖掘那個成語故事的細節。聽完他的解釋，大家自然又是各種表情都有。對於他時不時冒出的這種非常貼切的故事、短語，養敖等人已經比較習慣了。於是歸豹拍了拍手：「好了，我看咱們還是按計劃進行，後日出兵！歸梁注意打探直轅、息城等地的消息，發現異常就立刻回報。你後日也出發去蓼城，等在那裡，這樣得到消息后，能儘快派人轉告養敖他們。斗如換成羋仲嶠也沒什麼，而且要是他們倆打起來，可就更妙。」

「啊嚏！啊嚏！啊嚏！」羋仲嶠的這幾個噴嚏差點讓前面的戰馬驚了。「公子，您怎麼了？哪不舒服？」

羋仲嶠轉頭一看，是手下的旅帥羋僚。對方正以關切的眼神看著自己，但羋仲嶠並不喜歡。羋僚也算一個遠房親戚，在自己手下已經幹了三年。治軍、管理政務，他都還算過得去，但有一點讓羋仲嶠感覺不好：隨時都可能冒出來向自己說些好話，而且是那種聽起來太假太假的話。

看羋仲嶠沒回答，羋僚並不尷尬，而是接著「關心」上級：「公子，您是不是一大早離開直轅時著涼了？您可不要太辛苦，有什麼事儘管吩咐我和羋招去辦。」

如果不理他，他就會一直「關心」下去，羋仲嶠可受不了。「我沒有著涼。再說你們昨晚還住在城外山谷里，更辛苦。士卒們都還好吧？」「沒事沒事。公子，您讓我們悄悄地繞過直轅，可真聰明。斗如一定不會想到。」

羋仲嶠皺了皺眉頭：「這不是我的主意。小理其實根本沒必要帶你們去，斗如不會那麼無禮。」「哎，就算他願意老老實實回去，那他的手下呢？還是以防萬一的好。」「他的手下也不會。斗頎、斗晰我見過，一個很隨和，一個雖然性子急點，但都不會違背楚王的命令。何況又不是什麼大事，只是讓他們回鄖城。」羋僚嘿嘿地乾笑了一下：「可斗家的人未必這樣想。他們肯定會以為這是要奪了他們的士卒，不會樂意。」

這個話題有點說不清，羋仲嶠也不太願意摻和。楚國里的各派鬥爭，他一直比較反感，而且斗如也不喜歡。可偏偏是他們倆人，成了這場權力爭鬥中的一對小棋子。楚王讓自己明著前往息城，暗地裡還帶著一個師的士卒，是擔心斗如不聽話。這有必要嗎？再說要是斗如不樂意，自己還能率軍和他打起來？

「公子，我們是不是到淮河岸邊后，先把士卒隱蔽起來，讓斗如過河來迎接，然後就把他……送回鄖城？」羋僚猶豫了一下。他覺得按照楚王的意思，應該找機會把斗如抓起來，但自己的上司顯然不會樂意。還是提個溫和一些的建議。

這個辦法很簡便、可行。可在羋仲嶠看來，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必了，我先過河見見斗如，跟他談一下就行。」

羋僚聽后眼珠轉了轉：「公子，這和楚王吩咐的……」「你不用管了，我知道該怎麼做。你還是去看看後面的士卒吧。」

兩天後，羋仲嶠到了淮河邊。他大大方方地讓渡口旁的士卒先把他送過去，然後慢慢地送自己的隊伍過河。

斗如在聽說羋仲嶠來了，還帶著一師，感到很意外。

正在彙報情況的兩位旅帥也很吃驚。斗晰立刻開口問道：「他怎麼來了？還帶這麼多人？」斗頎看斗如還在沉思，於是說：「我們離開鄖城很久了，對那裡的情況都不是很了解。不過我想，羋仲嶠公子帶人來的原因，多半是要接替我們駐守息城。而且，楚王看中了這裡的士卒。」斗晰哼了一聲：「遷都以後，楚王大概忘了當初是誰幫他復國，又想把各地的管轄權抓回去，還有軍隊。可是他有本事治理好嗎？」

斗頎嘆了口氣，然後說：「子西、子期雖然不算很能幹，但還算好人。」「那也就是和子常比。他們要真能幹，我們幾家至於那樣嗎？內鬥不止。對了，斗頎，你說家裡要是知道這事，會怎麼辦？」斗頎看了看斗如，然後對斗晰說：「家裡多半不會答應把士卒交出去。不過羋仲嶠突然來到這裡，家裡卻沒消息送過來，恐怕是家裡也還不清楚情況，或者信還沒送到我們這。」斗晰追問：「要是家裡讓我們不交兵，怎麼辦？」

斗如這時才出聲：「先別亂猜了。羋仲嶠公子你們也見過，是個明白事理的人。所以他就算帶人來，也不會有什麼問題。我們還是見見他再說吧。」

羋仲嶠、斗如，倆位都是厚道人，所以楚王預料的各種意外情況都沒有出現。斗家也因為還蒙在鼓裡，而沒有送來什麼過激的指示。結果當天下午，這倆人就心平氣和地商定了息城內各種事務的交接程序。

而此時在息城東面一百公里處，姜海濤正和養敖站在同一輛戰車上。

「將軍，羋仲嶠是楚王家的，斗如是不是應該聽他指揮？」

養敖看了姜海濤一眼：「應該是這樣。你是不是覺得斗如換成羋仲嶠后，更好對付。」「應該是吧。根據我的經驗……」說到這，姜海濤不禁臉紅了一下。什麼「經驗」，自己只是在什麼清宮戲、帝王劇中看到過很多官場爭鬥、搶班奪權的情節。「既然楚王和斗家有矛盾，那他們倆之間也會有矛盾，不利於楚軍的指揮。」「你說的有道理。21年前楚軍和吳軍的雞父之戰，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失敗。當時他們由令尹田臼、司馬薳越率領，可是令尹田臼在途中病亡，薳越呢，又威望不高，結果楚軍各個師帥都不願意聽他指揮。還有沈、頓等國的國君，包括公子豹的父親。楚軍一片混亂，各自為戰，怎麼可能是吳軍的對手？」

「所以我們這次，只要能及時趕到息城，殺他們倆一個措手不及，就一定能獲勝。」

看著興高采烈的姜海濤，養敖古怪地笑了笑：「那你覺得，我們能指揮順暢嗎？」

姜海濤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養敖在擔心什麼。

這次出征的6700多人，是由5個旅、1個砲弩旅、2個工兵營組成。

砲弩旅由養慶、欒嘉負責具體指揮，士兵只有100人，其他900都是徵召的普通國人，只參加過基本的格鬥訓練。他們還相當於過去軍隊里的僕役，挑水做飯的活主要歸他們干。工兵營則由工匠和奴隸組成，是新設立的兵種。這兩支部隊的甲士、兵、卒都來自歸豹家。作為主力的5個旅，養錡、章劌、歸欣、歸朔、薳和五人各自率領一支，裡面的甲士、兵、步卒來自於歸豹家、章家、歸儀家，以及薳、欒、華、向、魚各家，來源有點複雜。

比兵源更大的問題是統兵將領。除了養敖，章通、欒林、華祁、向木都來了，也算是分別代表了各家的利益。當初在確定將領時，歸豹頗費腦筋：自己「御駕親征」，那胡城裡誰來坐鎮？讓章通等人統領全軍，又不放心。讓養敖領軍最合他的心意，但養敖在身份上並不比章通他們尊貴，難道讓章通他們當一個旅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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