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節百年老計
「將軍，讓養錡、章劌他們留一些戰車在後面，拖著一些樹枝來回跑，揚起灰塵，看起來像幾千甚至上萬人。這樣，就能嚇壞對面的楚軍。」「嗯？」欒林顯得很驚訝。姜海濤暫時還顧不上理他，接著說自己的想法：「養錡、章劌的主力，就集中殺向右側這一隊楚軍的背後。我們這邊也一起出擊，儘快全殲他們。看到這個結果，正面的楚軍肯定會亂。這叫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敲山震虎。」
看著大家驚訝的表情，姜海濤知道自己又得解釋解釋兩句成語的意思。可讓他意外的是，這次大家並沒有認真地聽他講解成語知識，而是紛紛轉頭看向欒林。發現情形不對，姜海濤疑惑地停了下來。
欒林趕緊沖大家搖搖頭：「我可沒有跟他說過。」姜海濤皺眉問道：「說過什麼？」「你那個拖樹枝的辦法，是你自己想得嗎？」「是啊。怎麼啦？」欒林聽后沖大家笑了笑。
這時章通說道：「你這辦法，欒林的祖上曾經用過。」什麼？用過？還是祖上？姜海濤的腦海里冒出一個成語：班門弄斧。不過現在還沒有「班」呢，應該改成「姜門弄斧」。先別得意，聽章通怎麼說吧。
「一百多年前，楚成王聯合陳、蔡等國圍攻宋國都城，商五。後來晉國聯合齊、秦前來救宋，楚成王退兵。可是楚國的令尹子玉不聽楚王的，繼續圍城。晉文公故意激怒他，結果子玉率軍北上，在城濮（pu2）和晉軍決戰。當時，欒林的祖上欒枝，就是晉軍的下軍主將。他先是給戰馬蒙上虎皮，打敗了陳國、蔡**隊組成的楚軍右軍。然後他就讓士卒用戰車拖著樹枝賓士，裝作後面的人在逃跑的樣子。晉軍的上軍主將，狐毛，也假裝後退。結果子玉上當了，下令全軍出擊。狐毛一退，楚軍左軍的側面就露出來，被晉軍的中軍進攻。狐毛又反擊回來，兩邊一攻，楚軍左軍大敗。率領中軍的子玉看到這個樣子，只好帶著剩下的軍隊回國，不久后自殺了。」［注043901］
原來，這拖樹枝已經是一百多年的老計謀了，不是張飛首創啊！
姜海濤聽後有點失望。不過自己怎麼著也得比一百多年前的古人強點吧？於是他立刻補充道：「原來這樣啊。不過這計策經常用嗎？」「不常用，所以我們才有點驚訝，不知道你怎麼想出來的。」
姜海濤恢復了一絲得意：「我嘛，辦法還多著呢。我們還可以讓一部分戰車拖著樹枝往息城方向跑。這裡也要集中精銳，乾淨利落地消滅右邊這隊敵人，震懾住前面的敵軍主力。總之，一定要讓斗如他們感到危險。」
這個新計劃很快就得到大家的認可。養敖還馬上擬定了電文：「分20車拖樹前往息，20車拖樹來回賓士，迷惑楚軍。主力猛攻北路楚軍後路，與我前後夾擊。」三分鐘后，養錡他們就看到了新命令。三個人一開始沒太明白，但章劌很快就想起了城濮之戰中欒枝的傑作。隨同趕來的有十幾個工兵，也有點工具，於是他們立刻讓人鋸倒附近的灌木、小樹。一些甲士也拿上斧鉞幫忙。餘下的主力600多人，包括80個騎兵，立刻向楚軍後背靠近。
此時在正面戰線上，胡軍的偏廂車已經損壞大半，整個防線被往後推了20多米，楚軍已經能完全展開。雙方的士卒緊緊貼在一起，不死不休地肉搏著。羋仲嶠在發現外圍的幾十輛胡軍戰車不再靠近騷擾，前方已經取得進展后，立刻帶著剩下的所有士卒衝上來，準備對敵人的防線來最後一擊。
看著他們衝過來，養敖和章通對看了一眼，然後對大家說：「現在沒有別的辦法了，成敗就看我們誰更兇猛。海濤，你和養慶指揮砲弩，準備協助右側消滅楚軍。章通將軍，你們幾位準備去哪？」「我去前面擋住斗如。向木，你怎麼樣？」前面敵人多，不過向木只是點了點頭。養敖說：「那我和欒林、華祁兩位公子去右邊。」
姜海濤插嘴道：「將軍，我也下去，帶唐駟他們來一下狠的。」然後他轉向章通：「將軍，我看右邊的楚軍好像有點弱。」「對。正好！」
十來分鐘后，當羋仲嶠他們正準備一鼓作氣突破時，後面發現了大批戰車。前面的胡軍也突然開始反擊，變得異常興奮。
羋僚正躲在木盾后指揮士卒們衝殺，突然看到前面騰起一股白氣，「嗤嗤」聲顯得特別突出。隨後，自己的士卒們好像有點混亂，一隊胡軍甲士殺了出來。「怎麼回事？」他往右邊看了看。那裡的斗如、斗晰似乎都在奮力廝殺，但沒有什麼白氣出現。稍微往後一點，羋仲嶠的戰車停在那，有些士卒已經衝上來支援斗如他們，有些似乎停下了腳步，正在往西北方向眺望。羋僚也轉過身，突然看到了遠處的煙塵。「嗯？什麼人來了？」
他很快就看到了答案：一隊胡軍甲士快速殺向北邊斗頎的身後。他們雖然只有六七百人，但斗頎也不過千把人。而且從敵人的戰車、皮甲、盾牌上看，這六七百人都是甲士，裝備精良啊！跑到不適合戰車通行的地方后，那些敵人紛紛下車，直接把斗頎他們堵在了兩片沼澤地之間的一條狹窄地帶。防守的敵人也突然移開了木板車，向斗頎他們殺去。
「壞了！」羋僚立刻感到一陣發冷。然後他又聽到了一陣「嗤嗤」聲。回身一看，一股白氣就在十幾步外散開，還伴有慘叫聲。「這是什麼東西！？」
原來姜海濤把剩下的9支蒸汽槍排成了一列縱隊，一條線地往前魚貫推進，章通則率領預備隊緊緊跟在兩側。他們先靠近敵人，然後連續放完一個高壓鍋里的所有蒸汽，還左右擺動，蒸開一小片空檔。趁敵人愣神的功夫，甲士們猛然向前衝殺。姜海濤特意叮囑章通：不著急追殺兩邊的敵人，只要驅散他們就行；一邊衝殺，一邊高喊「援軍來啦」，這樣也許能給敵人造成更大的驚恐和混亂。
這一招果然奏效。在進行了5次「桑拿衝刺」，犧牲了十幾名甲士后，對面的楚軍終於感到害怕，陸續向外逃去。姜海濤跟在蒸汽車后，看到前面的一些戰車開始掉頭，旗幟胡亂地晃動。敵人很快就陷入了混亂狀態，大多向後方逃去。碰到竹樁阻擋，大多數人就轉彎沖向中間的戰友，少數人則慌不擇路地想從竹樁的縫隙中走過去。楚軍的左側開始潰敗。
土坡上的養慶立刻抓住機會，讓10輛砲弩車趕緊下來，跟著姜海濤、章通他們來到楚軍側面。幾支木箭穿過來，還在進攻的楚軍士卒們也亂了。
戰場上很混亂，但楚軍士卒們開始看清幾個狀態：敵人的旗幟正在向自己靠近，左邊的楚軍旗幟卻已經混亂，正向後面移動；再遠一點，左路迂迴的楚軍旗幟已經只剩不三四面，正被一些胡軍旗幟從兩邊擠壓；最遠的地方，有很多煙塵，大概就是敵人喊的什麼援軍。這仗還打嗎？怎麼打？
猶豫、混亂開始蔓延。然後有一些戰友帶來了恐懼：「快跑吧！敵人有巫術，能噴熱氣，燙死人啦！」巫術？這麼厲害？懷疑者很快就發現戰友說的不假：那邊確實有白氣出現，而且只要它碰到楚軍的旗幟，那面旗幟就會馬上倒下。真是巫術！
就連羋仲嶠、斗如也無法制止這種情緒，整個楚軍開始潰敗。
「海濤，楚軍敗了！」章通從屍體上拔出自己的長劍。「真沒想到。那我們怎麼辦？」姜海濤的意思是，自己這邊能夠到一線衝殺的士卒其實並不比敵人多，萬一楚軍回身拚命，那就……章通往回看了一眼：「養敖、養錡他們馬上就能把那隊楚軍消滅，然後會從側面殺過來。不過我們不能停，要趁亂繼續殺。」
姜海濤聽后，想起了三大戰役。是平津還是淮海，有位我軍高級將領就說過：亂就亂，亂打唄。好像還有一兩個解放軍戰士抓幾百個俘虜的。
「對！亂就亂吧。我看讓各個卒長帶著隊伍，隨便殺。」「跟著自己的旗幟，哪裡有楚軍旗幟，哪裡楚軍人多，就往哪殺。」章通隨即招呼身旁正停下來歇口氣的幾個甲士，讓他們趕快去找幾位卒長，傳達自己的命令。
一場混亂的追殺開始了。楚軍士卒畢竟有更多的訓練和戰鬥經驗，因此很多人在被追急后，也返身和敵人拚命。他們成功地刺倒了幾個敵人，嚇住了一些追兵。但大勢所迫。周圍的戰友大多在逃跑，自己有點人單勢孤。哎！剛才逃跑時有戰友回身戰鬥，自己應該停下來幫他。結果現在沒人幫自己了。
胡軍呢？碰到一兩個逃敵突然惡狠狠地轉過身，還真害怕了一會。不過周圍很快就跟上來一些戰友，膽子自然壯了。就算膽子沒壯，面子總得要吧？沒辦法，上唄！
現在十幾個胡軍士卒聚到一起，只要一個人有膽量，大家就都有了「膽量」。兩個人殺不了你一個，那就四五個、十幾個。敵人殺得越來越多，也殺得越來越順手。
斗如在跑出幾百步后，終於找到了羋仲嶠。「公子，有點亂了！咱們趕緊把人召集一下吧。斗晰會在前面擋一擋。」「我停在這，就是要收攏士卒。」倆人確實帶兵有方，在這種情況下還知道該怎麼收拾殘局。可是敵人沒給他們留時間。
養錡、章劌這支生力軍全都投入右側，養敖也帶人使出了吃奶的勁，很快就消滅了精疲力竭的斗頎。
養慶在斗頎滅亡前，就把所有砲弩調往土坡前。看到一些楚軍士卒在遠處聚集，他立刻命令各弩在最大射程上自由射擊。箭的落點散布大得不像話，敵人也很分散，因此這些箭其實並沒有射殺多少人。可是看到前面的地面上突然長出一支搖晃的箭桿，絕大多數楚軍士卒都只有一個感覺：敵人就跟在後面！
斗如和羋仲嶠剛收攏起200多人，章通、姜海濤他們就靠近了，而且側面出現了更多的敵人。倆人一看形勢不妙，只能馬上掉頭逃跑。
一個鐘頭后，很多胡軍士卒都殺到了息城附近。姜海濤雖然坐在戰車上，但也已經累得氣喘吁吁。養敖不停地甩著右手，射出的箭太多了。章通紅光滿面，一半是累的，一半是興奮。「啊！從來沒有這樣痛快！」向木也走了過來，用手裡的一塊破布擦了擦劍上的血污：「兩位將軍，息城怎麼辦？」大家都看向不遠處的城門。
華祁首先開口：「楚軍逃回去的只有三四百人吧？」薳和笑了笑：「我們留下來拖樹枝的戰車還殺了一陣，他們說只有300來人。不過城裡還留了大概500多士卒。怎麼，你想攻城？」「不不不。楚軍已是大敗，我們還是趕緊回去吧。」
大家都看向養敖。養敖說：「我想還是不要攻城。雖然楚軍大敗，可我們也已經死傷了近2000。攻城器械也沒有準備。不過我們不必馬上就回去。可以派人守住四門，然後收集戰利品、抓俘虜。章通將軍，您看呢？」「應該這樣。這周圍可還有不少楚軍士卒。」然後他示意養敖發布命令。
養敖隨即命令胡審、胡仲爽、養頵、薳旃各帶一卒把守四門，不放楚軍出來；歸欣帶人回去和養慶的砲弩匯合，然後前往大營；歸重的騎兵去匯合工兵營，還有他們的運輸車、偏廂車，跟隨各部收攏隊伍、打掃戰場；幾個騎兵向西北奔去，通知還遠離戰場的胡狂。胡軍要圍困息城兩天，好派人去四周打掃戰場。
至此，胡國第一次主動單挑楚國的軍事行動，算是成功了。不過在第二天統計完粗略戰果后，所有人都覺得這是一次僥倖的成功。
［注043901］：有關城濮之戰的情況，感興趣的朋友可以搜索。這裡只提提兩點。第一，這一戰在春秋戰爭史上很重要，晉文公正是憑藉這一戰成為春秋霸主之一，在戰略、外交、戰術等方面都表現了很好的謀略。第二，這一戰產生了我們很熟悉的一個成語，「退避三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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