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歸來

李嬤嬤端著葯碗進入內室，屋內入眼是一架紫檀雕富貴花開的刺繡雙面屏風，南面靠窗戶，窗下擺了一張長條案，對面是一個黃花梨雕花的大圓桌，圍攏著六把圓凳。

屏風后則是一張三進的黃花梨雕花架子床，北面也靠窗，旁邊是書架和架子床上連著的，關上架子床的門就是獨立的空間。

床上睡了一個六歲的小姑娘，眉毛輕輕的顫著似醒非醒的樣，腦門有些汗珠，緊皺著眉頭，似乎睡的不安穩。

李嬤嬤放下藥碗，準備叫姑娘起來喝葯了。

小姑娘突然睜大眼睛，眼中射出仇恨猙獰的目光，人也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額頭上有著細密的汗珠，大口的喘著氣，神情有些茫然無措。

「姑娘醒了么？正好葯涼了該喝葯了。」

小姑娘左右轉著腦袋打量了一下，微微低下頭蓋住眼底的驚疑不定，不其然看到自己的雙手，微微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有些怔愣。

這是夢么？沒想到我杜靜芙竟然回來了。

狠狠咬了一下手指，感覺到疼痛，卻欣喜的笑了，這不是夢，我真的回來了！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這樣熟悉，對，該是母親去世的時候。

「姑娘，喝葯了。」

李嬤嬤進來坐在床邊，端著葯碗吹了吹，遞給她，「一口氣喝了吧，不然苦的很，早點把身體養好才是要緊，日子總要過下去的。」

「好，謝謝嬤嬤。」

杜靜芙顫抖著手接過葯碗，素白的小手瘦的青筋都清晰可見，胳膊細的有些過分。

捧著葯碗感受到了溫熱的熱度，有點燙手，端起碗一飲而盡，熱熱的葯汁苦澀的味道送進喉嚨里，不覺得難過卻激動的想要大哭一場。

美麗靈動的大眼裡含著淚水，激動的手指輕輕顫抖，遺憾不甘，怨恨等等複雜的滋味湧上心頭，一時哽咽難言。

「好孩子，我知你心裡難過，可你別忘了夫人臨終的囑咐，讓你好好活下去，別辜負了夫人對你的期望啊。

老太爺和老太太已經失去了女兒，萬不能再經受打擊了，為他們你也要好好的。」

杜靜芙望著年輕的奶嬤嬤，心中激動萬分，一切還來得及，她可以讓前世的悲劇不再重演。

「嬤嬤，嗚嗚嗚嗚！」

她撲進李嬤嬤的懷抱，嚎嚎大哭起來，哭自己和外祖家悲慘的一生啊！

李嬤嬤眼中含淚，輕輕地拍了拍靜芙的脊背，長長地出了口氣，夫人去世這麼多天了，孩子不哭不鬧像傻了一樣。

整個人掉了魂似得，一天天可見的迅速消瘦下來，愣是瘦成了皮包骨，風一吹就要被刮跑了，實在讓人心疼啊。

發泄了情緒心裡的鬱氣散了許多，她望著窗邊透出的光暈，眼角含淚，嘴角輕輕地勾起，露出一絲狠決冷酷的笑容。

我杜靜芙發誓，今生一定要讓仇人下地獄去給我母親賠罪，害了我們母女的，我要把你們千刀萬剮，生吞活剝！

「好孩子再睡一會吧。」

李嬤嬤心疼的將靜芙額頭的碎發別在耳後，望著消瘦到蒼白的小臉，心疼的難以表述。

「嬤嬤，我不累，我都想清楚了，我會好好的活著，方能不辜負我娘的一份苦心。」

「能這麼想就對了，好孩子，你要堅強起來啊。」

李嬤嬤欣慰的點頭，眼淚止不住的滾落下來。

「嬤嬤，該到我娘下葬的日子了吧。」

「是呢，明兒就是了，屆時老太爺和你舅舅舅母他們都會來的，再忍忍。」

「嬤嬤，我想去外祖家住，以後再也不回來了。」

杜靜芙目光悠遠而沉靜，神情淡漠，完全褪去了女童該有的天真爛漫。

「當然，老太爺會把我們接回去的，你放心。」

杜靜芙勾唇淺笑，眼裡多了幾分譏嘲之色，「嬤嬤好天真啊，你以為我祖母能答應么？我外祖那人最是善良直爽，怎麼可能是我祖母的對手呢。」

李嬤嬤沉吟了下來，一時倒真是說不出反對的話來，杜家老太太可是面慈心苦的人，一輩子攻於算計，還真是不好對付。

「嬤嬤，我要你幫我做點事，做成了我們就能大獲全勝離開杜家，回楊家去過安生日子，還能奪回我母親的嫁妝。他們可一直惦記著這點東西呢。」

她幽幽的望著前方，目光堅定而有力，這一次換我來保護外公外祖母和那些真心實意疼愛我的親人們。

「你想怎麼做？」

李嬤嬤目光驚疑不定，心中一聲長嘆，夫人辭世，小姐一夜之間長大了，再也不是那個可愛天真的小姑娘了。

杜靜芙悄悄的附在她耳邊小聲的嘀咕好一陣子，李嬤嬤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咬緊了嘴唇沉吟片刻后，湊在她耳邊問道：「姑娘是怎麼知道的？」

「我無意中聽我爹交代下人給李氏買藥材滋補身體才知道的。」

這話真假各一半，這是後來才知道的，當時並不清楚。

李嬤嬤痛恨的捶了下床鋪，「不要臉，真是一刻都等不及啊，夫人真是命苦嫁了個白眼狼啊。」

杜靜芙勾起薄菱唇，嘲諷的笑道：「不止如此，我那個好妹妹可一心盼著成嫡女呢，有我在她豈不是落了一層么。李氏肚裡聽說是個男孩，好在生產前上位呢。

我爹等著用我娘的錢去疏通關係好陞官呢，你也知道我爹這輩子對陞官這件事可是一生的執拗呢。

女兒算什麼，也不過是他手裡有利用價值的棋子罷了。李氏已經四個月的肚子了，我娘生病都多久了，倒是一點也不耽誤他生兒子呢。」

杜靜芙咬牙切齒的怒罵著，完全不在乎那個人是她親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