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夜探
晚上十點，古城人民醫院大門口，兩個鬼鬼祟祟的黑影沿著院牆悄悄地移動，一前一後，像做賊一樣，完全沒看到頭頂有一個監控探頭紅光一閃一閃的。
「一煩，你大晚上不睡覺，跑醫院來幹嗎？」聲音低沉又透著一絲害怕。
「我都說了你別來，非要跟來！你現在回去還來得及！」
走在前面的黑影沒好氣地回了一句。
忽然又覺得自己完全沒必要如此鬼祟，便從黑暗中站了出來，一身黃黑格子襯衫，這次是縱橫交叉款的，正是莫一煩。
回頭看了一眼仍然趴在牆上的大壯，「你以為你是壁虎漫步嗎，走不走？不走，我就進去了！」
那胖「壁虎」沒有動靜，像是進入捕獵狀態，敵不動我不動。
懶得再看他發神經，莫一煩大步往醫院大門邁進，目光卻揚起往住院部的樓上看去，眼睛眯成了一條細縫。
眼看著好友的身影快要消失，四周又全是寂靜無聲的黑暗，一個人待著還真有點害怕，而且越想越害怕，趴在牆上心跳震動到牆上，反射回來更加劇烈激蕩。
大壯心一橫，跳了出來，兩步就追了上去。
「是兄弟，當然要一起扛！」
莫一煩笑了笑，指著對面那棟樓。
「十樓，還記得嗎？」
此刻住院部十樓，燈火稀疏，亮著燈的只有一間病房，其餘全是黑的。
大壯抬頭望了望，臉上有些不確定，更多的是恐懼，口中喃喃道：「不會又是去那上廁所吧？」
「對咯，真聰明！呵呵~」
「呵呵？一煩，你有毛病嗎？從家裡老遠地憋一泡尿，就是為了去那裡上個廁所？哪裡沒有公共廁所，再說，家裡有廁所啊！」
莫一煩回頭看了看好友，肥胖的小身板，腦容量怎麼那麼有限呢。
「你看我是有尿的人嗎？」
「那你剛剛說去那上廁所，害我多想。你來這到底是要幹嗎？」
「呵呵~來醫院，當然是看病人咯！」莫一煩臉上假笑著，對自己的好友，有些事情還是盡量隱瞞吧。
「哎呀，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來見鬼呢。看病人就直接說啊，搞得那麼神秘。只是這麼晚了，會不會打擾人家休息？」
二人乘上電梯，按了十樓，緩緩上升。
「對別人來說，可能是打擾。對他來說，時間剛剛好。待會兒，你找個地方待著，看到什麼都不要說話。為了你好！」
「喲喲喲，這個時候了還玩神秘呢！來都來了，怎麼也要一起看看你的朋友長什麼樣子。還真是有點好奇，除了我之外，你還能交到什麼樣的朋友？」
叮咚~十樓到了。
走出電梯，瞬間感覺樓道裡面冷颼颼的，秋夜涼如水，二人不禁緊了緊衣服。
莫一煩看了看方向，往右邊漆黑如墨、寂靜如冰的廁所而去。
大壯轉頭看向另外一邊，亮著燈的病房在左邊，怎麼去右邊。
「哎，一煩，你是不是走錯方向了，難道真的尿急？你倒是把燈喊亮啊，這黑燈瞎火的，誰敢跟啊！」
一煩搖了搖手。
「你就在這裡等我，害怕的話，就去那間亮著的病房！」
隨後整個身子沒入黑暗中，像被吞噬了一樣。
大壯左看右看，最後還是轉身往左邊病房方向而去，那裡亮著燈，似乎有人在說話。
「老鄭啊，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什麼，你在等一個朋友？別說笑了，你哪還有什麼朋友，家裡人不是早就不在了嗎？唉~你就瞎說吧，這大晚上的，誰會來這鬼地方！咦？還真有人來呢！」
大壯慢慢走向那間病房，裡面說話的聲音也聽得越來越清楚，似乎是兩個老頭在聊天。
老年人覺少，上床早，不過一般都睡不著，還容易醒。
大壯想著這些生活小常識，推開了虛掩的門。
嘎吱~
門開了，三張床，一個人。
最裡面的那張病床上，坐著一個身穿藍白條病號服的老年人，身子微微弓著，低著頭，滿頭白髮。
微弱的日光等發出慘白的光，窗戶似乎沒有關好，有風嗚嗚地吹進來，燈管隨風擺動，將老人的影子拉長又縮短。
老人已經不再說話。
大壯走進病房，小心地邁著步子。
「老人家，你好啊。這麼晚還來打擾您，真是過意不去。我坐會就走，不影響您休息。行嗎？」
老人背著身子低著頭，腰一直弓著，也不知聽到自己說話了沒有，連頭也不回。
「咳咳~好啊，原來是個小夥子來看你，好呀好呀。你自己坐吧，我就不招呼你了。」
這間病房只有床，沒有座位，也沒有監測儀器之類的設備。大壯站在門口，不知道是進去在床上坐會，還是就待在門口這裡，可以隨時看到莫一煩。
可能還是覺得自己有點冒失了，起碼應該走到老人家的正面，跟人打招呼，起碼要看著對方的眼睛。
背靠背算幾個意思。
大壯鼓起勇氣往老人的病床靠近，心裡敲著一面小鼓。
「這裡是醫院病房，燈亮著，老人還沒休息。我只是小坐一會，等個朋友。應該沒事吧？」
漸漸地，大壯離老人越來越近，兩個人的影子好像融在一起。
「哎呀，自己嚇自己。老人家有影子的，說明是人類，有啥好怕的？」
就在大壯快要走到老人面前時，他沒注意到的是老人的影子忽然動了一下，變大了，像一隻兇猛的野獸一樣，一口就將大壯的影子吞下肚子。
一陣抖動翻滾，像是在消化。
「老人家？」
大壯終於走到了老人的面前，看著對方依然低著的頭，考慮自己是不是也應該低下身子跟人家好好打個招呼。
忽然，老人把頭抬起來了。
滿頭白髮，皮膚灰暗，眼珠青白，嘴角微微咧著，像是在笑。
一雙青光眼，來把你瞧見。
那瞳孔細如黑點，幾不見光。
「媽呀，鬼呀！」
大壯初時沒有反應過來，還以為老人患的是眼科疾病，正要詢問一番。
誰知老人的身子卻倒了下來，不偏不倚正砸向大壯伸出的手，只是稍稍觸碰，竟像寒冰一樣，硬邦邦冷冰冰。
根本不是人！
大壯轉身往門口跑，突然眼前一黑，病房內的燈管炸開了，黑成一片。
但門口的方向他還記得，朝那方向跑，准沒錯。
雙腿狂奔，帶起了一陣風，大壯使出了自己平生最大的力氣和勇氣，手臂揮舞，防止撞到牆壁。
幸好，一直沒有撞到。
跑啊跑，吹啊吹~
吹啊吹，跑啊跑~
黑暗沒有盡頭。